昊大夫人笑道:“太太还不知道我婆婆么,别说姑娘们的事她不会管,便连公公与夫君的事婆婆也是不理会的,太太若不放心,便叫人去请婆婆来吧.,”
她顿一顿,笑眯眯的瞧着王妈妈,“王妈妈这些年可是促成了不少佳偶,咱们七姑娘的事若真成了,定也是一桩羡煞人的美事儿。不过王妈妈,咱们府里的姑娘可不止七姑娘,太太膝下的四姑娘也正当适龄,王妈妈可有中意的青年才俊?”
贺氏原本发沉的脸色微微一变,目光复杂的看一眼笑吟吟的昊大夫人,随即便忍不住殷勤期待的看向王妈妈。
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便是从二房手中夺回中馈,而终于二房被赶出府,这中馈也如愿以偿的落入她手中,偏生所有人都要与她对着干,让她简直分身乏术,头痛欲裂。原还想着终于成了侯府里最有话事权的人,给瑶儿找个好人家自不在话下。却不想,相中的那几家都因银姨娘那贱人的事对她们母女俩报以别样目光。表面上客客气气的,一转头却是扎堆的议论。别说议亲,便连个肯与瑶儿说话的人都没有。
贺氏如何能不急,因而对于五姑娘与七姑娘的亲事,她又怎可能会乐见其成!若都成了,旁人却要如何笑话排在五姑娘七姑娘前头的四姑娘?
是以,贺氏的打压,也不仅仅只是针对知微而言。
王妈妈这般机灵的人,如何看不出贺氏的着急,笑着道:“青年才俊自是有的,只怕太太与四姑娘眼界儿太高瞧不上。如金大人家这般的条件,我如何敢拿来与太太说?若太太真有心,我倒是可以替四姑娘访一访。”
贺氏面上有失望并难堪一闪而过。
四姑娘虽是嫡出,容貌在众多姑娘里头并不出挑,又因着建宁侯府退亲与银姨娘的事所累,如今真连个上门来问的人都没有。不仅比不得旁人踏破门槛的待遇,还得眼前这婆子帮着四处寻访,贺氏如何能不难堪。
昊大夫人将贺氏的神色收在眼底,见她只紧抿着嘴不说话,便笑道:“如此,便有劳王妈妈多费心了。咱们四姑娘若能定下好人家,太太是好不了你好处的。对不对,太太?”
贺氏强打精神敷衍道:“是,到时定会重重酬谢王妈妈。”
王妈妈自是义不容辞的一番保证,就差没拍胸口保证肯定将四姑娘这老大难嫁出去了,末了笑眯眯的询问道:“那七姑娘这儿?”
贺氏呼吸一窒,瞧见昊大夫人正笑望着自己,终是忍下一口气,“到底是三房的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
她一顿,温声道:“门第方面咱们侯府倒是不计较,那金公子须得是光明磊落的君子才成。”
王妈妈笑道:“这一点太太大可放心,金公子若不是个正人君子,我便任太太打罚,可好?”
贺氏终是无话可说,昊大夫人又与王妈妈说了几句,说定了择吉日便交换庚帖,当着贺氏的面儿将这桩亲事谈的妥妥儿的。
送走了王妈妈,昊大夫人便去了落樱园,在七姑娘紧张的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注目下,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这事是知微一手安排,包括那冰人王妈妈也是她让人找来的,结果自也是意料之中。不过瞧着七姑娘大松口气,满脸红晕的模样,也觉得浑身都透着舒爽与愉悦。
七姑娘的事很快便传遍了侯府,落樱园的下人们都前来恭贺,许久未出门的五姑娘也来了。
知微见她神色如常,并未有憔悴之态,脸色甚至比之前更红润了些。知微颇有些疑心,想与她说说话,偏她露个面又急匆匆的走了,弄得知微一头雾水。
不过五姑娘身边有小蝶照看着,又住在落樱园里,有什么动静都瞒不了她去,故而只要她并未因魏一鸣的事颓废不振,知微便也放心了。
相较于落樱园的热闹,悠然居便冷清了许多。
偏僻而久未住人的厢房里,沈静欣来回踱着步,不时抬头瞧向门外。
如此过了半盏茶功夫,沈静欣的耐性终是用尽。不悦的蹙了秀气的长眉,瞪一眼恨不得将身体缩进墙角的芍药,“芍药,我吩咐的事你是不是根本没办好?”
芍药吓得声调都变了,结结巴巴道:“姑……姑娘,奴婢照你的吩咐,确实……确实将你的意思告诉二爷了,二爷也道他很快便来的。姑娘你再耐心等等……”
“我这都等了一个时辰了,你还叫我等!”沈静欣怒目喝道,那怒色令她脸孔扭曲,生生破坏了她绝美的容色。
“小心肝儿,不过多等了这么片刻,便这样着急了?”李思瑞手提着被黑布罩着的物事闪身进来,身后跟着的小厮眼明手快的将房门掩上,顺手拖走了僵愣在墙角的芍药。
门将被掩上时,芍药从缝隙中瞧见李思瑞轻佻的勾起了沈静欣的下巴……
梧桐叶一夜之间铺满了院里每条通道,深秋便悄然而至。
这日知微醒得早,瞧见外头落叶纷飞的景象,倚窗怔忪了良久。
“姑娘,如今天凉了,你怎还开着窗吹风。”画蔷端了热水进来,见她立在窗边,忙放下受中国铜盆,取了厚实的披风过来,“身体才好一些,万一再着凉了,受罪的不还是你自己么。今个天凉,姑娘便呆在屋里,别出去了吧。”
知微唇角弯起,任由画蔷不放心的唠叨。
其实上次吴大夫来,已与她说过,她现在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是为着日后生产,平日里该多走动些。知微自己也知道,若没个好身体,日后生孩子尤为艰难。故而前两日再不肯依画蔷的,每日都要出门走动半个时辰,小幅度活动手脚,顺便将遗忘许久的第八套广播体操都从遥远的记忆中翻找了出来。
文杏领着人送了早膳进来,闻言道:“你也别太紧张了,我瞧着姑娘在外头走动了两日,气色愈发好了。况吴大夫也说了,姑娘眼下要多走动些,日后生小主子也容易些呢。方才我过来时,瞧见园子里头木槿开的正好,姑娘若喜欢,一会便往园子里走一走,顺便摘些花回来插瓶。”
画蔷道:“这屋里摆着些花,姑娘瞧着心情也好,只是一出园子,势必要碰上一些讨厌的人。依我看,姑娘还是呆在屋里,要是你喜欢那木槿,我一会便去多摘些回来。”
知微笑着摇头,“总不能因为外头有讨厌的人,我便要把自己关在这屋里不出门吧。咱们院子一到秋天,什么花儿都没了,瞧着确是萧条冷清了些。那些花便让它们开在枝头罢,插在瓶子里,到底失了一份鲜活的趣味儿。”
知微这般说着,接过文杏递来的羊乳喝了一口。
只是还未吞下,却先皱起了眉头。
画蔷只当是太烫的缘故,忙端了漱口用的小盆来,“姑娘可是烫着了,快吐出来。”
知微将含在口中一滴也未往下咽的羊乳吐了出来,文杏有些紧张有些自责的想从她手中接过羊乳,“姑娘,是奴婢疏忽了。”
知微却侧一侧身,避开了文杏的手,眉心微蹙,瞧着手中如往常一般柔软讨人喜的乳白色出神。
文杏顺着知微的目光低头瞧着她手中那盅漾着微波的羊乳,不安道:“姑娘?”
“你尝尝。”半晌,知微才将羊乳递给文杏,凝眉肃目,淡声说道。
文杏心下一个咯噔,双手接过羊乳来。
知微提醒道,“只尝一尝,别吞下去。”
文杏依然喝了一小口,在口中含了一会,片刻后吐出来,一脸茫然的瞧着知微,“仿佛并没有什么异味?”
画蔷早已按捺不住,劈手从文杏手中夺过羊乳来:“我也尝一尝。”
说罢便饮了一大口,学着文杏在口中含了一阵,“姑娘,我也没尝出有何不妥啊。”
“许是那人特别小心,味儿很淡。”若非她味觉灵敏,只怕也尝不出来。
“什么味儿?”文杏与画蔷齐齐变色。
知微拿巾子擦一擦手指,道:“说不好,不过可以肯定,这羊乳定是被人动了手脚。”
画蔷气道:“今儿早上是谁煮的羊乳,我这便去将人揪出来。”
知微瞧一眼文杏,文杏便伸手拦住气的脸色发青的画蔷,“你这一去岂不打草惊蛇了,谁也不许往外说,我倒要瞧瞧,现在还有谁敢把手伸进我这院子里来。”
文杏忙道:“姑娘可是有法子了?”
知微瞥一眼热气氤氲的羊乳,道:“找个机会把这羊乳送出去,吴大夫那里不大安全,便送到孔府交给滟姨娘。至于院子里,你们都得不动声色,一会将这盅拿出去,多留心些。”
文杏了悟,郑重道:“姑娘放心,我定会仔细留意。”
到午间,文杏来回话,“姑娘,院里所有能接触到羊乳的,我都细细留意过了。挤女乃的是如,如与如晏两个负责煮女乃,其间也未有人进入过厨房,更别提对那羊乳动手脚。姑娘,我实在瞧不出到底谁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