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抵在车窗上,感受着玻璃的沁凉,也让自己的神智越发冷静下来,刚才当真以为她是关心陆希南的母亲吗?
不,这不过是她为了气走他,而施的小计谋。
她要回温家,她一定要弄清楚,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到底是不是温家的亲生女儿,如果是,为什么要那么残忍的对待?如果不是,在七年前,又为什么把她接回了温家。
好不容易重生了一次,她一定要活出骨气,活的像个真真正正的人。
从机场到温家大概要一个多小时,温郁借这个机会小憩了一会儿,所以,当她出现在温家客厅里时,双眼布满血丝,头发也有些凌乱。
这其实是连着好几天没睡好的后遗症,看在其他人眼里,尤其是刘媛蓉眼里,却是一种庆幸。
她庆幸什么,坐在她身边的温叶清是被蒙在鼓里,温郁却是看的清清楚楚,无非是自己的女儿和陆希南取消了婚约。
这具身体本来的主人不是刘媛蓉亲生的,这个念头当即从脑海里闪过。
两世为人,这点她应该还是不会看错的。
哪里有亲生母亲会用这样恨不得吃人的目光仇视的盯着自己女儿看的,温郁只当没看到刘媛蓉眼底的寒芒,双手垂在一边,也不开口,只是故作紧张地揉捏着衣角。
刘媛蓉冷笑,“温郁,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陆希南呢?”
明明铁门都已经关上了,她却故意做出朝外张望的动作。
温叶清刚才外面交际应酬回来,一天公事处理下来,已经很倦怠,这会儿,听到妻子的话,眼底的不耐烦之色更浓了,“媛蓉,你是过来人,好好教教温郁如何为人妻。”
揉了揉发酸的眉心,他起身朝楼上走去。
短短的接触,温郁已经可以断定温叶清并不真正的厌恶自己,眼看他就要从自己身边走过,小手伸出去,不偏不倚的刚好拉住了他的衣角,“爸爸,你误会了,我今天来只是给你送点东西。”
刘媛蓉冷嗤一声,“小郁啊,你有心了,咱们温家在家世上虽说不及陆家显赫,却也是不愁吃喝的。”
一听妻子的话,温叶清果然皱起了眉,男人嘛,都好个面子。
温郁抢温叶清开口前,摊开掌心,温叶清低头看去,愣住了,紧成川字形的眉头在瞬间舒展了开来。
从温郁手心里拿过礼物,严厉的眼睛里露出慈爱的光芒,“好孩子,你这么晚了还赶过来就为了送爸爸这个礼物吗?”
温郁咬住下唇,轻轻点头嗯了声,小女儿家的乖巧懂事模样,显露无疑。
温叶清心头涌上一阵喜悦,在外面他再怎么精明能干,回到家,终究只是个丈夫和父亲。
看着眼前孩子柔软乌黑的头发,还有轻轻颤抖的睫毛,他第一次发现七年前接回来的女儿真的长大了。
眼前闪过另外一张脸,不算美,却很清秀,心神一个恍惚,他伸出手,朝眼前人的脸上模去。
“爸爸,你怎么了?”感觉到脸上的异样,温郁抬头看去,一双眼睛张的很大,乌黑澄亮的眼珠,宛若两颗闪闪晶亮的黑宝石。
温叶清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这张年轻脸庞,因为心里觉得难以承受,在她很小时,就让人送到江南,七年前,被接到温家,心里还是承受不了,故意选择了淡漠。
他的女儿啊,终究是长大了。
刘媛蓉从沙发上站起来,看温叶清的眼神就知道他又再想那个小贱人了,牙关咬紧,面上却还保持着一贯的贤惠,嘴巴张了张,她刚想开口,那头,温叶清却已经拉上温郁的手朝二楼走去。
传到耳边步调一致的脚步声,在刘媛蓉听来如同勾魂的丧钟一样,刺耳的很,很想跟上去,却又怕坏了自己这二十多年在温叶清眼前伪装的贤良淑德,眼睛迸出冷光,扶在沙发上的手深深掐进真皮里。
刘媛竹,你生的女儿果然和你一样的下贱,二十多年前就算你赢过我又怎么样?这二十多年,睡在温叶清身边的人始终是我,你呢?连个尸体都没留下来。
……
当温叶清拉上她的手,温郁就知道自己赌赢了,温叶清不是不爱自己这个女儿,只是因为一些事,难以面对,所以选择了刻意的忽视罢了。
想到这具身躯原来过的生活,温郁感同身受的红了眼眶,温叶清看到了,伸手替她擦眼角的同时,也长长地叹了口气,“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
温郁笑了笑,“爸爸,我不委屈,只要能回到你身边,天大的委屈我都不委屈。”
这话说的有点语无伦次,落到温叶清耳朵里,心头的愧疚感又浓上了几分,拉着温郁的手朝书房走去。
温家书房除了温叶清根本不容许第二个人进去,平时,就算是刘媛蓉没有温叶清的应允都不敢踏入半步,这会儿,她却轻而易举的就走了进去。
感受到父亲磨砺掌心的老茧,温郁更加敢肯定,温叶清一定不知道那么些年原本的温郁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这么一想后,心里原本对他的怨恨真的少了许多。
……
从书房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而在这半个小时里,她也已经弄清了自己的身世。
自己,不,应该说温郁果然不是刘媛蓉亲生的,说起来,这个故事有点老套,从亲戚关系上,她应该称刘媛蓉一声姨妈。
当年,刘媛竹,也就是温郁的亲生母亲和温叶清在大学里一见钟情,外加上两个人又是门当户对,所以,一毕业就顺理成章的结成了夫妻。
刘媛蓉是刘媛竹的妹妹,只比她小一岁,姐妹两个母亲死的早,刘媛竹嫁人,刘媛蓉也跟着姐姐搬到了温家。
刘媛竹很快就怀孕了,不过好景不长,在生产那天,居然难产了,等温叶清赶到医院时,她的尸体都凉透了。
痛失心爱的妻子,那种蚀骨的伤心,外人根本没法理解。
故事发展到这里,一般有两种可能,一是把对亡妻的爱都转嫁到女儿身上,加倍呵护着;另外一种则是个极端,正是因为生孩子,爱妻才会离世,把所有的恨意埋怨都撒到那个小婴儿身上。
温叶清没有选择以上的任何一种可能,他只是坐在床头,一遍又一遍的抚模着妻子苍白无血色的脸。
那时的温叶清也不过二十几岁,在商场上虽然能独自撑起一片天空,抱起襁褓里粉女敕柔软的婴儿,却显得那么的手足无措。
把女儿交给刘媛蓉后,他把自己锁在书房里三天三夜,直到刘媛蓉敲门说孩子一直在哭,才走出了书房。
襁褓里哭的快岔气的婴儿是他最爱的妻子,用生命换下来的,不管怎么说,他都要当成稀世珍宝一样呵护着,可是,他始终走不过心里的那道坎,一看到女儿,他就会想到挚爱的妻子永永远远的离开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