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队,怎么了?”一群警察正在办公室里喝茶聊天,看周为民忽然沉下脸,也紧张了起来,不会又出什么大案子了吧。
周为民拧了拧眉,大手模了模就近那个小警察的头,“没什么,茶喝多了,我去上个厕所。”
刑侦大队的精英们,看队长从厕所回来不到五分钟,又要去了,集体发生唏嘘声。
谁也没想到陆兴达的案子,会牵涉到另外一个案子,两个案子一起了解了,不要说刑侦大队,就连其他部门的人,都笑逐颜开了。
有胆大的开起了队长的玩笑,“周队,嫂子是不是对你上个星期基本没回家,心有抱怨,才会让你虚成这样。”
一帮人集体愣了一秒,接着就捧月复大笑,“周队,你原来是因为嫂子,才虚成这样啊,下次应该让嫂子多给你熬点鸡汤喝喝。”
周为民回头狠狠瞪了多嘴多舌那小警察一眼,“最近是不是皮痒了?想去站会儿马路。”
小警察缩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他堂堂刑侦大队的警察才不想去当指挥马路的交警。
周为民出了刑侦大队,没去洗手间,而是直奔局长办公室去了。
“孙局。”他敲了敲门,没等里面的人应声,就推门走了进去。
陆兴达的案子一了解,孙传平的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和悦地问站在办公桌正前方的人,“怎么了?是不是想休假?”
周为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收到的短消息拿出来给孙传平看了。
孙传平冷下脸,“周为民,你这是什么意思?”
“孙局,说不定这上面说的是真的,可能风白羽真的还没死,有可能我们被人下了圈套。”
“周为民,我看是我把你惯成这样的!风白羽已经死了,白羽会也已经铲除了,这是白纸黑字登在报纸上的,报告也是你写的,已经送到公安部去了,你现在因为一条莫名其妙的短消息,就想推翻一切,我看你脑子真的进水了!”
看的出来,孙传平真的生气了,手掌在桌子上连着拍了好几下,胸口上下猛烈起伏,直喘粗气。
周为民赔笑,“舅舅,你先消消气呢,我这不还没说完嘛。”
一声“舅舅”非但没能让孙传平消气,反而火气更旺了,怒瞪着周为民厉,大声呵斥,“你还知道我是你舅舅啊,我看你,不但要让我晚节不保,迟早还要把我气死才会心甘!”
周为民笑着把茶送到盛怒中的孙传平嘴边,嬉皮笑脸地说:“舅舅,您先喝口水再说,您可是我的亲舅舅,我尊敬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气死你呢。”
真不愧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人,周为民撅起,孙传平知道他要放什么样的屁,他这个人是个火爆脾气,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拿过茶杯,大口喝了口,气也全部消了,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语重心长道:“为民啊,舅舅老了,还有半年就退休了,就算舅舅求求你,你能不能让你亲舅舅——我,安安稳稳,定定心心的退休啊。”
周为民的脾气也上来了,“舅舅,我什么时候不让你安安稳稳,定定心心退休了,我只是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你。”
孙传平真拿这个亲外甥没办法了,揉揉眉心,很无奈地说:“为民,你这个人有的时候就是太一根筋了,这个世界上,哪是事事都讲究追本溯源的,有些事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要每个案子等完结了,再去翻出来查一遍,我们连觉都不用睡了。”
“舅舅,身为人民警察,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周为民根本不吃他好说好话那一套,梗着脖子就反驳了。
孙传平再次揉揉眼角,挑开一条缝,打量着,义正言辞的外甥,“那你告诉我,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周为民想了想,凑到孙传平耳边,咬咬耳朵,说了几句话,孙传平侧过脸,惊讶地看着他,“这行吗?”
周为民点头,生怕自己这亲舅舅不同意似的,用手肘撞了下孙传平,“舅舅,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当副局长吗?可是却又苦于我这么多年,都一直没有什么大的功绩,眼下真的是个绝好的机会,不是吗?”
孙传平心动了,倒不是真的希望周为民能当什么副局长,而是觉得他当上了副局长,他才不辜负姐姐临终前的重托。
看他神色闪烁不稳,还在犹豫,周为民又给他添了把柴火,“舅舅,你看我这个计划如果成功了的话,不仅我能在其他人心服口服下当上副局长,还能为咱们老孙家争光。”
后半句,真真的说到孙传平的心坎里去了,光宗耀祖,是他一直以来,也是他当年从部队转业出来,选择进警察局的最主要目标之一。
可惜,他现在已经到了花甲之年,还只是个警察局的局长,在他手里也没有破获过什么大案子,眼看,光宗耀祖的希望破灭了,被周为民这么一提起,就像是打了鸡血,一下子仿佛年轻了好几十岁。
周为民看到他眼底泛出的精光,就知道自己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从办公桌上的笔筒里拿出笔,又从旁边拿来一张A4纸,径直在上面写起东西。
……
自从陆希南出事后,除了其中的一天,温郁每天中午都会回去,今天也没例外,她先去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厅拿了定好的营养粥,然后就回了温家。
为了能照顾到陆希南,温郁请了个阿姨,年纪不算大,四十几岁的样子,不仅勤快,也很能言善道。
当初看上她,就是因为她能说,温郁希望自己不在的时间,有这样一个话多的阿姨陪着,床上人可以早点醒过来。
温郁手里拎着东西,不方便拿钥匙开门,就按了下门铃,阿姨很快过来开门,看到是她,满脸微笑的就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温小姐,买这么多东西呢。”
温郁“嗯”了声,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边朝楼梯走去,边问:“王阿姨,今天希南怎么样?”
王阿姨叹了口气,脸上的笑也没了,“还是老样子,怎么跟他说话,也没反应。”
“他一直不肯醒过来,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地方?”温郁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王阿姨愣了下,说:“大概是的吧,要不给他换个坏境试一下。”
只要是有半点能让陆希南醒过来的希望,温郁都愿意去尝试一下,在打电话咨询了一下张忠召能不能移动陆希南,并得到可以的肯定答案后,温郁就打电话给王带弟告诉她自己下午不去公司了,要有什么紧急的文件,下班后给她送过来。
一天的时间,真的过的飞快,一下班,王带弟还真的带着几份紧急着要处理的文件去找温郁了,按了门铃,在外面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来开门,她只能打电话给温郁。
温郁这才想起自己没有把搬家的事告诉她,把新的地址告诉她后,就挂了电话。
时间飞快,转眼已经到了夏末秋初的季节,温郁看了下床上依然双眼紧闭的男人,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傍晚时分,漫天都是绯红的晚霞,她站在窗边,红色的余晖倾泻在她身上,平添了几分寂寥。
床上人,偷偷的,睁开了一条眼缝,藏在毛毯里的手,紧紧攥成了拳,他多想现在就睁开眼,但是……
楼下传来王阿姨的声音,“温小姐,王秘书来了。”
温郁应了声,就关好窗户,朝门外走去,似是不大放心,又或者是不舍,在打开房门后们,又回头看了床上人一眼,这才关好门,离开了。
……
王带弟来送文件的同时,还给温郁带来了两个消息,第一个消息,可以说和温郁有那么一点关系,她推荐到温氏做保安队长的徐文斌一声不吭的跑了。
温郁拿文件的手抖了下,却问了句不相干的话,“他有没有去财务那里结算工资?”
王带弟摇头,“没有。”
另外一个消息,相比上面一个,就真的是可说不可说了,负责陆兴达一案的周为民被停职了。
温郁对这则消息,表现出来的反应,倒是远远大过于第一条,“为什么停职了?”
王带弟撇了撇嘴,满脸的鄙夷,“有的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听公司一个小职员说……”左右看了下,“她的男朋友就在警察局,据说是嫖娼被抓了。”
“啊!”温郁诧异地瞪大眼睛,半响才说出三个字,“不会吧?”
王带弟努了努嘴,很随意地说:“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听她们这样说的。”
说话间,王阿姨走过来告诉温郁,晚饭已经准备好。
看天色不早,温郁就留王带弟这这里一起吃晚饭,王带弟也没什么地方可去,母亲又在疗养院,点头答应了。
温郁放下手里的文件,王带弟把手机放进包里,一起起身朝餐厅走去。
大概是对这个地方的不熟悉,王带弟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温郁跟的太近,一个不小心撞了她一下,还好是后背,却没想到怀着孕的温郁,感觉到东西在撞自己,本能的反应就是去推她一把。
这么一推,王带弟跌回到了沙发上,手肘不小心,压到了包上,被什么硬东西搁到了,疼的倒吸了口冷气。
温郁很不好意思的想伸手去扶她,看到温郁已经凸显出来的小月复,王带弟连连摆手,“温总,我自己来,您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
温郁真的收回了手,王带弟龇着牙,手肘依然抵在包上,然后站了起来。
温郁刚想问她痛不痛,二楼传来了手机音乐声,很悠扬,真是天籁之音,王带弟却是瞬间变了脸。
抬头朝楼梯上看去,“温总,这……”
温郁也听到了,当然知道王带弟脸色大变的原因,这铃声正是温叶清那部私人手机发出来的。
她笑了下,朝王带弟的包看去,“我今天回来找到后,就给它冲了下电,看样子,是你刚才不小心拨响了它。”
王带弟精神恍惚的收回目光,又恍恍惚惚的打开包,拿出手机,果然自己的手机正在拨那个被她存在第一位的号码。
话筒里传来的彩铃声,就像是敲在她心里的催命钟,她脸色发白,眸光木讷地按下了停止键。
温郁打量了下她的脸色,伸手把电话拿了过来,然后把那个号码删除了,还给她时,就说了一句话,“王秘书,人这一辈不长,不要永远活在过去。”
这顿晚饭,温郁终究还是一个人吃的,王带弟拿回手机后,黯然伤神的走了。
王阿姨并不是留夜的阿姨,看温郁吃好,收拾好碗筷就回去了。
当偌大的别墅只剩温郁一个人,天气明明还闷热,她却感觉到了蚀骨的寒意,在客厅里不知道坐了多久,才起身朝楼上走去。
她推开了其中一间房门,慢慢的走了进去,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台灯,昏黄色的光晕,把床上人渲染的越发陌生。
温郁拉过凳子,坐到床边,每天睡觉前,都会和床上人说一会儿话,这是她每天都要做的事,但是,今天却好像有点不一样。
因为……她没有再像以往那样柔柔的叫他希南,更没有半嗔着说一些赌气的话,她直接喊了声,“风白羽。”
床上人睫毛轻颤,以为自己听错了,并没有睁开眼,一抹看不清是什么意思的笑,在温郁嘴角慢慢绽开,“我都想起来了,风白羽十八年前,我在这里看到过你。”
她声音毫无任何波澜的把当年那句稚女敕的童言重复了一遍,“风哥哥,当你感觉到苦的时候就甜一下糖,那样你就会开心了。”
床上人不再犹豫,睁开了眼睛,看着坐在床边的人,眼底闪过惊喜,“小郁,你终于想起我了。”
看他睁开眼睛,温郁脸上的笑,在顷刻间,消失殆尽,“你果然是风白羽!”
风白羽从她眼底看到了厌恶,仇恨,还有许多转瞬即逝的情绪,唯独看不到关爱,惊喜,满腔的欢喜,也慢慢消下去。
他支撑着半坐到床上,看着温郁的眼睛,沉痛的问:“小郁,你恨我。”这是陈述句。
温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月复,声音出奇的平静,“是啊,我恨你,因为是你杀死了我孩子的太爷爷,你又害的我们一家三口分离,我怎么会不恨你。”
风白羽痛心的看着眼前脸色平静的像水一样的女人,良久,他摊开手掌,“小郁,你还记得这颗糖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带在身上,每当我要支撑不下去时,我就会告诉自己,还有你在等我,我一定要坚持下去……”
温郁冷冷的打算他,“风白羽,我早就不是当初给你糖的温郁,想不想知道我把你带到这里来的原因?”
“什么?”风白羽瞪大眼睛看着她,像是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温郁单手扶着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人的眼睛,一字一句,每个吐字都异常清晰,“风白羽,你听清楚了,我把你带到这里来,是为了让你和你的人再也联系不上,我要让你等着属于你的法律的制裁!”
风白羽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人,“你到底是谁?”他不相信,他的小郁会这么有心计。
看温郁并不理会他,他又想起了什么,又问:“这段时间,你是故意在我床边说等我一醒就结婚的吗?”
温郁笑了,橘黄色的灯光照的她越发柔和,说出来的话却像把刀尖雪亮的匕首,手起刀落,直接就要了人的性命,“你说对了,我是故意在你床边说,等你醒来就去领结婚证,这样才好让你一直假装昏迷过去,还有一件事,我也是故意的。”
风白羽坐了没一会儿,就感觉到浑身无力,陡然瞪大眼睛,怔怔的看着眼前人,艰涩地开口,“小郁,你真的忍心这么对我吗?”
温郁嘴角含笑,目不转睛的看着说一句话,要猛喘好几口气的男人,“在问这个问题前,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识破你的吗?”
风白羽怔怔地看着她,顺着她的话反问:“我自认为安排的天衣无缝,到底哪里被你看出了破绽。”
“破绽很多,你要不着急着休息,我可以一一说给你听。”温郁撂了下裙子重新在凳子上坐下。
“你在我喝的粥里下药了。”风白羽低低说出一句后,就有气无力的闭上眼睛,粥里有药,就是温郁说的另外一件故意的事。
温郁知道他没睡着,也不管他是不是在听,把这些天发生的事都娓娓道来,“风白羽,你真的很缜密,却也是因为行事太谨慎,让我看到了破绽,你既然留着温叶清是打算用来威胁我的,为什么不把他的电话关机或者丢了,因为你没想到还有人会想到打一个死人的电话。”
正是因为王带弟无意拨打了温叶清的电话,让她对温叶清的死多留个心眼,当初,温叶清虽然是她送走的,但是,这中间,她并不是全程都跟着,有人着想要动手脚,是非常容易的事。
风白羽抬起眼睛,震惊地看着她,嘴角翕动,勉强发出一句话,“你已经找到他了吗?”
“是啊,我已经找到他了,可惜……”温郁想到三天前的一幕,不由打了个寒颤,温叶清有多在乎温郁这个女儿,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温郁始终平静的眼眸中,终于迸出滔天的怒意。
风白羽看着她,不知道是对温叶清的死感觉到意外,还是浑身没力气,半响都没答话。
“你的人,有一次给他注射营养液的时候,不小心漏了个针头,为了防止被你的人找到,他把它藏进了自己的肉里,等你的人走后,他弄出了已经和肉长在一起的针头,然后刺破了颈总动脉,全身血流干了而死的。”
风白羽陡然瞪大眼睛,似是不相信温叶清会以那种残忍痛苦的方式寻死。
温郁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撇开眸光,她偏过脸看着窗外高大的皂荚树,“知道有一天晚上,我为什么没有来你的床边和你说话吗?”
“因为那天你发现了温叶清的尸体,你怕自己控制不住,所以你没来看我。”床上人很平静的接下话。
温郁的嘴角边,攒上一抹苦笑,“是啊,我怕自己控制不住直接戳穿你,但是我不能,为了陆希南的安全,在还没彻底弄清你偷龙转凤的目的前,我也不能!”
“哼!”听到温郁这句话,床上人,终于从颓废中缓过神来,眸光傲然的纠正她,“陆希南已经死了!”
“风白羽,你当真以为这个世界上你才是最聪明的人吗?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吗?”“什么话?”
温郁笑了下,慢慢开口,“有句成语叫做将计就计,还有句俗话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陆兴达那么容易就被你杀了,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怀疑?还有,为什么人民医院骨科的医生和护士,莫名其妙都死了,而且都是给你做手术的,你难道,没有觉得这是落下的很大破绽?”
风白羽看着她,那双和陆希南一样好看的眼眸里,带着绝望和懊恼,“别兜圈子了,直接说你到底想说什么吧。”
温郁抿了抿唇,算是笑了,“事情要从很早很早以前说起,前半部分你大概已经知道了,关于你的身世,关于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栋别墅的密室里那么多年,我现在要说给你听的是后半段。”
顿了顿,她忽然岔开了话题,“我口渴了,等我喝口水再说给你听。”
风白羽面如死灰,并没吭声。
温郁打开带进来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口水,才再次慢慢地开口,“陆兴达经过那么多年的寻找,其实并不是对那个丢失的孙子一无所知,他甚至知道他拖着两条残疾的腿,被人扔出去打黑拳,他不是没有去救,只是总晚那么一步,渐渐的,在知情人看,他也放弃了那个已经走上不归路的孩子,其实,他控制着不让自己再去打听那个孩子的消息,是为了不让温锦鸿再那样欺辱他,有的时候故意冷漠,是为了让人少受痛苦!”
温郁叹了口气,抬起头,正视他的眼睛,“可惜啊,那个孩子却以为自己彻底被人遗弃了,他凭借着滔天的恨意,硬是为了自己搏出了一条生路,陆兴达听说了很高兴,同时也很难过,因为戎马一生,正气傲然了一辈子,却没想到自己的后代,走上了黑道。”
“他是将军,但是,更是一个爷爷,他要的不多,只希望自己的孙子能够平平安安,可惜,他那样的心愿,却被人误会了,那个走上黑道的孩子,始终认为是陆家人抛弃了他,等他有了一点的实力后,就开始了疯狂的报复。”
咳嗽一声,抬起头看向,眼神开始慌乱的风白羽,“这些可是你曾经会想到的,还有件事,你恐怕到死也不会想到,陆兴达其实并不是你的人去杀死的,血是他心甘情愿自己放的,他得了肺癌,本也活不长了,为了不让你的手再沾上人命,他甘心以自己的命为你抵债。”
温郁一口气说完,短暂的休息后,又问他,“风白羽,你一直以为自己是被陆家人抛弃的,是活在陆希南的阴影之下的,可是你知道吗?就连陆希南坚持学医也是因为你,他选择了心外科更是因为你,因为有人告诉他,他的腿极有可能会引发心外科的疾病,这样的爷爷和哥哥,是你所猜到的吗?”
温郁没控制住,早盈满眼眶的泪,终于顺着翻滚而下,“风白羽,甚至于……这次你让人打了陆希南胸口一枪,也是他心甘情愿的,他知道你一个月前杀了越南军火王的独子,他不会轻易放了你,他顶着你的名字出现,一是不想让你有任何风险,另外就是想把那股黑势力连根拔起。”
“或许……”温郁凄楚的笑了笑,把脸埋进掌心里,豆大的泪珠,从指缝里流淌出来,“他这次真的永远不会回来了。”
“风白羽,温家欠你的很多,但是,你在温锦鸿饭菜里一点点下毒,最后让他死的非常痛苦;让他的儿子,也死相凄惨;你让陆家爱你的人也好,抛弃你的人也罢,都那么悲惨,不管有多少恩怨,都可以一笔勾销了,我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温郁说完就起身离开了房间,空荡荡的房间,只剩风白羽一个人,窗户没有关上,一阵夜风席来,好冷,真的好冷,哪怕是被温锦鸿饿上三天三夜,大冬天一丝不挂的扔在雪地里,他也没有觉得这样冷过。
他抱起双臂,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动了一下,拿出藏在枕头底下的手机,拨下一个号码。
按下号码后,他忽然释然了,兜兜转转,原来他从没被人遗弃过,在乎他的人,爱他的人,始终在以另外一种他想不到的方式在爱着他,呵护他,而他呢?
天呐,他都做了些什么呀!
小查对这么晚还接到风白羽的电话很惊讶,当听说他要自己做的事,更是诧异的半响都没发出声音。
“怎么了?连你也要反了我吗?”风白羽的声音瞬间凌冽。
“属下不敢,只是觉得既然你已经是他,他已经是你,干嘛还要去趟那淌子浑水?”
“徐小查,这是应该关心的吗?我给你二十分钟,你要不出现的话,就永远不要再出现了!”
……
始终站在房门外的女人,听到这通电话后,才默默的转身离开,陆希南,你为了这个兄弟,弃我们母子于不顾,有的时候,我真的不相信,你是爱我,爱我们的孩子的。
请原谅我,为了我的孩子自私一次。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感觉到了母体极大的情绪波动,三个多月尚未成型的孩子,居然让温郁感觉到了他的存在。
……
徐文斌很紧张,这是他有生以来,在面对一个女人时很紧张,不要误会,不是因为这是他的心爱之人,而是因为这个女人在昨天之前,还是他的老板,最主要的是……
温郁搅拌着手里的女乃茶,睨了对面人一眼,直截了当的说:“徐大哥,你有事瞒着我。”
徐文斌注意到了,这是肯定,不是反问句。
他只看了温郁一眼,就低下头,猛搅拌手里的咖啡,“没有,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啊。”说完,干笑了两声,觉得说服力不够,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补充了起来,“不要问我陆希南的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徐文斌很用力的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我就想请徐大哥告诉我你今天一大清早去了哪里?你不要告诉我,在温氏做保安,真的是你心甘情愿的,心甘情愿一天后,忽然就后悔了。”
徐文斌本来可以巨有局势的拒绝回答温郁任何的问题,但是想到那个人对他的叮嘱,外加上对温郁的钦佩,口气还是软了下来,“温丫头,求求你了,别再难为你徐大哥了,行不。”
想他虽然是个和黑字沾边的老大,却沦落到这地步真的挺悲哀的。
“徐大哥,你说了,我不就不为难你了。”温郁端起女乃茶喝了口,嗯,让服务员少放糖,还是放了那么多糖,甜的有点腻人,温郁放回到桌子上,“难道要我打电话问周为民吗?”
徐文斌听温郁这么一说,就知道她约莫着都知道了,又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她。
末了,他好奇地反问温郁,“温丫头,你是怎么知道陆希南没死,现在躺床上的是冒牌货?”
温郁笑了笑,却没开口回答,挥手叫来服务员买单后,起身离开了。
周为民是什么样的人?虽然和他接触的时间不多,但是,温郁已经足够了解他,试问这样一个执法懂法的公职人员,怎么可能会在一夕间因为最最不堪的事,而停职了。
原因只有一个,他想暂时放下警察这个身份,便于做一起其他的事。
至于徐文斌,在机场出现的也太巧合了点,所有的事,真的是一通百通。
还带着点暑气的夜风,迎面吹来,温郁理清了所有的头绪,她想起,那次她自以为伟大,对陆希南说了很多重话后要离开B市,在机场看到李汉山的场景。
在她转身朝登机口走去时,他对着她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丫头,不管将军说过或者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都请你原谅一个得了重病的老人。”
后来到西南找陆希南,当她提出要离开,他虽然很舍不得,却没露出惊讶,由此可见,他应该是知道她离开的原因。
得知陆兴达被人杀死的消息,的确很震撼,但是,紧接着发生的陆希南的车祸,又实在太巧合了。
说到对陆希南车祸的起疑,还是多亏了林嫣然,要不是她也觉得哪里不对,去找她同学帮着问问,也不会知道当天动手术的医生和护士,在几天之内,死的死,疯的疯。
这才让温郁重新去打量起病床上的人,长的真的是一模一样,如果不是靠的近,闻到病床上的人,浑然不同的气息,温郁真的不会想到这当中居然藏着偷天换日的大阴谋。
至于温叶清到底是怎么死的,温郁并没有骗风白羽,当温郁让人撬开暗室的门走进去,被绑在椅子上,骨瘦如柴,基本已经看不出原来模样的人,早没了气息,看的出来,这个因为父亲的仇恨,窝囊了一辈子的男人,在生病的最后一刻,终于仰起头有了属于自己的自尊和骨气。
温叶清死的那天,是温郁唯一不想和床上人戴着面具,演戏的一天,她好累,真的好累,她相信陆希南肯定是活在某个地方,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没有经历过死亡的人,或许真的不相信人有灵魂这一说,温郁死过一次,又带着记忆重生在了别人的身上,所以。她相信。
那天,处理完温叶清的后事,让他和心爱的女子刘媛竹合葬在一起后,她身心俱惫,坐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也许真是死不瞑目一说,温郁迷迷糊糊间做了个梦,这是她占据这具身体以来,第一次看到原本的温郁走进她梦里。
入梦的是和这具身躯一模一样的一张面孔,可是眉目间,却带着怯懦、胆小、惊恐。
她盈盈含笑,“温郁,谢谢你帮我继续活下去,我真的不想活了,太累了,我一直在等风哥哥,可是,他再也没有回来过,你说,他会不会像爸爸那样,忽然就不要我了。”
温郁很想开口说不是的,你爸爸没有不要你,可是,任她再怎么努力的张开嘴,就是发不出一个字。
“温郁,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风哥哥,请你帮我问他一声,还记得当年那个给他糖吃的小郁吗?”
梦到这里,温郁就惊醒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初附身到这具身体上时,看到陆希南会心痛,原来是在为另外一个有着和陆希南一模一样脸庞的人心痛。
温郁没有帮她问风白羽那句话,事实上,从风白羽做的种种,已经看的出来,他非但没忘记当年那个在他最黑暗时,给过他一点温暖的小姑娘,反而为了她,让对不起她的人都遭了报应,关在监狱和看守所的郑海燕和刘媛蓉都死了。
终究是造化弄人!
同样一具躯体,却被不同的两个灵魂占据过,爱的是同样一张面孔,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温叶清其实没死,后来又死的消息,除了警察,除了温郁,除了风白羽,还有他那个始终不离不弃,将忠臣两字发挥到极致的手下,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知道。
她知道关于温叶清的手机还能打通,王带弟并没完全放下,为了彻底让她放下心结,才有了把她不小心推到沙发上,然后拨出那个电话一出,那个号码早在她翻资料时,就偷偷的按下了。
有了她的解释后,王带弟留存在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肯定就此破灭了,看似残忍,却好过于长久不能愈合的伤口,放任它生疮流脓,到最后溃不成样。
温郁侧过脸看着车窗里自己的倒影,扯了扯嘴角,你到底是谁?怎么会这么有心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