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子健纳闷的挠挠头,朝快餐店里走了进去,那个手里端着面条的服务员,哪怕看到温郁摔了一跤依然没有任何同情心,还在小声抱怨。
费子健忽然就不爽了,很大声的对那个服务员吼道:“不就一碗面条,值得你啰嗦这么久吗?”
小地方的小快餐店,哪里有什么服务意识,对着跳出来多管闲事的男人,就是一个白眼,“我说我的,关你什么事啊,你大方,这碗面条你买单啊?”
费子健虽说手头也没什么钱,却是个直脾气,用力一拍桌子,还真顶真上了,“我买单就买单,一碗面条,难道还买不起了!”
老板娘听到声响,生怕得罪了人,忙笑着从收银柜里走了出来,“天热,大家都消消气,要不这碗面条,算我请客。”
费子健一手拿过面,一手掏出张十块的扔到桌子上,“一碗面条,我还吃的起,让你的人,以后不要这么狗眼看人低。”
老板娘训斥了小服务员两句,就转身去给费子健找来了六块钱,把钱递给他的时候,满脸堆笑着说:“这是找零。”
费子健皱了下眉,这才拿起筷子挑起碗里的面条,难怪只要四块,温郁要的居然是连个荷包蛋都不放的阳春面。
这个女人啊……也不知道怎么了,想到她弱不禁风,却依然风里来雨里去收快件送快件的模样,费子健心里一阵疼惜。
旁边的人用手肘推推他,“喂,刚才那个女人你认识啊?”
费子健回神,端起面条喝了口汤,漫不经心地点头,“她是我同事,怎么了?”
“她小孩生病了,听电话那头人的口气好像挺严重的,孩子都抽搐着昏过去了。”他本来是想把后面那句话告诉温郁的,结果,没等他说出口,温郁已经冲了出去,后来看到她摔了跤,很庆幸没有告诉她,不然指不定还要着急成什么样。
可怜天父母心,没有孩子的人,永远都没法理解。
费子健愣住了,浓郁的烫头含在嘴里变成了苦味,温郁她居然结婚有孩子了。
有人正黯然伤心时,温郁已经骑着电瓶车疯一样的朝刘阿婆家赶去。
急的在门口直打转的刘阿婆看到她,直抹眼角,“小温啊,你可来了。”
温郁来不及停车,随便朝边上一放就冲进了屋子里,“刘阿婆,墨白怎么样了?”
刘阿婆跟在温郁后面朝屋子里走去,“我也不知道啊,吃饭时还好端端的,我给他蒸的蛋羹也吃下去不少,正准备哄他睡午觉,忽然就开始呕吐了,我一模额头,热的都烫手了,马上就打电话给你了。”
小墨白的情况,哪止发烧那么简单,不大的小身体一直在抽搐,温郁视线越来越模糊,看什么东西都隔着一层水雾。
她拂起衣袖擦了擦,就小心翼翼的抱起孩子,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没忘了对刘阿婆道声谢。
刘阿婆边擦着眼角边催促她,“送孩子上医院要紧,真是作孽哟,可怜了这么小的孩子。”
镇医院离她住的地方不远,却也不算近,她当初选这个地方就是怕孩子有个头疼脑热,好第一时间送去医院。
好好照顾,疼爱孩子,这本是一个单亲妈妈,唯一能为孩子做好的事了,结果,就像是印证了她多虑,她的孩子身体一直不怎么好。
感觉到怀里的孩子全身哆嗦,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直朝她怀里钻,温郁感觉自己都快站不住了,深深吸了口气,她逼自己用尽全力朝医院跑去。
她告诉自己,跑的不是步,而是她儿子的生命。
被一块小石头绊了一下,脚下一个趔趄,她差点摔到了,紧紧的把孩子护在胸前,眼快就要摔到地上,旁边有人拉住了她。
温郁站稳后,正要朝边上人道谢,却发现那个及时出手拉住她的人是费子健。
“费大哥。”温郁对他露出一个比哭还笑的笑,“谢谢你。”
说着,她就想继续朝前走,费子健却一把接过孩子,“你抱不动了,我帮你吧。”
温郁没有客气,她真的实在是没力气了,如果不是心里最后的念头在支撑着,只怕早就瘫到地上了。
……
“陆军医,你能来我们医院莅临指导,真是我们医院的荣幸。”镇医院的院长亲自陪在陆希南的身边,点头哈腰,脸上挂的绝对是最标准的,露八颗牙的和国际接轨的微笑。
陆希南怎么会来和B市隔着十万八千里的江南小镇医院,说起来,还真和徐小亮有关。
两年的时间不算长,徐小亮追了很久的女孩终于答应和他交往。
徐小亮很高兴,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就告诉了陆希南,他无父无母,在孤儿园长大,凭自己的本事读书,直到考取军医大学,分配到这家武警医院,社交圈子一直都很小,陆希南是他为数不多,而且最真心对待的一个朋友。
他为人相对要简单些,什么好事坏事都不愿压在心里,陆希南总是他第一个倾诉对象。
陆希南虽然心情不好了两年,听好朋友这样高兴的消息,还是不想扫他兴的恭喜了几声。
陆希南现在真的已经下决心去忘记温郁了,赵阳在整理他的办公桌时,发现被他藏在抽屉医学书里温郁的照片不见了。
她已经知道两年前自己被宋慕北骗了,但是,在怨恨宋慕北误导自己的同时,也暗暗埋怨起了温郁。
如果真的爱,为什么不相信陆军医,而要轻信了其他女人的话,她忘了那样的坏境下,温郁的神经脆弱的就像根早已经**的琴弦,只要轻轻一个拨动,就会曲终弦断。
宋慕北在一年前,就正式调任到她们所在的部队,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行政上的女副团。
官比自己高出那么多,赵阳对她真的是敢怒不敢言了,不过,她一个两年就会退伍的义务兵怕什么,虽然不敢骂她,每次看到宋慕北却也可以不理她,有段时间,弄的宋慕北很没面子。
不过,看在她是陆希南勤务兵的份上,也就自我安慰的没有多计较。
宋慕北很有毅力,这一年多来,不管陆希南如何不待见她,不管他如何不给她面子,依然风雨无阻的每天都会去看陆希南,哪怕说不上一句话,只是陪着他坐一会儿。
渐渐的,不仅整个武警医院,就连整个武警部队都知道他们那好看能干的女副团长,在光明正大的追求陆希南。
被这样个背景强硬,自身条件又很好的女人倒追,对许多来男人来说,那是祖坟冒青烟,八辈子修来的好福气。
可是,有个男人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在让多少女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知道让多少男人想把他约出来揍一顿。
当然了,具体约出来后,到底是谁揍谁,那还不一定。
鉴于,陆希南不仅手术刀拿的娴熟,连部队的格斗也是蝉联了好多年的第一,这个决定,有许多人构思过,却没有一个真正付诸过行动。
话题扯远了,刚才说到陆希南出现在江南小镇的医院,其实和徐小亮有关。
徐小亮不是谈了个女朋友嘛,而且是花了将近三年才追来的,自然是放在心尖尖上疼着宠着,万般小心的伺候着,唯恐惹那个女孩子半分的不痛快。
偏偏当他的女朋友提出要带他回家吃饭,顺便见见父母时(其实是见父母,顺便吃饭,如果父母不满意,将会连饭都吃不上),张忠召派他去江南出差,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无非就是武警医院作为全国医术顶级的三甲医院,象征性的去地方小医院提点一下。
徐小亮生怕自己一个婉言决绝,让女朋友觉得他不够爱她,不够重视她,从而断了情丝,又不敢违抗张忠召的命令,就咬咬牙去找陆希南帮忙了。
刚好陆希南这个星期没有手术安排,闲着又容易胡思乱想,就去找张忠召主动请缨去江南了。
对他忽然想去江南,张忠召有点意外,印象中,除了每年陆希南母亲的忌日,他是不大愿意离开B市的。
转念一想,以为被自己上次一通臭骂,他想开了,于是点头欣然同意了,并且拍拍他肩膀,自以为是地说:“去散散心也好,等回来,我要看到两年前那个陆希南又回来了。”
顿了顿,又语重心长,“希南啊,你看看我都老成什么样了,你真忍心看我还站在手术台边上吗?”
陆希南看着张忠召带着殷切希望的眼睛,努力了好久,才勉强挤出一丝笑,良久,才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字,“好。”
只是……两年前的他,还真的能回来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不可能了,曾经的陆希南已经死了,他再也回不来了,就像那个女人两年来杳无音讯一样!
就这样,陆希南稍微收拾了下,就来到了那家江南小镇的医院。
镇上面的医院,真的和城里的医院不可同日而语,如果是在武警医院,尤其是上午,不管是哪个科室都人满为患,这里呢……
空空荡荡的珍视,闲的快指甲的医生,低头玩手机的护士,陆希南甚至能感觉医生比病人都多。
院长看他抿紧棱角分明的唇,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很无奈地叹了口气,“陆军医啊,病人都不愿意来我们这样的小医院来看病,我们也没有办法,正是因为患者少,我们基层医院医生的技术很难得到提高,一直这样恶性循环下去,就照成了眼前的现状。”
陆希南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这也是目前老百姓喊看病难的问题所在,许多人,哪怕是感冒也一定要去大医院,哪怕是要排很长的队。
陆希南在镇医院院长的陪同下,刚到中午就把所有的科室巡查完了。
院长很热情,非要请陆希南吃午饭,陆希南自然是不会吃的,哪怕他再三强调是便饭。
吃不吃他的饭,和饭是什么样的饭没有关系,而是坐到饭桌前和不坐饭桌前有着本质的区别。
院长看陆希南态度坚决,也很知趣地没有坚持,陆希南正想着医院的大门在哪里,有个穿医生袍的人匆匆跑了过来,他很匆忙,差点撞到他身上,还好,他身手敏捷的避开了。
看的出来,那个医生是一路跑过来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正要开口,院长朝面无表情的陆希南看了眼,冷下脸训斥起医生,“像个什么样,没看到武警医院的领导在吗?”
陆希南勾了勾唇角,算是对这个势利的院长的不屑,当着他的面称呼他为陆军医,到下属面前就把他改成领导了,还真是八面玲珑的一个人。
医生举起雪白的衣袖擦了擦汗,对陆希南很勉强的笑了笑后,就对院长说:“院长,来急诊了,情况非常紧急……”
院长不耐烦地打断他,“来急诊你应该去找急诊中心的值班医生。”
现在虽然是中午休息时间,急诊中心却是留了值班医生的,虽然因为病人不多,造成了整个医院的医生和护士都有点消极,对急诊中心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有值班医生这点,他还是挺有自信的。
那个医生一听院长这话更着急了,朝陆希南看了眼,结果发现他正看着自己,打了个哆嗦,涌到嘴边的真相变成了,“院长,钟医生拉肚子去洗手间了。”
如果不是陆希南还在,院长真的想掐死这不懂事的医生,什么借口不好找,找这么个烂的借口。
这个满头是汗的医生还是很有医德的,也顾不得去看院长的脸色了,直接说:“院长,你是急救科出身的,你还是快点去看一下吧,那个病人的情况真的挺严重的,我怕晚了真的要出人命!”
院长当然知道对送去急诊中心的病人,每一秒钟都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他也的确是急救科出身的没错,可是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的院长做下来,他早忘的差不多了。
该死的,偏偏说要走的陆希南还不走,这让他怎么办?
他去急诊中心,无疑会耽误了患者最黄金的救治时间,如果不去的话,陆希南又在,面子上说不过去。
正当院长在心里想着两害相权取其轻,陆希南已经在对那个医生说:“急诊中心在哪里,快带我去。”
院长也不知道自己那根神经并线了,一听陆希南这样说,第一反应不是患者有救了,而是他这院长位置要保不住了,所以,他坚决反对陆希南去。
看着拦在眼前的手,陆希南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像是蒙上了一层寒冰,森冷的让人不寒而栗。
“陆……陆军医,你是心外科的,不懂急诊!”顶着陆希南即将勃发出来的怒气,他勉强扯出这么个理由。
“钟院长,不管是心外科,还是手外科,甚至是神经外科,都是外科一大家,你既然是急诊出身,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陆希南真的游走在盛怒的边缘了,说出来的话咄咄逼人,钟院长的脸刷地下就白了。
陆希南却没有工夫再去理会他,朝矗在一边的医生看去,这次,没等他开口,医生恭敬的说了声,“陆军医,你跟我来。”就在前面带路了。
钟院长愣在原地,一阵穿堂风袭来,这个热的天,他却打了个寒颤。
……
温暖真的连做梦都没想到,时隔两年后,她会在这样一个镇级的小医院,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在这样一种情景下看到陆希南。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因为一路赶来,胸口猛烈起伏的男人,忽然就放下脚步,慢慢的朝她走来,他澄亮的军靴落在地砖上的声音,噔噔直响,不仅是落在她耳膜上,更像是敲在她的心房上。
两年没见,她以为自己早该望去了,早该不痛了,可是当看到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眸中燃起的怒意,她痛的差点没能站稳。
浑身力气尽失,她脚下一个趔趄,直朝地上倒去,幸亏边上的人拉了她一般,她才勉强站住。
陆希南似乎这才看到站在温郁身边的男人,眼底的滔天怒意,随着眼眸的低垂,都转移到了心里。
那颗在两年前伤到千疮百孔的心,现在又像是被人拿出来放在炙热的毒日下暴晒。
他忽然很恨自己两年前为什么不直接死了。
医生看他忽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觉得这个把院长气的半死的军医,忽然就哪里不对劲,抢救病人要就,他也顾不得那么多,转过身就去拉陆希南的衣袖,“陆军医,病人就在前面了,是个男孩……”
他想在陆希南抢救前,尽可能的,把病人的资料都告诉他,以便他更快的做出判断,但是,他除了直观可以分辨出的性别,什么都不知道。
朝温郁看去,看她脸色苍白,巴掌大的的脸就像是对半裁开了的A4纸,哭的时间太长了,黑眸中还泛着点点泪花。
虽觉得她很可怜,还是对她大声吼道:“病人家属,为了病人好,请把病人的情况都告诉陆军医。”
温郁嘴角翕动,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低如蚊蝇的声音,像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费墨白,一岁,先天性视神经萎缩,昨天晚上发烧,今天早晨烧退了,半个小时前忽然呕吐,四肢抽搐……”
陆希南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她,也没有插话,当听到孩子的姓,孩子的年龄,他感觉自己死死抓住的救命稻草也断了,什么都没了!
他甚至想什么都不管,直接掉头就走,可是他没有,这个女人再怎么背叛了他们的誓言,在两年之内和其他男人结了婚,还生下来孩子,他还是舍得不看到她难过的样子。
没等听完,就大步朝病床走去,那个去找院长的医生,在走之前显然已经做了一些紧急抢救的措施,孩子已经戴上了氧气罩,也用上了些药,只是四肢还时不时的会抽搐一下。
孩子真的很小,躺在病床上就连五分之一占不到,他太过于羸弱,陆希南不得不俯身下去才能看清他藏在氧气罩下的小脸。
他很想,甚至是心存一丝侥幸额的想从孩子脸上看出什么倪端,哪怕是一丝一毫也行,结果,他再次失望了。
孩子虽小,五官也因疼痛拧成了一团,还是能看清长相,他真的一点都不像自己。
这个判断涌到脑海里时,陆希南狠狠地甩了下头,对这样一个没心肝的女人,他还在奢望什么!
都说医者父母心,更不要说像陆希南这样医前面带着个军的军医,他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告诉自己病床上的孩子只是个普通病人后,这才开始一系列的抢救工作。
他说的没错,外科其实是大外科一家,每个外科医生在最后一年毕业实习时,每个科室都会待一段时间,哪怕是妇产科,陆希南也去过,抢救急诊病人而已,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很快,孩子四周就不抽搐了,额头上软如绸缎般的头发被汗水濡湿,服帖的黏在额头上,仔细一看,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可惜却太瘦了。
陆希南不知道,正是因为这个孩子太瘦了,根本不像两岁的孩子,所以温郁才敢对他说了谎;他更不知道,因为他的儿子到两岁了还不曾开口说过话,更让温郁敢对他撒谎。
孩子虽小,该有的程序一步都不能少,一番抢救下来,陆希南背心里,额头上也渗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的头发就是军人标准的平顶头,发线乌黑,在灯光的照射下,像极了合浦最好的黑珍珠,泛出流彩熠熠的冷光。
小医院并没有那么多规矩,甚至当抢救时,病人的家属可以站在边上旁观,当陆希南全力抢救小墨白时,温郁和费子健就站在一边。
感觉到温郁紧张的浑身都在颤,费子健伸手揽上她的肩头,然后很轻的拍了拍,“你放心吧,一定会没事的。”
陌生的手触碰到自己的身体,温郁本能的反应就是朝边上躲闪,偏偏,陆希南听到声音,在这个时候抬头朝他们这里看来。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温郁也算彻底缓过神来了,在陆希南的目光落到她和费子健这里前,她顺势倒进了费子健怀中。
其实只是角度照成的视觉差别,她的依偎,只不过是拉进了自己和费子健的距离。
费子健心里狂喜,想到温郁说的孩子姓费,心里居然涌出了父亲的自豪感,他喜欢这个女人已经有一年多了,情愫早在心里生根发芽,并不是那么容易就湮灭。
他现在甚至自我安慰,温郁的孩子说不定是捡来的,或者是亲戚寄存在她这里的,不然怎么从来没有听她说起过自己的丈夫。
换一万句话来说,有这样漂亮纤弱的女人做妻子,任何一个男人应该,都舍不得让她去送快递吧。
怀着巨大的惊喜,正想继续安慰温郁几句,却感觉到头顶有一大片黑影投射了下来,无形中带来的压力,周围森冷的空气,让他不由得打了寒战。
他的个子其实也不矮,有一米七五,不过在一米八几,穿了军装,又显得外挺拔欣长的陆希南面前,不仅相形见绌,还生出点自卑的味道。
费子健也不自己哪根经不对了,明明第一眼看到这个穿军长的男人,却很不喜欢他。
看陆希南走到面前,月兑口而出的就问他,“我儿子怎么样了?”
称呼上没有病人家属在看到医生时的尊敬,在他眼睛里也看不到紧张两个字。
陆希南没理会他,只看了他一眼,就把眸光移到他身边人身上,温郁现就站在费子健的身边,而且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可怜的是,早被满腔怒火烧昏了脑袋的陆希南,却以为温郁是心虚,怕他不救孩子才拉开的距离。
心里涌出说不出的滋味,最后只定格在挫败上,他好失败,心心念念找了两年的女人,原来早把他忘的一干二净。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温郁,用很冷的声音对她说:“他暂时没有生病危险,不过……”他吊人胃口的话就说了一半。
既是军人又是医生的他,居然涌起了坏心,忽然很想看看温郁受到惊吓的样子。
“不过什么?”温郁猛然抬头朝陆希南看去,目光中满是紧张,甚至还有点惶恐。
陆希南心里好不容易,才勉强自己有的,在过去的二十九年里从来没有过的,一种叫“幸灾乐祸”的情绪,顷刻间变成了心软,甚至是心疼。
他低下头,如果这里没有外人,他真的很想自己甩自己一个大耳光,这个女人关心的是和别人生的孩子,你心疼个什么?!边上站着她的丈夫,你还有什么资格可以心疼?!
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后,调整好情绪,正要把实情告诉温郁,手臂却被人一把抓住,那个人的手不大,甚至这两年贫苦的生活,她已经很瘦弱,却用惊人的力气死死抓着他不放,“陆希南,求你告诉我孩子到底怎么了?”
她不想去问高高在上的陆希南怎么会到这样一个小镇医院来,更不想问为什么他会来抢救她的儿子,当然也是……他的儿子,只是这个秘密,她是打算到死那天也不说的。
她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让他救孩子,救孩子,如果他不肯,那么孩子真的……她不敢再想下去,两只手,十个手指像铁钳一样,紧紧的箍在陆希南的手臂上。
陆希南再怎么被人当神话一样传唱着,也只是个有血有肉的凡人,温郁那么用力,他当然感觉得到疼,痛楚从手臂朝身上蔓延开来,经过四肢百骸,最后疯狂的涌到左胸腔,好疼,真好疼!
他很想一把甩开几乎是吊在他手臂上的女人,但是,他的另外一只手刚抬起来,却变成了轻轻的落下,落到了温郁的头发上,声音中的温柔怜惜,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你放心,这几天我都会在这里,会帮孩子好好检查一下。”
温郁的眼泪掉的更凶了,有几滴落到陆希南的手臂上,只穿着夏常服,草绿色的布料很快被水珠浸湿,成了深绿色,而他的皮肤也感觉到了凉意。
他终于清醒过来,不再留恋,也不再让自己失控,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很讨厌,抽回手后,大步朝医院大门外走去。
温郁放心不下孩子,不管医生怎么说孩子目前的情况很稳定,她都坚持在病房里陪他,医生看她坚持,也没再多说什么。
费自建看了她一眼,没吭声,转身走出了病房,等再次回来,手里拎了个打包盒。
温郁闻到了酸酸的醋味,费自建把打包盒放到她手上,“你还没吃东西吧,里面是凉面,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温郁低声说了句“谢谢”就打开盒盖,拿筷子挑起一根面条,却没有任何的食欲,实在吃不下,她把盖子盖好,放到了一边。
通红的眼睛一直在看着床上的小人,这个孩子,投胎到她肚子里,或许是做的最错误的决定,想着想着,眼睛里又翻涌出水雾。
费自建模出纸巾递了给她,“喏,先擦一擦眼泪,孩子的情况说不定没那么糟呢。”
温郁接过纸巾,没有说话,陆希南的医术,她是亲眼见识过的,慕名去挂他号的人,如果不限时的话,估计能挂到后年。
陆希南说孩子还要检查,有可能还有其他方面的问题,那就肯定有。
费自建并没能洞察温郁的担心,拉过凳子坐到温郁身边,他是个没读过多少年书的人,却还是看出了点倪端,直接问:“你和刚才那个军医认识?”
温郁擦眼角的手顿了顿,“不认识。”
“小温,既然你喊我医生费大哥,有什么想我帮忙的尽管开口。”费自建是个粗人,实在说不出那些文绉绉的话。
看温郁依然没吭声,他又说:“小温,刚才镇医院的医生并没有介绍那个军医叫什么,你却直接喊出他的名字了。”
那么明显的破绽,还说不认识。
温郁紧紧的抿着唇,自虐似的把纸巾在手背上用力擦拭着,皮肤被擦的通红,她抬头看向费自建,眼睛里带着哀求,“费大哥,我想请你帮个忙。”
费自建挺直后背,拍拍胸,大义凛然地说:“小温,有什么事,你直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