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颤抖的小心翼翼地把手探向她的鼻尖,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今天下午她还好好的,我们出去晒太阳赏花了,是我想多了,不会的……
‘回光返照’这个词幽灵般钻进了我的脑海里,我整个人僵硬了起来,手指停在了空中,我没有勇气再探下去,呆呆的看着她,恐惧再次凝聚。舒骺豞匫
安琪却突然睁开眼睛,看到我此时的情景,笑着说:“是不是以为我死了,不是都说祸害遗千年,坏人都没那么容易死的……”
“安琪。”我带着几分责怪叫着她的名字。
她说:“不说了,我觉得好累,还想再睡会,不要叫醒我。”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里,她的病情更加的反复起来,她几乎已经不能动,有时候连喝水都会吐出来,有时一天晕迷好几次,呼吸声越来越轻,好几次我都误以为她没了呼吸。
今天我又收到了医院下的病危通知,医生说,就这两天了。
该来的,害怕来的,始终还是来了。
我死死地抓着手中的通知书,心中那道又无数希望堆积而成的堤坝终于被汹涌的洪水冲垮,滚滚而来,连绵不断。
下午的时候,安琪难得的坐起来了一会,还让我去给她买时下正上市的菠萝。
等我买了菠萝回来的时候,她还坐着,一动不动,盯着窗外。
“看到了什么?”我问道,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你看,窗外有樱花,这么多天我才看到,不过还没开,都是些花苞,今年我是注定看不到樱花开了,上次我们在公园看到的樱花应该开了吧,这里的却还没开,是不是连花都不喜欢医院这个地方。”她说的很慢,气若游丝。
“上次我们看到的是日本早樱跟这里中的不是同一个品种,樱花有好多品种了,你快点好起来,我带你全部看一遍,好不好。我们拉钩。”我的小拇指勾在了她的小拇指上。
她今天意外吃了一块菠萝,随即又躺下去昏昏沉沉地睡了,嘴角始终带着一丝微笑。
为了那个我们一起看樱花的约定。
今天晚上我留下了守夜,半夜下起了雨,听着细细密密的雨声,我趴在床边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天空已经放晴。
我打开窗户,站在窗前伸了个懒腰,趴着睡了一夜,整个人都酸疼。
猛然间,我看到,那几株樱花竟然开了。
粉中透白,白中带粉,清新中不失可爱。
我急忙跑过去,准备告诉她这个消息。
“安琪…安琪…安琪…”可无论我怎么喊,她始终没有一丝反应。
那一抹微笑,依然挂在嘴角。
“安琪…樱花开了…”
“安琪…起来看樱花了…”
“安琪…樱花开了…”
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越来越哽咽,最后变成了嚎啕。
压抑许久的情绪终在这一刻爆发。
整个病房里,回荡着我痛彻心扉的声音。
是呼唤,更是绝望…
是悲伤,更是挣扎…
是接受,更是抗衡…
许久…许久…
***
我们几个早就没了还可以做任何事情的动力,安琪的葬礼,欧力由帮忙一手操办。
那一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为安琪选的地方,有几株樱花,那一天,开得正艳。
安琪告诉我,她最喜欢的就是樱花。
起先是因为,樱花的花语是:生命、幸福一生一世永不放弃。
后来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樱花,樱花的花期很短,仅有4-10天的寿命。它的美在于盛开时的热烈,更在于它怒放后纷纷飘落时的那种清高、纯洁和果断的壮烈场面。
除了一些往日里跟他们关系不错的亲戚朋友,来参加葬礼的人并不多。
只是没想到,我的闺蜜也来了,梅馨、宋晓峰,lulu、倪安东。
lulu——在未能接父母来上海后,自己一个人跑去了老家,回来后一直跟倪安东开始了冷战,两人都开始对这段一年未满的婚姻持怀疑态度。
梅馨——这是我去年8月份到现在第一次见她,现在的她跟宋晓峰,夫唱妇随相濡和睦,据说两人的快递公司做的风生水起。
郁小妖没有出现,我知道她是因为不方面挺个大肚子出来。
还是个不见孩子爸爸的大肚子。
由始至终,我都不敢见安琪的家人。
整件事情,安琪并没有告诉她的家人,我知道她不想自己的家人伤心之余再添加自责,她总是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什么原因早就不重要。
安琪妈妈几度哭晕了过去,他们的哭声一直缠绕在我的耳边。
而我的脑子里不断闪现的是去年,除夕的年夜饭上,我那副可恶的自以为是的嘴脸。
我无奈地看着墓碑上安琪的照片,照片是刚来我们家当家教时,跟着我和哥哥一起放风筝的时候拍的,那一天,她真的笑的很开心。
以后,她的微笑将永远定格在这里。
曾经,这个下场,无数次恶毒地在我的心里出现。
而现在,我觉得更像是上苍对我的惩罚。
后悔,早就没了任何意义。
补偿,也已经没了机会。
原谅,我永远不配得到她的原谅。
罪过,它会是我永远不可磨灭的罪过。
遗憾,这将是我一生的遗憾。
葬礼结束后,来宾纷纷离去。
我也被欧力搂着肩膀,送了回家。
我们都没有发现,不远处的松树后面——郁小妖一直默默注视着我们。
她在我们离开了之后,才慢慢走出来。
在安琪的墓前,献了一束白玫瑰。
眼睛里噙着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
她在安琪的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回到家里,我一直抱腿蹲在卧室的角落里,我不敢见外面的阳光,更不敢看到灿烂盛开的樱花。
那花里仿若就是安琪的微笑。
回来后,我满脑满心回旋的就是,风吹后,樱花飘落的情景。
那一刻,整个天地,绝代倾城,绮丽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