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样峰回路转.所有人都以为新任的皇帝是个纸老虎时.她却在这时候露出了獠牙.将穆炀人赃并获.
出头举报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一日还在朝堂上为穆家争辩的邹原.他将穆炀设计陷害殷恪的计划全盘托出.连着物证一并呈上了御前.至此.穆炀再无可抵赖之处.
邹原在朝堂上慷慨陈词:“微臣有罪.当初误信歹人.险些铸成大错.如今虽是悬崖勒马.终有不忠不义之嫌.还望陛下降罪.”
“罪臣当日受人蒙蔽.妄图为安定公月兑罪.此为对陛下之不忠.而今出首认罪.又愧对安定公昔日的知遇之恩.罪臣万死难辞其罪.”
在文武百官面前.那文弱书生一样的青年满目激愤.竟拿了私藏的匕首要当庭自尽.虽被侍卫夺下.血也早流了一地.幸而他是个书呆子.满口里圣贤道德.连人心生在哪边都不知.只当胸一刀捅下.虽重伤却未伤及性命.
这样迂腐的一个人.又险些丧命.他的话自然成了穆炀板上钉钉的罪状.况且邹原本是穆炀最得意的门生.他尚且如此.那些望风的小人更是早就转了舵.逃离了穆家这艘沉船.
至于邹原.理所当然被除了鸿胪寺的差事.据说被家人接回乡养伤去了.倒也算是穆家众多党羽中结局较好的一个了.
殷家、穆家一败涂地.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朝廷元气大伤.能得留原职的官员寥寥无几.空缺的职位多如过江之鲫.
这对于萧婧來说利弊参半.虽然清洗了朝中的敌对势力.但也致使官位空缺.朝中无可用之人.上令无法及时下达.在这种时候.萧淙的优势就显了出來.他与六部尚书交好.况且沒了殷家穆家与他作对.他便是一枝独秀.
这些天來上书要求严惩殷穆两族的折子多如飞雪.不用想也知道是萧淙在背后怂恿.萧婧硬是压下了这些折子.宣称身体不适要去温泉行宫休养些时日.诏令才下.吏部尚书便上了折子.请求册封秣陵郡王萧淙为摄政王.以便在天子不在之时总理朝政.
吏部主掌选官事宜.此事由他提出也算是名正言顺.这封折子萧婧倒是不能不理.况且这些日子以來.萧淙在朝中上下打点.附议者甚众.
然而翌日的早朝上.萧婧却沒有再出现.只留下了一道手谕.言明在其往行宫疗养其间.朝中政务由皇兄萧驰及大将军淳于昭主理.至于册封摄政王一事则须待她回宫后再行定夺.
就在御前女官宣读诏令时.刚从昏睡中醒來的宋易正急得团团转.
昨夜他在未防备的情形下被杨一刀打昏.直到今晨才醒來.醒來时萧婧已经不见了踪影.桌上的宣纸上只有四个大字我去寻他.
与此同时.萧婧正坐在疾驰的马车中.捧了手炉向对面的人笑道:“多谢你肯陪我走这一趟.”
杨一刀淡淡别开目光:“不必谢我.这一去凶险万分.你若后悔.现在掉回头去还來得及.”
萧婧嘴角的笑意越发加深:“这真是天下奇闻了.向來不惧天地的江湖第一杀手.竟然也会有怕的时候.”
她这般戏谑.杨一刀眼底却隐隐藏了怒气:“他就这般重要.让你丢下国事.千里迢迢去送死.”他素常并不是控制不住情绪的人.然而这一路走來他的心情越发沉重.却见她满目欢欣.心里那股怒意不知怎的就涌了上來.
她要去的不是别处.是试剑斋.苏翩翩身为斋主爱女.对她恨之入骨.这一去无异于羊入虎口.她虽带了十几个暗卫來.但与试剑斋的众多弟子相较.便是以卵击石.更何况还有试剑斋的斋主苏护.剑术独步天下罕逢敌手.偏生有个爱女如命的性子.如今这女儿的仇人送上门來.后果可想而知.
其实杨一刀这番怒气.多半冲的也是自己.明知此行凶多吉少.偏生还要陪她一路來.只因为她那句:“就算你不带我去.我也自会想方设法寻了去.”
他是试剑斋的弃徒.更是为武林正派所不齿的杀手.他本以为此生此世都不会再回去.谁知造化弄人.让他终究要走上这一遭.
自帝都而至试剑斋.最快也要五日.更何况如今天降飞雪道路难行.怕是沒有十天半个月的工夫到不了.这些天來他一直指望着萧婧能知难而退.然而看她这副神气.竟是毫无转圜的余地.怎能让他不生气.
杨一刀气闷至极.正待下车去透气.却听得萧婧开口道:“杨大哥.当年.你却是为何故要反出试剑斋.”
杨一刀的脸色登时变得铁青.萧婧却不以为意.再度开口道:“天下人都只知你学了一手好刀法.断乎不肯舍弃.所以宁愿做了试剑斋的弃徒.受了师门的酷刑也要离开.听起來似乎也说得通.只不过有一点我却想不明白.那便是苏翩翩.”
“据你所说.苏翩翩是你同母异父的妹妹.那么苏护既肯收你入门并传以剑法.想來与你并无间隙.但你反出师门后.做了许多为武林正道所不齿之事.那位试剑斋的斋主竟似沒看见一般.据我所知.劝说他出手杀你的武林名流不在少数.他却至今不肯动手.真是……”
杨一刀陡然出声打断:“他是武林前辈.自然不屑于对我这等人动手.”
萧婧却似沒听到他的话一般:“若说是为了夫人爱屋及乌所致.也未尝不可.但你之前十多年对他恭谨有加.学了刀法后却态度大变……”她话锋陡然一转.竟说起了毫不相干的事:“据说.多年前倒是有一位刀客.名字叫做燕铁.似乎与那苏护还有师兄弟的情谊……”
杨一刀陡然喝道:“你要说什么只管说了便是.不用对我玩这些心机手段.”
萧婧的目光却变得真诚了些:“杨大哥.这些只是我的猜测.事实如何只有你才知道……”
“不错.苏护是我的亲生父亲.你可满意了.”杨一刀眼底已布满血丝.嗓子也嘶哑了些.“你苦心积虑要让我陪你去.无非是想利用这一点帮你找夏昱.你直说了便是.何苦要兜这样的弯子.”
在颠簸的车厢中.萧婧倏然起身.恭敬裣衽为礼:“既然如此.多谢杨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