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昏暗。舒榒駑襻
静谧的尚桥村里,劳作一天的人们都处于熟睡中。偶尔一两声鸟鸣散落在夜色里,让胆小之人听去,怕是会吓得血液冻结。
蓦地,一声犬吠利剑般刺破深夜的寂静,紧接着,村里所有的狗都附和着吠得热闹。
一支队伍慢慢挪近小村庄,夜色中,像一条缓缓爬行的巨大蜈蚣。
至村口,为首一人点头示意,立即有另一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大锣,“当当当”敲了几下,清了几口嗓子,大呼:“都起来了!死起来了!”
睡梦中的众人被惊醒,一肚子火气正要发作,又听得屋子外的大嗓门喊:“王老爷有事吩咐!还不快快过来!”
村里各人心里暗暗骂着,却还是翻身从榻上坐起。
那王姓老爷为这一带的土霸主,平日里声色犬马荒婬无度,与当地官府勾结,搜刮民脂民膏,弄得怨声载道。
眼下村里众人虽已在心里将王姓老爷咒骂了千百遍,却仍是乖乖起身,只因心知得罪了王姓老爷便没了活路。
有黑暗中找不到外衫的一家之主急了,骂:“死老婆子,还不快点灯!”
床那头传来女声:“你这个死穷鬼,一天挣几个子儿,还要点灯?自己模索模索去!”
那一家之主自觉脸上挂不住,吐了口痰,喝道:“等老子有钱了,休了你这个死老婆子,另寻一房美娇妻胜你百倍!到时候看你还嘴不嘴硬!”
骂了一声,瞪圆眼睛正等着妻子的回击,门外的大嗓门却似乎喊得不高兴了:“不出来的被王老爷知道了,剥你们层皮!”
那一家之主只好讪讪穿衣下床,趿拉着鞋子开门出去。见村口已有不少村民聚集着,便一头扎进那人堆里去。
见人已来得差不多,领头人似乎很满意,遂捋着胡须,扬声道:“乡亲们,听说你们这出了个漂亮的男童,是哪家的女圭女圭?真是好福气!”
见众人露出怪异的神情,那领头人把脸一沉:“现在把那个孩子带到我面前!”
不多久,有夫妇二人拉扯着一个八、九岁的男童,那汉子快步走到领头人面前,躬身道:“大人,我把我家娃带过来了,您瞅瞅?”
领头人抬眼随意瞥了一眼男童,这一瞥却迟迟收不回目光——眼前这个男童,眉目比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童何止精致百倍,眉目还未完全长开竟已有如此颜色。不似人间的绝色,美得几乎让人感到——不祥。
此时男童裹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长期的营养不良造成的过于单薄的身子几乎撑不起破烂衣服。带着像小鹿一样惊恐的神情望着这群不速之客,小手绞紧了衣摆。慢慢转眼看向身边的父母,面带祈求之色,却被那对夫妇齐齐瞪了几眼,惊恐之下慌忙回头,脸色通红,早已憋出了眼泪。
领头人回过神来,示意手下给了那对夫妇二两银子,一把抱起男童往抬过来的轿子走去。男童在怀里颤抖着,却不敢哭出声,更不敢再向收了银子的夫妇求助,只是一个劲儿地流眼泪。
那顶轿子很快带走了男童。村里人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怪可怜的孩子,这一去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
“那女圭女圭长得很漂亮,那个老畜生应该不会随便就把他弄死……”
村民渐渐散去,那对夫妇匆匆忙忙往回赶,那汉子骂骂咧咧:“老子把他养这么大才值了二两银子!晦气!”
那妇人却似乎有点心里不舒服,模了模揣在怀里的二两银子,颤声:“娃他爹,这二两银子咱不要了罢……咱去把他接回来……”
汉子瞪眼,骂:“妇人之见!你以为王老爷会答应?”
妇人委屈:“虽然不喜欢那孩子,但,再怎么着也是亲生的,平日待他不好也就罢了,但这会儿说不定他就回不来了……”
汉子叹了口气:“你不记得算命先生说那孩子克父克母,会给咱家带来灭顶之灾吗?现在送走他,不正是一个好机会?况且咱身边还有两个娃,我们好生待他们俩就是了。”
妇人似乎红了眼眶,良久低低说一句:“也好。”
再思索一会,咕哝:“那算命先生还给那孩子取了个什么名字来着?文绉绉听也听不懂……要不然,我们去告诉一下那孩子,让他知道自己的名字……”
说罢等着丈夫发火,却见他点了点头:“我还是记得的,那名字叫尚宫羽,也好,我们跑快点,告诉那孩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