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小桃姑娘,”夏天笑笑的转向小桃,“既然你已与燎有了婚约,按照习俗,成婚之前你与他不得见面。舒悫鹉琻秦槐。”她自动无视众人诧异的目光。“带小桃姑娘去璇玑阁。”
秦槐应了声“是”,立刻尽职尽责的对小桃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桃姑娘,奴才为您带路。”
“可是燎大哥还病着,奴婢想照顾他。”小桃明显不愿意。
夏天眉毛一挑,“你若不想你的夫君还未娶你就倒大霉本宫也没意见。”
“为什么会倒霉?”袁龙鳞实在是忍不住的问,他怎么从未听说过这样的风俗。
“你没听过什么叫天妒人怨吗?太幸福了不是好事。”她的话像锋利的冰刀,唇边的笑意更是冷酷。有那么一瞬,袁龙鳞几乎可以肯定她已经知道了三哥的身份,可夏天又突然笑得温柔轻软:“规矩习俗,不过是讨个吉利罢了,谁家办喜事不是啰嗦事一堆。”
袁龙鳞眉心微蹙,已肯定了的事又不免疑惑了起来,若是她真的知道了燎就是三哥,怎么可能还会这样若无其事的让三哥娶小桃。
“本宫看小七也恢复得差不多了,秀娘,辛苦你这几日照顾燎一下,也好让我们的小桃姑娘安心去做她的新嫁娘。秦槐,你就去璇玑阁当值。至于宇文大人,”她笑着看向宇文启明,故意顿了一顿才道,“更是责任重大。”
宇文启明的脸顿时黑得好似锅底。
夏天毫不在意的拍了拍手,“好了,都散了吧。”
一溜人络绎的往外走,袁龙鳞经过夏天身边时明显有些犹豫。“三嫂,出兵的事……”
“小七,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养好身体。”说着还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瞧你瘦的,不重新胖回来,其他的事免谈。”
袁龙鳞的脸爆红,连耳根都红了。三嫂这是在做什么?竟然当着三哥的面轻/薄他。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上一眼,略有些仓惶的疾步走了出去。
终于清净了。
夏天看着垂眸坐靠在榻上的燎,眼眸眯了眯,近前,在他的身边坐下。
“你真的要娶小桃?”
她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忍不住暗暗的深吸,手指微颤。咬牙,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你是真心的?”
“嗯。”
夏天心里的怒火再也压不住,声音高了几分:“你爱上她了?”
他很想再“嗯”一声,其实只需鼻子哼一下,甚至不需要费多大的力气。只需再一声,她就会对他彻底死心,一切都会如他所愿的发展下去。可是,他的气息怎么也不通,发不出一点儿声响。难过,痛苦,狠狠的吞噬着他,碾碎着他。胸口剧痛起来,他本已十分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发青,身体轻搐,一口腥甜涌上喉头,他用力的压制却还是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柔软的指尖触到他的嘴角,他震惊慌乱的看向手指的主人。墨玉般的眸珠凝视着他,无悲无喜,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他突然觉得无措,曾经那么直白单纯的丫头,如今被磨砺得连他也看不透了。
她的手指一点点的擦去了他唇边的血丝,在他的脸上、下巴上慢慢的移动。温凉的触感,掠起他肌肤上一层细微的战栗。他痴痴的望着她,几近贪婪的望着她。
“你是谁?”夏天直视着他的眼睛。
一个激灵,燎嘴唇动了动,呼吸微促:“你听到我们说的话了?”
“你们说了什么?”她顺着他的话问。
她到底知不知情他看不分明,心底或许是希望她听到的吧。不经意间瞥过她颈间戴着的花丝宝戒,他心里的痛更加强烈。“你要出兵?”他逃避似的转了话题。
夏天的眼中极快的闪过一道厉色,勾唇笑道:“不关你的事。”说完再不理他,毫无留恋的起身离开。
她的裙摆扬起一阵风,燎全身僵/硬的闭上了双眼,痛苦无遮无拦的蔓延。
小桃住进了璇玑阁里,除了不被允许去看望燎,她可以随心所欲,只要她提得出的要求,秦槐无不想方设法的满足。鬼颖师傅被秘密的接了来,
安排在燎的隔壁,专门负责治疗他的病。夏天自那日之后再没去看过他,出兵迫在眉睫,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如今即便夏天不想动作,袁龙骐也不会放过他们。
出兵在即,夏雪却突然独自一人从边境回了来。众人惊讶不已,她只说本来夏霜要与她一起回来为夏静庭和夏阳报仇,没想到三嫂栀儿怀孕了,所以她便一个人回来了。夏雪变了许多,虽然还是喜欢绕着袁龙鳞转,但是成熟了也稳重了。
夏天没说什么,她知道夏雪回来也不是为了她这个姐姐。集结军队,操练兵士,打造武器,准备粮饷。她忙得脚不着地,实在也是没空理她。不过,她还是体贴的将袁龙鳞排除在了她的核心团队之外,让他能够有时间去陪夏雪。为此,袁龙鳞十分不满,几次找她理论,都被她一句“你的身子还没康复要多休息。”给打发了。
袁龙鳞很郁闷,很愤恨,很不爽,却也很无奈。
如众人所料,对于共同出兵京城,袁龙权与袁龙纯的态度不明,既没有说要出兵也没有说不出兵。夏天并不在乎,她知道这两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若是她势如破竹,他们一定会立刻来分一杯羹;若是她出师不利,他们也一定会反过来再踹她一脚。无所谓,她本来也没指望过他们,只是想以牙还牙,让袁龙骐也尝尝当年袁龙翘所受的侮辱——众叛亲离。
很快,凌地、闽地的兵马集结完毕,宇文启明任兵马大元帅,冯元吉为副帅,丰书堂任军师,蒋贞为先锋。夏天虽然只是个监军,却是实际的掌控者。
翌日清晨,大军出发。
而燎与小桃的婚礼就在出发的前夜。
说是由宇文启明来全权筹办,可身为兵马大元帅的他根本就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哪里又顾得上他们的婚礼。说到底,都是秦槐张罗的一切。
璇玑阁里喜气洋洋,缤纷绚丽,红绸彩带装饰得花团锦簇,金器玉皿堆积如山。大红色嫁衣上绣着吐蕊金菊,金冠珠翠华美异常。小桃娉婷的坐在榻沿边,精致的妆容透着幸福的甜蜜。秦槐看着喜娘将红盖头盖在小桃的头上,由宇文启明以兄长之名背着她上了花车,心里终于算是松了口气。娘娘的旨意,让他一切以小桃的意愿为主。这身装扮这样的排场,几乎可以媲美帝王之家的帝女之嫁。他办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深恐有一丝的不妥。
燎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红衣,头上连发冠也未戴,若不知情的甚至不会想到他就是新郎官。他不介意简单,甚至宁可这婚事越简单越好。可是这隆重盛大的场面,他心里苦涩面上怎么也装不出高兴的情绪来,唯有努力的压抑着,那张本就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更加平板冷硬。
夏天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他心里有些失落却也忍不住暗自庆幸。他真的无法想象若是她举杯祝他幸福,他的隐忍会不会当场崩溃。步履沉重的向喜房走去,一个侍卫在宫中成婚,也算是亘古未有的奇闻了。若不是想彻底的断了夏天所有的念想,他不会提出迎娶小桃。
他承认,他懦弱又自卑。如若有一日要看着她离开自己,不如一开始他就不让一切发生。更何况,他的病连鬼颖师傅也无法根治,说什么无情无欲无心无妄或可安享百年,没了七情六欲他活着与死了又有何差别。死亡,始终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刀,他不忍也不能让她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
至于小桃,等明日大军出发,他会让人悄悄的送她去凌地,嫁一个真正爱她的男子。而他自己,辅佐小七登上帝位,看着小天嫁于小七,他便会离开,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静待死亡。或许,用不了等那么久。
他苦笑着推开喜房的房门。没有喜娘,没有宫女,房中静悄悄的仿佛这里空无一人。喜榻上不见新娘坐在那里,反而垂下了红色的纱幔。原本他也没想与小桃进行那些仪式,进来,不过是为了交代几句。他并不是真的要娶她,又怎会占她一丝一毫的便宜。
可是眼前这个空荡荡的喜房实在太过诡异。难道是小天将小桃……他打了个冷战,三步两步走到榻边,伸手撩开纱幔。
美人侧卧,背影姣好,曲线凹凸有致。一头真丝般的长发若隐若现出光洁雪白的美背,红色的菱纱裙遮不住修长美丽的两条**。
燎的喉咙一紧,不是小桃,这个背影他再熟悉不过了。
“小桃呢?”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的在空气中回荡,不知是喜是忧。
榻上的美人慵懒的转回身,墨色的发丝滑过绣着大红牡丹的肚兜,几分妖娆几分魅惑。睫毛轻
轻扬起,一双眼睛仿佛藏着明山秀水,动人心魄。微微一笑,樱唇缓缓的吐出两个字:“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