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山所在的地域隶属于通州,山脚下的小镇名为梨乡,顾名思义这个小镇便是以梨闻名,春季的梨花节,秋天的采梨节都远近闻名,每年都会吸引众多游人来此游玩,大大的带动了小镇上的消费,因此,镇上百姓的生活还算富足。
只可惜,现在是夏末秋初,梨花节早已过去,采梨节又还没有到来,为这两个节日特意修建得极为宽广的道路上行人稀少,完全没有过节时的热闹盛况,倒显出了几分灯火阑珊后的清冷。
即便已经入秋,午后的天气依然十分炎热,吟醉一行人为了避开暑热,下山之后便直接进了小镇上最好的客栈,到现在都没出来过。随行的张温默和水湘明月对吟醉的安排没有什么异议,反正他们不急着回宫,路上多耽搁些时日也没关系,边走边游览更好,刚好弥补来时日夜兼程的走马观花。
二人想法很好,却没有料到吟醉会丢给他们足以让他们炸毛的炸弹。
“不行!”张温默想都没想便果断的拒绝了,让他们回去复命,她却自己去在外游荡,不可能!
水湘明月也蹙起了眉头,不赞同的看着吟醉,道:“且不说我们回去不好交代,便是你一人在外遇到危险怎么办?”
“让二位先回去是想二位帮我一个忙。”吟醉早就想到了他们不会轻易同意,见他们拒绝也不着急,婉婉道:“你们知道外公的情况,他还有些武林上的事情需要处理,可他性子粗心鲁莽,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去,势必要陪他,所以,皇兄那里,只能拜托二位转告,我暂时还不能回宫,请他多等些时日。”
张温默闻言,略睁大了眼睛瞪着吟醉,她把皇上当成什么人了,欺君欺上瘾了,骗一次不够还要再骗一次,亏得皇上那般宠爱她,该说她胆大呢还是恃宠而骄!
“公主三思,武林中多莽夫,成日喊打喊杀的,公主金尊玉贵,怎能与那些人为伍!”水湘明月一想到娇娇弱弱的吟醉会出现在一片刀光剑影中就不禁心脏狂跳,她这样的人儿原本就该养在水晶宫中让人服侍着,怎么可以出现在武林粗人当中。
“武林中的事你见识过多少,你去了不帮倒忙就是好的了。”张温默说话不像水湘明月那么客气,毫不掩饰的表示了他对吟醉的鄙视,养在深宫头一次出门的娇公主竟然说要处理武林上的事,真是笑话!
吟醉也不生气,弯唇一笑,随手捏了个剑指,对准桌上的茶杯,真气自指尖击出,几乎是瞬间,茶杯便应声而碎,杯中的茶水没了依托,都流到了桌子上。
张温默和水湘明月瞪着眼睛看她。
站在旁边的周敏一言不发,快速上前,手脚利落的收拾掉了桌上的茶杯碎片和流出的茶水。
吟醉收回手,好整以暇的看着二人,轻笑道:“如何,这样足够应付那些莽夫了吗?”
张温默目光沉了沉,面无表情道:“武林中也不尽然全是莽夫,阴谋诡计不比皇宫里少,武功好也不一定就会安然无恙,叶老前辈就是先例。”
“你是觉得我头脑比不过他们?”手轻轻撑着下巴,吟醉笑眯眯的看着张温默。
“公主的聪明才智我们有目共睹,只是,公主毕竟对江湖上的事不熟悉,万一有什么闪失……”水湘明月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下去,几人却都明白他的意思。
吟醉笑容微敛,她并不想浪费太多心思在劝说他们两个上,眸光淡淡的笼罩着二人,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道:“你们觉得,我会拿我自己的安全来开玩笑?刚刚捡回的小命我觉得还不错,暂时没有丢掉的打算,若是怕我遇到危险,二位尽管放心,我既然敢这样做,自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张温默冷着一张脸,心里却冒出一股无名火,她这是什么态度,嫌他们多管闲事吗!
水湘明月也沉默下来,垂下眼帘,掩住了眸中流闪的失落,她终究是把他当成了外人。
“我要说不呢?”张温默捏紧了拳头,忍着怒火,冷声道。
吟醉认真的看着张温默,语气却淡淡的,道:“我现在只是在通知你们,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
“你!”张温默是真得被吟醉气到了,他以前没发现,她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不动声色就把人气个半死,果然是皇家出品,披着优雅的外衣,内里却狡诈如狐!
水湘明月看出了吟醉的决心,知道无力更改,便不再劝说,忍下心中没来由的落寞和哀伤,轻声道:“公主既然决定了,再劝下去亦是徒劳,我同意先回宫复命。”
张温默闻言转头狠狠的瞪着水湘明月,对他这么快就缴械投降十分不满。
吟醉微微一笑,颔首道:“多谢明月表哥成全。”
水湘明月没有理会张温默,只是认真的看着吟醉道:“但是,还请表妹答应我一件事。”
吟醉闻言一怔,为他严肃的语气,也为他对她的称呼。她与他原本就是表兄妹的关系,自出了宫,没有了身份的束缚,她便改了口,水湘明月虽不反对,却总是习惯的以公主相称,她纠正了几次无效,便不再理会,却没想到,他会突然叫出口。而他这么称呼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让她知道,他此时是站在了她的亲人的角度。
吟醉点头,示意他继续。
“刀越!”水湘明月见状,轻唤了一声,话音未落,便见屋内多了一个身着褐色劲装的老者,右手放在胸前对着水湘明月一礼。
吟醉看着那老者眸光闪了闪,这老者既然能够应声而至,那么必然一直隐藏在这附近,她现在有沐靖澜三十多年的内力,绝对算是一个高手了,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他的武功可见一斑。
“不必多礼。”说着,水湘明月一探手,对老者介绍道:“这是佳颜皇姑的女儿,倾醉长公主。”
“老奴刀越,见过长公主。”刀越面向吟醉,行的亦是金夷的礼节。
吟醉微微抿唇,已经懂了水湘明月的意思,只是,她并不需要这样一个人“明月表哥……”
水湘明月不等吟醉拒绝,便打断了她道:“刀越是我从金夷带来的高手,他自幼习武,如今已经六十四岁,武功比不上叶老前辈,却也难遇敌手,他自我出生起就跟在我身边,是信得过的,表妹若答应让他在暗中保护你,我便答应先回宫。”说完,又想到了什么,转头对张温默解释道:“这两年他一直等在这小镇上,并没有随我一起进入谷中,张兄放心。”
张温默点头,并不在意,谷主有没有混进去他清楚的很。他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吟醉,想要知道她的答复。
“他若跟着我,谁来保护明月表哥?”吟醉蹙眉道。
水湘明月听出吟醉有妥协的意思,不留痕迹的松了一口气,眸中浮现点点笑意,柔声道:“表妹放心,我身边不止刀越一人。”虽然刀越是武功最好的那个。
吟醉轻叹一声,水湘明月都打上了亲情牌,这人,她是不要也得要了“如此,多谢明月表哥了,我办完事会尽快回去的。”说完,看向刀越“日后就有劳先生了。”
刀越垂着头,冷冷道:“公主叫属下刀越即可,保护公主是属下的职责,公主不必言谢。”
吟醉点头“好,刀越,那你仍然隐在暗处吧。”
刀越点头,身形一动,便消失在了原地,吟醉一直盯着他看,凭借她的眼力却只看到一道褐色的影子如风般飞出了窗子,然后,便再也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了。按水湘明月的说法,这样的武功还比不上叶遵,那叶遵的武功该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张温默见状,薄唇紧抿,脸色很是阴沉,水湘明月答应了,他还没有答应!
吟醉看他难看的脸色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劝说道:“张神医看到了?我身边又多了一层保障,你可以放心了吧。”
张温默才不会信她的鬼话,他绝对相信她除了处理叶遵的事之外还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到时候若是不方便刀越知道,她能想出一万个理由把人支开,也就水湘明月会那么单纯的相信她!
不得不说,张温默竟然只靠猜的就猜对了个**不离十,可见他对吟醉的了解已经到了一定的地步。
可那也没用,吟醉不相信他,就绝对不会让他有揭开她底牌的机会。
“那好,就这样……”吟醉等了一会儿张温默没有说话,她就自动的归为了他已经默认了,正要宣布结果,张温默却突然开口了。
“公主可能不知道,是师父让我跟着公主身边的。”张温默面无表情,说的话却让人有喷茶的冲动“师父的意思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公主既然是师父的女儿,自然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要与公主在一起培养感情,日后才好成亲。”
水湘明月目瞪口呆的看着张温默,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会把培养感情这种事说成这个样子的,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张温默竟然还是这样的人才!
吟醉强忍住扶额的冲动,无奈道:“张神医你想多了,我虽是父亲的女儿,可明里还是绯月的长公主,我的婚事,还是皇兄说了算。”前提是她和绯月暝夜意见相同,而不相同的时候,她自然有办法让绯月暝夜按照她的想法来。唔,后面这些心里知道就好,没必要告诉张温默。
张温默脸色微变,阴沉沉的看着吟醉“长公主不要忘了你身体里流的是谁的血!”皇兄,皇兄,叫的真亲!
张温默坚决不承认心里冒出的酸泡泡是因为吃醋。
吟醉闻言,脸色也沉了下来“张神医不觉得你管的太多了!”她纵使和绯月暝夜没有血缘关系,可她是绯月暝夜养大的,是绯月暝夜一直疼她宠她对她有求必应,绯月暝夜与那些生物学上与她最亲近却从来没有管过她的人相比好得太多,若让她在绯月暝夜和那些人中选一个,她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绯月暝夜!
“张兄,你逾越了。”水湘明月不赞同的看了张温默一眼,然后关切的看向吟醉,他能理解吟醉的心情,毕竟是绯月暝夜把她养大,绯月暝夜对她的宠爱人尽皆知,她怎么可能对绯月暝夜没有感情。
张温默也知道刚刚是自己一时着急,口不择言了,紧紧的抿了抿唇,沉声道:“抱歉。”说完,猛然起身,大步离开了这间客房。
“张兄无意冒犯,他只是……只是,担心公主,还请公主不要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相比张温默,水湘明月其实更关心吟醉,更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最后开口竟然成了为张温默求情。水湘明月有些自嘲的想道,看来他是跟蛊呆在一起久了,都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了。
吟醉微微摆手,淡淡道:“我知道,我没有生他的气。”
水湘明月看着吟醉有些低沉的样子,眸中盛满了关切,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忽然转身向外走去,边走边道:“我去看看张兄,劝劝他。”
看着水湘明月离开,吟醉有些烦闷的揉了揉额角,低声道:“璃儿什么时候到?”
周敏闻言,没有立即回答,眼睛却瞟了一眼窗子,刀越离开的方向“公主?”
“无碍。”刀越既然跟在她身边,便早晚会知道这件事,她也并不担心水湘明月知道,张温默和水湘明月比起来,她明显的更相信水湘明月。
见吟醉不在意,周敏便也不再犹豫,道:“最迟明日黄昏。”
“明日黄昏……”吟醉沉吟道。
周敏见状,误以为吟醉等在这里无聊,便道:“公主若不喜欢待在客栈里,可以去山上摘梨子。”
“嗯?”不是还没有到梨子成熟的时节吗?
周敏道:“梨乡为了吸引更多游人,便栽培了多种梨树,开花与结果的时间不同,使得总花期和果期延长,游人们留在这里的时间也就多了。现在正好是第一批梨子成熟的时候,公主闷了不妨去梨山上去走走。”
吟醉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以前她身体不好不能到处走动,现在有机会了,自然要把那些都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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