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秦悦的视线对上她,声音缓缓:“他?”
郁青青躺下来,沉默着不再说话。
是她自己太紧张,是她自己太心虚了……她总怕他会对秦煜怎样……毕竟现在他要对他怎么样,实在是易如反掌。
白衣剑客又咳了两声:“那是能,可……可也要时间练嘛,你以为我就一个人,又要练剑法又要练轻功我哪有那么多时间练这易容术,这不过是我的平常用来打发时间的消遣而已,可没想过完成这样高难度的任务。”
“可我明明是个剑客,我都二十多了还改行?”
这样子,的确是像极了秦悦,可那天秦悦明明是说,要是哪天闲着无聊,兴许真会拿他的打发时间。郁青青看着面前的人一动不动,秦悦问:“怎么,你不信?”
白衣剑客回道:“那神医原本是看心情好坏来接诊的,结果在一年前突然关了大门不看病人了,前两天这家伙找人弄到了那神医老巢的地图,准备先硬闯进去见到神医,然后再用诚意感动神医,过来替太妃看病。”
沉默好久,她问道:“为了太妃?”
无忧阁里倒是很正常,人不多也不少,很明显,只有她一个是被特殊对待的。一边往里走,一边觉得自己实在善良,人家这样对自己,自己还时时刻刻想着他的娘。
房中传来一阵叹息声。
事实证明,秦悦的确是说话算话的,三天后,她住的院子突然多了好几个守卫,而在这三天里,她一次也没见过秦悦。
秦悦一愣,“电……电什么?”
秦悦仍然沉默。
难道是因为他告诉她了,而且是在朝露庵那个与政治无关的地方告诉她的?
一开始不相信,觉得他实在不可能露出这样的眼神,后来看着看着,就确定了,这家伙真的是听得很迷茫啊!
突然,她想起一个人来,有心试探,便说道:“秦悦,其实这几天,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郁青青拽着手,语声顿涩:“这神医不是不接病人么,也许,也许我能帮到你的,你……”
秦悦立刻就回答:“没怎么啊……”然后又慢慢悠悠,带了些笑意道:“本王能如何?”
白衣剑客一怔,随后无力道:“好吧,既然你这样说,那就算了,我还以为你想她爱你呢。”说完就要出去,身后秦悦却“啪”一下往桌上拍下了笔,弄得墨汁四溅。
“忘了我之前说过什么吗?别总提醒我,出去吧,这两天好好在房中待着。”他没抬头,语气听着似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可她知道这算是他的警告了。
郁青青愣了愣:“呃,不是,是我猜的,你不是保护他的么?武功当然要比他好。”
白衣剑客回道:“因为我不是刺客,是死士。”
没想到这时候,秦悦突然开口:“就算让你去,你也去不了,你不会骑马,跑去么?”
白衣剑客立刻道:“不是吧,他对你说我武功比他好?”
“那就别翘了,不利于身体健康的。”郁青青心不在焉地回了声,随后又问:“他要亲自去么,你武功比他好,怎么不让你去。”
了一静会。整个房间一片静谧,气氛顿时变得沉重起来。
郁青青看看他,又看看秦悦,心底真的绝望。其实一开始就不敢抱希望的,她一开口,他就知道她的心思,又怎么会同意她去?
她起身,走到书桌旁,极难开口,却又不得不开这个口,“你……能带我去吗?”
“没啊,没什么。”秦悦连忙回答,想了想,却又道:“你讲的,是话本?这是什么话本,情节倒是很新颖别致。”
“我也可以做剑客里面易容术最好的。”
榻上白衣剑客面带尴尬地“咳”了声,反驳道:“哪有那么差,你看我今早去上朝都没被人发现,只能说古人说的对,‘近不过夫妻’,我还想着只要今天过了这关我就可以瞒天过海呢,没想到这睿王妃还挺厉害。”
“哦,殿试居啊……你讲。”秦悦虽答着,眼中却还是透着疑惑之色。郁青青并没发现,只认真道:“是这样的,那是和《还珠格格》同一个人写的,里面有个女人,是个富人家的丫环,十几岁的时候和富人家里的公子相恋,怀了他的孩子,后来被那公子的母亲知道,把她和她爹娘赶出了家,她那时就深受刺激,后来孩子出生,得病死掉了,她就疯了,忘记了那个少爷,忘记了和少爷的那段情,也忘记了自己曾有个孩子,只是偶尔见了小孩子会发疯,说那是她的孩子,后来……”
这一次他的笑倒是真诚了那么几分,并不十分欠揍。
郁青青很无语地白他一眼,“我说了,是电视剧,和《还珠格格》一样的电视剧!”
秦悦沉默着,郁青青看看他又看看假秦悦,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两个大男人蹲在一个房间,还是相同的模样,不觉得这样……很怪异么?”
郁青青一阵恶寒,评论道:“果然是什么人交什么朋友,你们都是一样一样的。”再读读小说网
白衣剑客倒是干脆,回道:“别猜了,他要离开几天,怕朝中生乱,所以想出了这个主意,我还真担心我这半吊子易容术被人发现,那就完了。”
秦悦没回话,假秦悦回道:“明天。”
郁青青好一阵奇怪:“当然是你本来的名字。”
寻常精神病人似乎只能吃些稳定情绪的药,缓解,克制,可精神却永远也无法真正好起来,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要治太妃的心病,便要相应的心药,可在这时,根本就没有心理治疗这一说法。
郁青青看着他,突然觉得怪怪的。
她便说道:“那天晚上在朝露庵,你说永远都不会动他,是真的么?”
郁青青却根本平静不下来,只觉他们这行为背后的动机实在太有吸引力了,立刻看向白衣剑客:“你刚才说你今天还去上过朝?难道……”她突然瞪大眼睛道:“因为他太遭人恨,每天都要遇到刺客,所以他让你扮成他,做他的挡箭牌?”
秦悦抬头来看向她,那墨色的眼眸几乎要将她心底所想的一切看穿,而事实是……他可能真的看穿了,墨色的眼眸一点点冷下去,低下头没有回话。
郁青青不能理解地看着他,突然之间觉得他不如自己心目中那样神圣了……原本在她心里,他是同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一般的高手。
站在书桌旁,她不知道该怎么办。面前的希望,她是那么想抓住……
这后面的样子,倒是她平常见到他的样子,只是前后搭配,好像不那么协调啊……今天的他看着好像不是他似的,可这明明就是他啊!
面前的秦悦回道:“本王堂堂王爷,自然不会说假话。”
“咳……”白衣剑客神情有些尴尬:“谁说……保护他武功就一定要比他好啊……”
没一会儿,里面传来他稍显低沉的声音:“让她进来。”
“哦,原来是空城计,去哪里?”这就是他之前所说的忙一件重要的事吗?
醒来后,心里总是忍不住想起太妃来。据她所知,哪怕是在现代,精神病也是很难治的,因为问题出在精神,而非身体。
“做什么?”秦悦语气十分不善。
“名字,执行任务时看心情而取,有像狗蛋二虎一样俗气的,也有像白某某,萧某某一样适合翩翩公子的,你愿意听什么样的?”白衣剑客此时已换上了自己的装束。
郁青青进去,入眼的便是他翘了腿躺在榻的情形,见了她,朝她笑道:“王妃有什么话同本王说?”
白衣剑客一笑:“嘿,倒是少见你生气,你看你都气成这样子了,何必呢,就算她真的请到神医,那也还要神医有机会给那人|治啊,就算真有机会,你再把他弄断吧,退一万步说,就算那人腿不好,她也不会因此而乖乖做你的王妃。”
郁青青正要接着说,却突然看着他道:“你嗓子哑了?”
“本来没名字,秦悦那家伙第一次见我时叫我白衣,我觉得挺好听,为了配这名字,以后便只穿白衣了,有没有觉得我穿白衣特别俊朗?”白衣剑客说着,还朝她摆了个酷酷的表情。
郁青青忍不住笑起来,却还是问:“可是你怎么会没有名字呢?就算是护卫,哪怕是刺客,也有名字啊,比如荆轲。
“咳……”郁青青向他提议道:“你可以也娶个妻子,然后生个孩子,也许你那孩子的资质会比秦悦好。”
郁青青突然发现秦悦的眼神十分迷茫。
“我劝了,没用。”他说完,继续跑去榻上躺下。
书房内走出的秦悦看着榻上的秦悦,淡淡道:“你的易容术实在不堪,刚刚那一会儿,已经露了无数回破绽了。”
秦悦仍是埋头做自己的,白衣剑客回道:“去江湖上一个无比神秘的地方,找一个无比神秘的家族,那个家族每代出一个神医,起死回生,包治百病,再世华佗也比不过他们,不过,这都是传说。”
脚步声从后面过来,白衣剑客走到书桌旁朝外拉了拉她:“你先出去,我来帮你劝劝他。”
郁青青白他一眼:“什么‘近不过夫妻’,我和他才没有那么近,是你技术太烂而已,我所知道的别人的易容术,不只样貌能变,声音能变,连体形都能变,我看你要不是正好和他差不多高,早就被人识穿了。”
郁青青没叹,也看见秦悦没叹,她往身后看过去,只见拉起帘子遮挡的书房内,走出一个人来,赫然与面前之人一样的容貌,一样的身材,一样的衣服。
秦悦沉着脸,低头拿了笔在桌上的纸面重重划着,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打算。他知道白衣的意思,原本,他也是想着自己去教她骑马的,可看她那样不顾一切的样子,心中便再也镇定不下来,甚至不愿再看见她。
“你……怎么了?”她问。
曾经她想,如果这里有那种什么都能治好的神医就好了,那秦煜的腿就有救了,没想到现在,她却真的听到了神医这个词。
“不是这个原因吗?”郁青青重新坐下,看着他们二人,思考道:“那他要一个替身做什么呢?”
郁青青这才知道,秦悦并非不肯替太妃治病,而是早就有过好几手准备,这神医,大概是他早就想要找的人吧。
秦悦看向郁青青:“你刚才说的,那女子后来好了?”
“嗯?”秦悦看向她,样子仍是平常那样不徐不疾。
他不是应该马上想起来,这和太妃的经历很类似?都是曾经遭受刺激,然后从心理上逃避,遗忘,然后完全忘记,为什么他首先关心的不是治疗的过程,而是剧情?
“好了,王妃往前冲吧——”白衣剑客突然往马身上一拍,马顿时就往前跑起来,虽然速度不快,但还是让上面的郁青青惊得“啊”了一声。
他也再没说别的话,闭眼,似乎准备入睡。
秦悦又回到书房去,只说道:“你不要说出去就行了。既然来了,那便教一教他,怎么才能学得像。”
连秦悦都相信,他一定是作过一番查探的,这神医,一定是真有其人。
“恨又如何。”他语气仍是淡淡的。
这一夜,实在难熬,睡不着,还不能动不能乱翻身以表露自己睡不着,因为……郁青青觉得,好像他也没睡着。
“秦悦,你怎么了?”第二次,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郁青青忍不住提出自己中肯的建议,“我觉得,你还是主攻易容术比较好,那样到关键时候,作用就很能显现出来了。”zVXC。
白衣剑客看向秦悦,一个劲的朝他使眼色。
“你可以做……易容高手里面剑术最好的。”
“活该!”郁青青嘀咕一声,接着道:“然后那女人的朋友听从心理医生的建议,重演过去的事,帮她找记忆,原本她是忘记了之前五年里的事的,经过她朋友们的努力,她记起了一部分,记起了她一直不愿想起的那个公子,后来遇到战争,她在战场中救了一个孩子,然后就想起以前的事来了,然后,就好了。”
而且秦悦是从来不会问剧情的,她猜想过其中原因,一是他太无趣,对这种男欢女爱的剧情不感兴趣,二是他太能隐忍,明明想知道得要死,却装作不想知道。但无论如何,他是不会问的。
“电-视-剧!”郁青青白他一眼,“你记性也太差了,我明明和你说过的。”
“郁青青,你最好,少提醒我他还在我手中,要不然我哪天无聊,兴许就拿他打发打发时间。”旁边传来他那淡淡的嗓音。
“死……士?”郁青青上上下下看他,觉得他和她心目中的死士完全是天壤之别,“你说你是死士?”
“那个公子呢?怎么没了那个公子的事?”秦悦立刻问。
白衣剑客拉开帘子,马上就见到郁青青着急的脸。
听说神医,郁青青的神经马上就紧了起来。
郁青青有些意外,也不知道白衣剑客为什么这样帮她,只看了看秦悦,乖乖往外退去,白衣剑客转身就拉了帘子。
晚上,郁青青突然梦见了一个很老的电视里面的人物,梦见自己成了里面的一人,与那里的人物一起经历着剧情——那电视,便是《情深深雨濛濛》,梦中最常出现的人物,便是可云。
秦悦立刻点头:“嗯,是是,很哑。”说着又连咳了两声。
“啊?你武功没他好?那你为什么随叫随到的保护他?”郁青青大惊,白衣剑客脸上更不好意思起来:“所以……所以他叫我来都不是保护他,而是做杂事……拿衣服啊,喝酒啊,切磋啊什么的……”
丫环却将她拦住,回说,王爷在忙。
他迟迟不动,白衣也没办法,一边撕下面具来,一边朝他叹气:“王爷,做大事的人,如此受情绪影响,不好,很不好,得改啊。”
郁青青不管她,两手放在嘴边围成喇叭形,朝里面放声喊道:“秦悦,我过来可是因为太妃的事,你不见我可不要后悔!”
郁青青点头:“吃些药,然后用心理疗法治好的,不过,那是故事,可是可以把这思想说给医术好的大夫听,看大夫是不是觉得可行。”
她在他面前坐下,直接开口道:“我给你讲个电视剧情节。”
秦悦不作声,他继续道:“你就听我的吧,绝对没错,你带她去了,她不知道多感激你,觉得你这人实在是好,你不带她去,她只会恨你。”
马上,郁青青问白衣剑客:“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称呼你?”
不知道他是在忙着什么,只是希望不是有关秦煜的,而潜意识里,她似乎真的觉得与秦煜无关,甚至与政治也无关。
“哦……殿试居……”这不是和科举有关的,为什么却是讲一个丫环和一个公子偷情的故事呢?他想了半晌,终是忍住没问,只说道:“然后呢?”
白衣剑客躺在榻上,将腿翘起又放下,再翘起,再放下,“自然是。”说着紧紧皱眉:“你说他为什么那么喜欢翘腿,我觉得很辛苦啊。”
白衣剑客一愣,竟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怎么忘了还有这个,那我得好好防备着,说不定这几天刚好就会碰到刺客!”
白衣剑客肯定道:“当然,死士又不是什么很威风的职业,我骗你做什么,我就是死士,虽然……嘿嘿……”他一笑,“我知道我不是很像,但我真的是死士。我祖父便是王爷的父皇、也就是孝文皇帝的死士,孝文皇帝允许我祖父娶妻生子,然后就有了我父亲,后来又有了我。我父亲早就离世,孝文皇帝将我送给了他第六个儿子,本来是让我保护他的,结果他这儿子实在是个练武奇材,作为一个皇子,武功竟然比我这个死士都要好,最后就是……我替他做些有的没的任务,他出钱养着我,有时候想想,我都有点不好意思。”
这一回,她什么也没说。
果然是,郁青青惊得立刻站起身来,看着榻上的人,当即就确定他是当天扮曲姬的人,也是那时候在碧云山上见到的白衣剑客,难怪声音哑得都不像秦悦呢,原来根本就不是他!
躺在床上想了好半天,郁青青决定还是去找一找秦悦,给他讲一讲心理治疗这个东西,然后再讲一讲可云的剧情,虽然很不愿意,但她还是承认……他的脑袋比她聪明那么一点,也许他还真能误出点什么来呢?
郁青青立刻就往外跑去,跑了一会儿,又回来拉白衣剑客,“你闲着也是闲着,快教我去学马!”
“我会,我可以学,现在就学,马上就学,你什么时候走?”
白衣剑客凑到他身边,小声道:“你傻呀,让她跟着你,你们这一路一起吃一起赶路一起睡,多好的机会,做什么都比不上共患难感情来得快,你在一路保护她,照顾她,关心她,然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大事儿办了,她保证心里想的全是你了!”
“这个问题,我也在考虑,不过女人太难找,找自己喜欢的,她又不喜欢我,我还得哄她,实在太累,找个喜欢自己的吧,我又不那么喜欢,也累,想了想,我觉得还是去青楼逛逛比较好。”
白衣剑客十分无力地解释:“其实我的武功已经很好了,可是他在这方面的资质实在,实在不是常人所能比,所以……咳……不过自从他做了摄政王,武功上的进步已经比不上从前那速度了,我相信我总能赢过他的。”
“好吧……”,郁青青决定不再和他闲扯,接着问:“为什么他要亲自去呢?”
不过是学了几个小时的马,坐到饭桌前时简直就是骨头散了架一样的感觉,郁青青趴在桌上,等着丫环给自己盛饭,一边又吩咐:“等会晚上也给我备一些饭菜,我晚上肯定还要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