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门外正好有人喊,四夫人早已知道是为了什么事,立刻就起身急急走了出去,郁青青没力气动,只听外面说道:“恭喜四夫人七小姐,过门的日子订下了,是下个月的二十四,大吉的日子!”
在四夫人的激动欢喜声中,那丫环又说道:“端王府送了好些聘礼,夫人让您和七小姐去前面看看呢!”
四夫人听了便来叫郁青青,郁青青本不想去,却硬是被拉了过去。
在老大夫面前坐下时,郁青青用身体挡着,将一锭银子推到大夫面前:“大夫,我要诊喜脉,外面的是我身边的丫环,还请保密。”
大夫却摇头:“很大,若是普通人也有一半可能会致使危险结果,小姐的身体有些虚弱,这机会还要再大些。”
四夫人对眼前的热闹留恋不已,点头同意,却随口同身旁的丫环道:“小环,你跟着小姐过去吧。”
秦煜似乎看出她状态有些异常,轻声问:“今天是身体不舒服么?去看大夫了?”
四夫人眉眼里都是笑:“是呀,刚才没听到么,连你爹都说了这婚事要认真办,你身上的行头自是不能含糊,我们得亲自去为你看些首饰。”
大夫也不再说什么,放下轻纱,毫无遮挡地触上了她的手腕,凝神认真把起来,因为有她之前的干脆,所以后来大夫也十分坦白地问了她许多隐私问题,有关经期,同房时间,乃至身体的其他反应全都一一了解,最后回道:“时间尚才一个月,要确认实在太短,但按小姐的情形极有可能是有孕,老夫的答案是,至少七成。”
“那……也带我去好吗?”
四夫人笑道:“烦什么呢?你看你,哪里像是要出嫁的样子,还不快起来把昨天没绣的东西绣完。”
但事已至此,秦煜已经看见了她,她自然要去。跟在车夫身后,耳边是阵阵热闹喧哗,头顶飘着红色的花瓣,她脑中一片空白,每一步都迈得迷糊,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小环又说道:“这药是回去煎了喝的么?”
郁青青仍是没回,突然,前面一个小孩子与人打闹着猛地朝这边冲来,她躲闪不及,竟被重重撞在了地上。
“娘,过几天,您要和母亲一起出去是不是?”回房时,郁青青问四夫人。
郁青青则一个人走了进去。
“这……”小环有些紧张地朝远处姚家的马车看去,那几辆马车却淹没在围观的人潮看不见,迟疑时,车夫已往对面走去:“七小姐,这边。”他似乎完全没想过郁青青会拒绝。
送嫁的队伍正在前面经过着,花瓣直往她身旁落,小环一边看着街上的热闹,一边扶了她问道:“小姐的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白了,大夫怎么说的?”
秦煜柔声道:“其实……我定在了今天出来,也是隐约想着,也许你会出来看热闹。”
郁青青极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来:“正好和几位娘出来,她们要看热闹,便将马车停在了路边。”
面对她这样的反应大夫一点也不意外,回道:“是有堕胎药,但恕老夫直言,小姐的身体并不十分硬朗,堕胎会有极大的危险。”
她等着,等着,等到送嫁的队伍出来,远远的将要过来时,突然朝身旁四夫人道:“娘,我头有点晕,心里好闷……”
车夫朝郁青青躬身道:“七小姐,端王就在对面的茶楼上,正好看到了您,想让您过去见一面。”
两包中药都是用纸包了然后用绳子系着的,此时下面那包却已经被摔破了,正往外面洒着药材,需要她将那口子捏住才能止住。
前厅中早已围了许多人,都是来看热闹的,见着不少的聘礼,全都直起了眼睛,再看郁青青和四夫人过来,看热闹的人一下子全围了过去,恭贺声不绝于耳。
“今日本来是有事出来的,坐在这儿看见下面许多夫人小姐都出门了,像是过节一样,便在想你会不会也出来,所以一直看着窗外,人太多,本来没看见你的,直到路边有人被撞得摔倒才认出那竟然是你,就忙让人下去叫你了。”
而希望,却很快就来了。
是啊,她是那么热切地三番四次去见秦煜,怎么会拒绝呢,教谁也不会准备她拒绝呢,这这一次,她其实不那么想去。
小环有些迟疑,她又继续道:“这么近的距离,还怕我怎么着了?小心别让我娘看到就好了。”
药包被摔破了并没有什么,可她分明记得清楚,就在刚刚,在她摔倒的那一刻,她是用手护着小月复,然后将药垫在下面才摔下的,她紧张着,没有让自己的月复部着地……为什么?为什么,她怕的竟然是孩子有事,而不是这两包再难弄到的堕胎药。
“什么危险?”
小环大惊失色,一边责怪着那小孩,一边急着扶她起来,“小姐怎么样,有没有摔到?”
郁青青却一动不动站着,呆呆看着自己手中的药包。
“七小姐。”
“小则影响以后生育,大则——”大夫看了她一眼,回道:“丧命。”
郁青青这才想起自己手中还拿着堕胎药,立刻就要收到身后,可等她有此想法时已经太晚,他已经抬手去拿了她手中的药包。
她们出门早,动作也很快,不到半天的时间就置办好了许多首饰衣物,待到中午的时候,远处传来锣鼓的声音,一行人便立刻往那喧闹的地方看去,却是迎亲的队伍,既然是与首富结亲的人家条件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那队伍在毫不夸张、亲眼所见的情况下排了五六幢房子的距离,一路走一路撒糖果干货,有时还会撒两把铜钱,让旁边围观的人十分激动,也让马车里面的人十分激动,连持重端庄的姚夫人也往外看着。
后天……又要煎熬两天,只是,这煎熬也是必须的,就算她早早的出去,那大夫也不一定能在这么早的时候确认她有孕。
四夫人正一动不动盯着外面,另两个夫人已经在急切下走下了马车,她也正准备叫上郁青青一起下去的,没想到却听到她这样的话。
郁青青却看着街道两边,心中惆怅着不知该怎么办。盼了一上午,她也没什么单独离开的机会,姚夫人一行人也不会像上次姚晋一样为了追人贩子而离开,就算离开也不会全离开,看着,似乎毫无希望。
虽是不能确定,可她心底却是很有感觉的,好像就是的,这让她十分不敢往后想,如果真有了,那该怎么办?动在欢面。
她真的是怀孕了,怀了秦悦的孩子。
看着迎亲的人过去,马车上的人便知道等会送嫁的队伍肯定不会走回头去,而会走另一边,所以在迎亲的队伍离开,道路被让出来后几辆马车就又往送嫁队伍的必经之路走去。
小环这才听了话,开心道:“那我就在医馆外面站着。”丫环想着,反正站在外面,一眼就可以看见医馆内的情形,并没有什么。
前几天她被休回来所有人都是对她讽刺与不屑的,今天这样的情形,也算是彻底扬眉吐气了,四夫人脸上止不住的笑意,郁青青却没理这些,只是一动不动看着面前件件缠了大红绸的贵重物品,丝绸,首饰,被褥,以及名茶,点心,甚至还有满箱子的黄金白银……此时此刻她才第一次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要嫁给秦煜了。
走到对面的一座茶楼,在二楼某个临街的雅间内,果然就见到了秦煜,他那身白衣被阳光照得耀眼,见到她,扬了唇微微一笑,原本带着些凉意的脸上终于露了些温暖。
“七成……”郁青青喃喃重复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大夫说七成,可她却有感觉,是十成。
小环问:“你是谁?”
“这……这机率应该很小吧?”郁青青问。zVXC。
耳边有人唤她,她缓缓侧过头去,却见到了上次那个将她从端王府送出来的车夫。
“是在家里待闷了吗?以前也没见你这样想出去过。”四夫人抬头道:“在睿王府待了两年,你都变得不像你了。”
是人就想看热闹看稀奇,不管是主子还是丫环,叫小环的丫环也十分不舍,却不好推诿,便跟着郁青青下去,到了医馆门口,郁青青看一看小环,笑道:“看你那舍不得的样子,好了,我自己进去找大夫就好了,你就在外面看看热闹吧。”
“有没有哪里摔伤?”她一走到桌边,他就问。
她以为她将和秦煜成亲,她该毫不犹豫地打掉孩子,而她也确实这样做了,可……在她的潜意识里,她竟然是不希望打掉孩子的吗?所以她才会在摔倒的那一刻那么紧张地护住月复部,才会在起身后也仍然担心会对胎儿有什么影响……
这正是郁青青要的结果,她一边皱着眉头,一边往四周看了看,然后道:“娘,那边正好有个医馆,我去让大夫看|看吧,您在这儿等着我就好。”
“把纸包摔破了吗?我让小二拿张纸过来给你再包一下。”
郁青青没回话,她便接着道:“后天据说是京中首富嫁女儿,早两个月就有人传着嫁妆能从城东排到城西,院里好几个夫人都想跟着我们一同出去,顺便看看热闹,所以就都同意后天去了。”
好久好久,她才开口:“大夫……要……怎么堕胎?”
四夫人顺着她的目光看一看那医馆,发现是个门面很大的医馆,与马车相隔不过就上十步的距离,便点头道:“那你去吧,要我陪着吗?”
四夫人进郁青青房间时,发现大白天的,她正趴在床上捶床板,不禁奇怪道:“阿英,你这是怎么了?”
从医馆出来时,她拿了两包药,步子虚虚的,好像迈在棉花上一样。
这个时候,老天爷似乎终于想起了她,就在马车停下的地方,郁青青看到了个不小的医馆。
郁青青停住了这有些狂躁的动作,只是紧紧拽住床单,无力道:“没事……只是,有些烦。”
接下来的几天,甚至都已经过了现代所说的十天范围,生理周期仍然没有来。而因为这事,她也常想起秦悦来。是不是……她和秦煜成婚的时候他也会来?
郁青青点头,心里知道自己在出去前的这几天都会寝食不安了,因为不确定,却只能等待。
“怎么了?莫非是有些中暑了?这天好像也没有那么热啊。”四夫人一边疑惑着一边看她的样子,似乎也没多大的问题,便又往车外看了一下,那队伍越来越近,隐约似乎还有红色花瓣在天空中飘着,让人实在是挪不开眼睛。
郁青青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就行。”
她是未婚女子的打扮,大夫一副了然的样子,拿了张轻纱来要盖在她手腕上,她去挡住,“不用了,大夫尽管把脉,我要知道准确的结果。”
她低着头,不发一言。
郁青青呆滞着,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话。
“这……”四夫人一想,点点头:“其实你能去是最好了,很多首饰非要本人试了才知道好不好,那明天我去给夫人说一说,让你那天也跟我们一起出去。”
她翻过身来仰面躺着,直直看向床顶,“娘,我们哪天才能出去?”
是不是因为女人天性,在女人的天性里,都是想保护自己的孩子的?
这么快,竟是这么快,是有些突然,但……这是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得到的,也算上天待她不薄,她心里此刻,应该是十分高兴的吧。
两日后姚夫人,四夫人,还有姚家其他两位性子活泼些想看热闹的夫人,还有郁青青一同出了姚家,一行人足足派了三辆马车出来,姚夫人单独一辆,郁青青和四夫人一辆,另两个夫人一辆。
郁青青没让他拿走药包,而是将两包药紧紧抓在手上,他抬眼看了她一下,收回了手,只是他手上已然被洒了些许药末,他看着那些药末,然后缓缓拿起来,到鼻前闻了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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