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风无裳才刚醒来,便听见门外有敲门声,有人高声道,“殿下,娘娘,您们可醒来了?皇上让您们快些过去!”
她抬眼,看见南门濂睁着双眸子看她,显然是比她早醒来了些时候。舒虺璩丣许是觉得风无裳睡眼惺忪的样子煞是可爱,南门濂宠溺的揉了揉风无裳的头发,温和着道,“快些起来吧,父皇肯定已经等着我们,你呀,也不早点起来看看自己的恶作剧?”
“什么恶作剧嘛……”风无裳嘟囔着,从南门濂的怀里坐起身,盘着腿坐在床上揉了揉眼睛道,“那不是送给他们的礼物么,我这么好心。”
“是的,是很好心,好心的连我也想看看你做了什么。”南门濂下了床,抱着风无裳坐到梳妆台边,为她绾发梳妆,极有闲情雅致的样子。
风无裳闭着眼,任他折腾。在南门濂怀里睡得太安稳,以至于醒了后还有些不太清醒,而且有他在,根本不用考虑什么,连梳妆这样的小事都省去了。南门濂的手法温柔,风无裳没有任何一根头发被扯痛的感觉,睁开眼时,她本想南门濂随随便便给她梳个髻便是了,没想到南门濂替她绾了个飞仙髻,惹得她很是诧异的抬了抬眸子,往后瞧了眼确定南门濂身后没有第三人。
“怎么,很惊讶?”
风无裳很诚实的点了点头,“确实没有想到,没想到我的夫君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能绾一头好发髻,着实让我觉得嫁夫当嫁贤,全才最好不过了。”
“娘子的意思是,为夫还得继续努力了?”南门濂将一只水色极好的翡翠莲花华盛插入她的发中,垂下无数精致细碎的翡翠碎叶,衬得她肤质白女敕,又拿起眉笔绕到他前头为她画眉。
风无裳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蹙眉,还是忍不住问道,“夫君……你是从哪学来的这一手好手艺的?”
他绾发绾的如此娴熟,为她画眉也不显生涩,实在让她难以想象他是新手,如果是跟着宫人学来的话,也应该有所练习吧。为……女子练习么?
这个想法让风无裳心里不太好受,待南门濂停了手后,才睁眼看他,等着他的回答,可心里也说不准想要听到怎样的回复。
南门濂静静的看了她半晌,忽的扑哧笑道,“娘子的这幅样子,就像是被人抛弃的小动物一般,真是可爱极了。娘子以为如何?自然是曾经为了让母后开心,跟着母后宫里的梳妆嬷嬷学了一段时间,为母后画眉的了。”
那个时候,那个小小的男孩见母亲总是板着一副脸对他,以为自己惹得母亲不高兴,想方设法讨母后开心,哪怕是学绾发画眉,尽管反而惹得母亲一顿斥骂,说是不务正业,罚抄了几天的兵法,可这手艺却是继承下来了,这么多年,有些生疏,也没完全忘光。
风无裳舒心了,随即心里更不舒坦起来,觉得这勾起了南门濂不喜的回忆,手握住了他的手道,“我很欢喜。”
“我也很欢喜。”南门濂抬起了她的下巴,眼里染出了温良的笑意,嘴凑着她的耳垂道,“古人笑弄为娘子画眉是软弱之举,如今想来,真是不懂情趣。”
风无裳勾起了唇,想着他又开始批判“古人”了,与那僧人“坐怀不乱”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由笑道,“快些吧,还有人等着呢。”
“为夫,遵命。”南门濂故意咬的风无裳耳垂发痒,见她缩起了脖子往他身上靠,才满足的画完了另半边眉,唤来了春桑为她进行进一步的上妆,自个更衣去了。
待到两人装扮完毕出门的时候,又过了一些时间了,门外候着的太监等得焦急,见他们出来赶紧领着南门濂和风无裳行去,一边道,“殿下,娘娘,皇上已经催促了三遍了,咱们可得快些过去,不然怕是皇上会发怒!”
风无裳蹙了蹙眉,听见南门濂问道,“父皇那么早便起来了?”
“皇上卯时三刻时便被闹了起来,听闻是风家的小姐出了事……”那太监说到这里时停了停,自觉说错了什么话般,偷偷瞧了眼风无裳,见她面无表情,不由一颗心稍稍提起,便听见风无裳问道,“本宫的妹妹,出了什么事了?”
“奴才也不太清楚……”太监耷拉着头,瓮声道,“主子们过去便清楚了,皇上被闹了起来,辰时过去后,现在还待在那里呢。”
“谢过公公提醒了。”南门濂道,顺手塞给前头领路的小太监一个锦包。
那小太监掂量了下重量,面色一变,赶紧要递过来,但南门濂是暗地里递过去的,他再送回来动作有些大,被人看见了影响更为不好,只纳入了袖中,僵着脸道,“殿下委实太抬举奴才了……”
“这是公公应得的。”南门濂望着前方道,“是娘子为我处理了伤口,耽误了些时间,公公知道了么?”
“奴才知道。”太监更低的低下了头,主子们的事他不敢掺和,虽然攀附上了能享荣华富贵,但是一朝能一切尽失人头落地,这样危险的游戏他玩不起,也不敢参与,所以只能退而远之,不愿沾染上一点。为了明哲保身,这样的说辞既是采纳了,也不会影响些什么。
小太监收下了锦囊,往后的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风无裳一直面无表情,在去的这一路上,她不屑于装出多么紧张,就当做她毫不知情好了。
到了昨日来过的温泉口,风无裳对这一切已经熟悉,还是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南门濂解释道,“行宫内特有的一口温泉,据说一年四季水温都不会变化,泡在其中的人能养生治病,先皇也是看中了这一口温泉,才将行宫建到了这里。”
风无裳点点头,见温泉口有着重兵把守,守在外面的陆黎见到南门濂来了,赶紧将他与风无裳一道请了进去,然后也留在了里面,看来是特意在外面等着他们。
这一路风无裳昨日走过了一遍,不觉陌生,到了口子处,见东飒帝负手而立,紧皱着眉头,沈皇后也是抿唇不语,柳妃面容严肃,别过了脸不忍看。风金缕紧紧的包裹在毛毯内,靠在傅倩身上除了哭没有其他的声音,傅倩小声的安慰着她,眼睛红肿,已然成了泪人。
南门陶身上也披了衣衫,背靠着大石伸直了腿坐着,耷拉着头,神情萎靡,似乎是才醒来,眼下有很浓的乌青,身子也软软,靠近了能闻到还没消散的酒气。
南门瑾没有在,想是东飒帝为了让他好好养病,让他待在房内静养,不要随意出门了。
风无裳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南门濂缠着纱布的左臂,心中冷笑一声,同是儿子,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南门濂受了伤,还得深夜为他处理政务,眼下被他催魂似的催到这里来,可是南门瑾就能好好享福,能享受东飒帝在床边的问候。尽管两人所受的伤的严重程度不同,可是东飒帝离开后就没来看过,不然风无裳何以能和南门濂在房内睡了一下午?若是东飒帝来了,早被唤醒了。东飒帝这颗心,长得还真歪。
见到南门濂和风无裳来了,东飒帝面色一沉,不喜道,“怎么拖到这个时候?请你就这么难请动?”
风无裳抢先道,“今早上起来,臣妾为殿下换药,才耽误了些时辰,还请父皇恕罪!”
东飒帝这才想起来南门濂的伤势,许是有些歉疚,神色缓和了些许道,“上了药后,可好些了?”
“承蒙父皇关爱,好多了,还有裳儿悉心照料,伤口处已经不疼痛了。”南门濂答道,话里的意思却让东飒帝面色微微一变。
柳妃忧心道,“太子昨晚睡得还好吧?皇上昨夜被风声吵得,睡得极不安稳,今早好不容易睡熟,又被这事惊醒了,赶紧披了衣服过来。早上露重,也忘记了多穿些,在这里站了许久,热气才暖乎了身体,臣妾还着急着回去要熬碗姜汤给皇上驱驱寒呢。太子可千万顾及着身体,受伤后的身体不比从前,要脆弱些,太子妃你也多担待着点,别着凉了。”
柳妃这一番话,开头和结尾都是在关照着南门濂,可中间字字句句不是不在针对他。强调东飒帝急着赶来,不就是要谴责他让他们久等了?而且生动形象的描绘了东飒帝赶来的景象,不就是也在提醒着东飒帝,他也是受了伤,又能比南门濂好到哪里去?南门濂理应牵挂他才对!
风无裳认真的听完柳妃的话,本是紧张的神情而后松了一口气道,“幸好臣妾昨夜将门窗堵得严严实实,未免声音惊扰了殿下的睡眠,才让殿下睡得清净了些许,一觉睡到了天亮。殿下本要急着出来,是臣妾拉住了他,强制的换了药。要是伤口感染变得严重了,岂不是让父皇和母后忧心?岂不是裳儿的罪过?”
柳妃本想暗里讽刺他们,没想到反被风无裳将了一军。她的言外之意,不就是说她没有照顾好东飒帝?没有隔绝声音才让风声惊扰了东飒帝,也没有提醒东飒帝多加些衣服,毕竟东飒帝忘记,她不知道要求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