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霍然抬首看向喜怒无常的修夜“你这样会不会太过分!”
“质问本尊?”修夜恬淡一笑,而后极其无害乃至纯净挑眉“时间缩短为五日可好?”
像是孩子在征求意见般,久央心底再度一凉。舒榒駑襻
“五,天?”
失魂踉跄起身,五天……自己真的没有过多时间,再耽误下去,自己只会害的长老丢了性命峥。
不过早晚的事,不过行动早晚而已。
久央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躯体,扶着玉柱墙壁一点点挪到大殿之外,苦笑踏着惨败的夕阳走出魔宫。
确实是走客。
没有御风御云,只是失魂一步步走到偌大魔界之外,忽略身后那一双诡异妖惑的眼睛,久央苦笑————生于忘川,自己注定是灾星。
西界
结界外沿桃花如昔绚烂夺目,残阳夕照将其灼灼艳丽镀上一层金粉明黄,风过,那层层粉浪翻飞如舞,桃雨翻飞随风翻落,霓彩绚烂漫天。
“师父……”
喃喃失魂站在碎魂结界之外,久央身有无音所赐玉坠明明可自行出入,眼下她却踟蹰始终不肯踏入桃林半分。
风过桃林悠悠,明是万里祥和,如今于她而言却像是有着什么恐怖威慑一般。
“师父。”小手紧握玉坠,直到那圆润深入掌中硌的手心生疼,她犹不自知放松一些。
“你是想要将那块古玉捏碎么?为师怎么不知央儿有这喜好?”
身后清风化雨一声轻笑,淡然、平静、温柔仿佛包容原谅了世间一切罪恶。
如此纯和如碎玉声线,天下独一无二,宠溺却又恰到好处的绝世出尘。
“师父?”不同于前两次喃喃自语,这次是更为真实的浅声呼唤。
回眸间,这一刻不解人情的清风忽然舞了起来,卷着她的发丝飞扬,不其然遮住其顾盼视线。
久央僵硬着想要抬手将发丝理去,身体却是不听使唤,紧紧抿着唇,唯有任凭云发穿梭致使自己视线模糊,遥遥眺望那近在咫尺之人。
对面,白衣神尊神韵如昔,那光辉缭绕的绝尘之姿如昔,那温润慈悲的眉眼如昔,甚至那殷红眉心朱砂都是依旧惊鸿照人。
她的师父就是这般光辉的存在,是慈悲的化身,是众生的精神寄托,是浩瀚天地的守护者……却始终不能是常伴自己身边之人。
“师父……”见着眼前之人不禁重重一个鼻音,所有绷紧的心弦在此刻终于得以放松下来,身形一软不由自主跪了下去,泪水不听话扑簌而落“我该怎么办?师父告诉央儿该怎么办?”
“央儿?”无音惊异久央行此大礼,当下不禁疑惑慌乱上前将其搀扶“傻丫头,因何事哭成这般?”
本是身在四水湖畔喂完锦鲤的无音,原本打算回殿继续批阅仙家奏折,却是途经桃花林蓦然感到久央强烈茫然的气息,刚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幻觉,疑心接近桃林结界,那充斥着熟悉气息的波动随之蔓延开来。
最后终是忍不住出来查看一番,在确认是这小白徒弟之后,无音现身本是想玩笑逗弄她,却不料见到如此梨花带雨的光景。
是谁又欺负自己的小徒弟?
白衣轻柔拭去久央眼角泪滴,无音心疼垂眸看她“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哭什么?”
“师父师父师父!呜呜呜……”不管不顾抱着无音腰身,将小脸委屈埋在其莲香胸膛,彼时久央只感觉这偌大苍茫天地,为今只有眼前之人才是自己最后依靠寄托,他是自己的精神支柱,是自己的光明,是自己活下来所有的勇气。
那莲香阵阵扑鼻,在梦境中反复出现的希冀场景,今日终于得以实现,久央却是被心结压的无力喘息。
她险些入了心魔,她现在有什么资格如此抱着神尊师父?一个离魂心魔之体,自己怎么配如此光明正大出现在无音眼前?
自己就是一团污隧,在师父这光明化身之前无所遁形!
“师父,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埋在无音胸前的小脸一阵无助抽泣,一声声都委婉回荡在无音心底。
“乖徒儿,有事慢慢说,不要哭……万事皆有为师在。”无音温柔抚模着久央脊背以示安慰,只是他对久央越关怀,怀中的小家伙便哭泣越凶,直到最后泪水彻底枯竭。
…………
自夕阳沉落到月上柳梢,无音不知道自己僵硬着拥抱安慰久央的姿态站立多久,只是身体有些酸涩麻木……却依旧不忍心推开她。
无奈一声长叹。
“央儿,夜风凄冷,你若是还觉得心中不舒服,为师带你回大殿慢慢谈可好?”弹指间,一件白衣如雪覆上久央肩头“好孩子,小心染病。”
“哧……”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久央在无音怀中扬起小脸“师父忘了?央儿已是仙人之躯,不畏寒的。”
正在为久央拽衣角的无音指尖一僵,剔透雪眸不禁暗了暗“是,为师疏忽了。”
“师,师父?”眼风准确瞄到无音的恍然失神,久央在心底狠狠骂了自己一句莽撞,丢下心头抑郁,连忙讨好撒娇般在其怀中蹭了蹭“师父,央儿喜欢师父变幻的衣服!”
“如若无用,留着反倒累赘。”说着便撤了术法,久央垂眸,眼见着那翩翩如羽的白衣,眨眼化为一片粉女敕桃花。
花瓣安静躺在无音掌心,淡粉披着月光,应着如玉手掌,越加娇女敕惹人怜爱。
花美,手比花动人。
“师父……”久央伸手扯了扯无音衣袍,肿着哭红的眼角,勉强咧嘴一笑“好漂亮,师父将这桃花赏……”
讨赏之话尚未说完,但见桃林内卷起一阵清风,月光下万千花瓣浮光掠金之间,无音掌心的桃色已然不见。
“没了?”她讷讷看着无音洁无尘埃的掌心,咬唇失神“到底是没了?”
“傻孩子,什么没了?”
蓄着泪水的大眼一眨,晶莹泪滴再度跌落出来“到底是没了。”
桃林中,清夜皎月之下,她安静站在他对面心如死灰反反复复呢喃着“失去了,没了,不再有。”
“桃花吗?”无音怜爱模了模久央头顶,好笑看她“只要央儿喜欢,这里遍地都是的。”
不,不是桃花……而是您的关爱。
我只是一时愉悦忘记接受而已,但先下我已然觉悟,师父却为何让它消逝如此之快呢?央儿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
师父微笑起来都是如此短暂,能触碰师父白衣时间亦是稍纵即逝,能安然窝在师父怀中些许更是梦迷奢望……
为何师父的宠溺如此短暂,修夜的凌辱恰恰如此漫长?
为什么,偌大洪荒天地却始终容不下我一介小小心愿呢?
我不过想修成一介懒仙而已,我不过想长久依着长灵山,永远笨拙单纯下去而已……
脑中莫名一阵恍惚,眼前一片月光苍白,而后天地打个转,世界颠覆了。
“央儿,央儿?”
无音心忧拍打两下久央苍白的小脸,俊眉微颦“竟昏过去了?”
“央儿……你究竟受了多少苦。”
银华一闪,久央在无音抬掌安慰抚模间化为一只白狐。
肉嘟嘟的爪子小心翼翼蜷缩着,像是自卫又像是怕伤着身边人,尖尖下巴插在腿间盘成一个毛球,乍一看像是疲倦沉睡着,细瞧耳尖一刻都不放松竖起,又像是在警惕舌忝伤。
…………
无奈将久央自桃花林外抱回寝殿,无音生怕久央夜半醒来啼哭自己不在身边,左右全思之下终于决定暂且放下凡界仙家奏折,先守护小徒弟一夜。
西界月光如练泼散,小小白狐独自窝在半染月华的床上,时而委屈般抽抽鼻子,时而小爪子自卫般伸了伸,而后又小心缩了回去,或是抖抖耳朵,又或是摆摆尾巴……
它这也算是睡觉?
无音好笑看着即便陷入昏迷都不肯安生的久央半响,终于忍不住低低一笑出声。
抬手揉了揉其雪白柔软发毛,像孩子般轻柔拍了拍,小家伙果然安静下去,不消片刻均匀的呼吸声响了起来。
安神术紫光自无音掌心源源不断输向久央,直到那淡雅紫华凝聚成一道光晕,形成气泡模样将久央包裹守护在其中。
沉睡一夜好眠,恍惚里久央只觉苍茫的梦境中有一人安然守着自己,使人没由心安。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