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妃娘娘.”金沛姿才返回宫里,就见朵澜陪同娴妃正往外走。“娘娘来了好一会儿了吧?臣妾才去过皇后娘娘的长,劳您久候了。”
盼语原是不想来,可不来又总觉得有嫉妒生分之嫌,故而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这一遭。谁知道嘉嫔不在也就罢了,竟然还遇上了新入宫的柏贵人。“哪儿的话,我倒是不曾久候,里面那一位却是等了好些时候了。”
见嘉嫔不解,一直在宫内伺候着的灵澜随即福身道:“娘娘,是柏贵人来了。”
“柏贵人。”金沛姿看了一眼娴妃的脸色,淡然道:“我与这个柏贵人素无交情,不过是去长请安的时候遇上过一回两回,她来做什么?”
“嘉嫔身份不同了,必然有人存心不良。”盼语提醒一般的说了这么一句,随后看了看天色,有心要走。
正好小陆子领着内务府的江连进来。金沛姿看了江连一眼,方才在长的那碗粥的霉味儿顿时翻滚起来,顶得她险些作呕。“不知娴妃娘娘有没有兴趣陪来臣妾宫里看一出戏?”
“看戏?”盼语瞧着嘉嫔的脸色微有些变,点了点头:“也好,反正宫里辰光太多了,本宫正好无趣。”
江连喜滋滋的躬身进来,比小陆子快走了两步,一个千儿打下去,欢快道:“奴才给娴妃娘娘请安,给嘉嫔娘娘请安。”
看了一眼江连,金沛姿胸口的闷气更甚,一股一股的怒火腾腾的窜起来。面上却平和的笑着:“江公公打理着内务府的差事,可谓日理万机,怎么有空来本宫这景阳宫走动啊?”
“呦!嘉嫔娘娘抬举了。”江连收敛了笑意,恭顺道:“日理万机皇上才当得起,奴才不过是跑跑腿,替主子们张罗张罗宫里所需,实在算不得什么。都是奴才的本分。”说话的同时,江连往身后瞥了一眼。
金沛姿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发觉些许内侍监在二进门外候着,手里捧了好些物件。“本宫有些乏了。这样吧,劳江公公受累,领着她们先去侧殿候着。本宫同娴妃娘娘坐下慢慢看。”
“。”江连答应的很是爽快。腿脚更比小陆子还要麻利。
金沛姿懒得理会他,顺势握住了娴妃的手。
盼语顿觉的一股温热传来,顺着她冰凉的手指直流入心田,那感觉并非是温暖,甚至让她有些抵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了,盼语总觉得嘉嫔好运的真真儿让人嫉妒。她不动声色的缩了缩手,却依然心中别扭。
目光总是情不自禁的落在嘉嫔的月复部,哪里装着一个鲜活的小生命,是皇上的骨肉。悄悄隐匿了自己的心事,盼语明艳的笑了出来,其实她不是怪嘉嫔能得蒙天恩。而是怪自己为何不能,说真的,高氏从使女一朝成为贵妃,她心里是怨怼的,但远不是向此时这样的妒火中烧。
位分、恩宠她真的都可以放下,盼语心里是真心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属于她们的孩子。
然而这一切,金沛姿并没有察觉。只是依旧温和的握着娴妃的手,缓缓的朝侧殿而去。
柏絮妤在这个时候,轻盈盈的迎了出来。许是自幼习舞的缘故,她身子轻盈柔软,步态婀娜之中透着一股柔韧,既有阴柔轻灵之美,又不会让人觉得她弱不经风。“臣妾给两位娘娘请安。”
盼语从方才便没觉出好感来,这一会儿再看见她,脸上只挂着得体的笑意,却没说话。
金沛姿倒是大大方方的虚扶了一把,从容平和道:“妹妹快起来,我是最不拘礼节的了。还是坐下了边喝茶边说话吧。”
待到三人坐稳,香茗也呈了上来,金沛姿才唤了江连进来:“江公公是带了什么好东西来给本宫,就端上来吧。也正好让娴妃娘娘、柏贵人陪这本宫开开眼。”
江连略有些不好意思,谦和笑道:“嘉嫔娘娘岂会没见过好东西,奴才不过是按皇上的吩咐,送了些日常所需的物品过来。娘娘请看,这是一对玉如意,是扬州产的白玉所致,乃属如意之中的上品。寓意如意吉祥,最适合这会儿摆在娘娘的厢房里了。”
金沛姿根本没有看江连,反而眸子一转,对柏贵人柔和一笑:“白玉如意虽好,可本宫更喜欢‘三镶如意’。柏贵人一看便是书香门第的出身,必然通晓何为三镶如意吧。不如,就由妹妹解释一番,也好让奴才们心里有数。”
柏絮妤没想到,她这一来景阳宫,就碰了嘉嫔这颗硬钉子。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可语调却是极为温和的:“是,娘娘。”
盼语知道柏氏出身武将之家,并非是什么书香门第。而嘉嫔这样说话,显然是故意的刁难。让她不明白的则是,即便心里不喜欢柏贵人,也没有必要扬手打小脸之人啊。嘉嫔不是轻率的性子,何故今天反而这样凌厉。
弄不清缘由,她也不好插话,只垂下眼睑,装作不经意的拨弄着手里的绢子。
柏絮妤想了想,忍住心里的不快,柔和道:“臣妾幼年听闻过‘三镶如意’,是以珐琅、紫檀或金银制柄,而柄首柄尾均制成椭圆形状,镶嵌玉石。而寓意却多了一重含义,有珠联璧合的美意。”
江连闻言不由得面色一沉,心想这柏贵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白玉如意欠缺的这一重美意,显然就是嘉嫔的忌讳。宫嫔哪有不渴望与皇上“珠联璧合”的。要讨主子的欢心,总得对症下药不是。
自然,江连也明白,嘉嫔似乎是有意要给她难看,可究竟是为什么,一时间他自己也闹不明白。只得一味的致歉:“是奴才疏忽了,竟没闹清楚娘娘的喜好,只心急着把最好的白玉如意送到娘娘宫里来了。还望娘娘不要怪罪奴才!不如娘娘看看这盒血燕合用么。”
话锋一转,江连急忙召唤捧着血燕的奴才上前。
盼语睨了一眼打开的金丝盒子,不禁一笑:“江公公真是有心的,这可是最好的血燕。嘉嫔孕中自然是得吃些好的,也难为你这样会办事儿。”
听了娴妃的话,江连似乎松了一口气:“娴妃娘娘过誉了,哪里是奴才会办事儿呢。这尽是皇上的吩咐,奴才不过是按吩咐尽本分。”
“好一个尽本分。”冷哼一声,金沛姿显然是不悦的:“本宫才在长用了一碗血燕粥,还是昨个儿锦澜去内务府领回来的呢。真真儿的好吃。不知道比起公公手里捧的这些又如何?”
江连听出缘由,心里咕咚一声。
敢让那发了霉的血燕送进皇后宫里,又怎么会是他一个人的主意。可这话,江连冒死也不敢言明,唯有忍下这口污气,连连道:“一样的,都是一样的,奴才侍奉主子的心意,从头到尾都是一样的。”
金沛姿面容一僵,眼里便流露出凛然的杀意:“一样的,好一个一样的。本宫何德何能,敢与皇后娘娘同享如此名贵的血燕。不知是江公公你存心要本宫难堪,还是你分明没有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此言一出,柏絮妤大惊。怎么好端端的来请个安,竟然遇着了后宫里这样的风波。她还真就是无心捅了个马蜂窝啊。此时想要走却也难了,唯有硬着头皮仔细听着。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江连伏跪在嘉嫔身前,一个劲儿的叩首谢罪:“奴才不过是按吩咐送了这些东西过来,奴才哪敢有僭越主子的胆子啊,嘉嫔娘娘息怒,身子要紧。若是您还生气,只管打罚奴才出出气,万万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这倒是一句大实话,盼语不免忧心忡忡的看了嘉嫔一眼。到了这会儿,她也明白嘉嫔为何会如此了,心中不免暗自钦佩了几分,始终还是嘉嫔有情有义。“嘉嫔不喜欢,只管让江连带回去便是,到底是身子要紧。”
金沛姿朝娴妃点头会意,意在告诉对方自己心里有数。随即转过头面向江连的时候,面色又森冷了几分:“平日里,没见江公公对本宫这样上心啊。是冲着本宫来,还是冲着本宫月复中的皇嗣才来,难道本宫不会分么。后宫之中,趋炎附势者多如牛毛,往往以拜高踩低为手段,以保全自己的利益。谁要是炙手可热了,便跟风似的削尖了脑袋往前凑,生怕献媚晚了点输给旁人。可若要是谁时运不济,那谄媚的嘴脸立马就翻了过去,恨不得耀武扬威的践踏在主子身上,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
猛的一拍桌几,金沛姿凛然喝道:“带着你的所谓好心给本宫滚出景阳宫去,该怎么伺候着,心里好好掂量掂量。别回头怎么死都不知道。”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江连麻溜的起身,顾不得颜面,灰灰溜溜的退了下去。
“狗东西。”金沛姿依然不解气,她故意将柏氏也一并骂了进去。后宫里这些难看的嘴脸,到这会而她已然看了个清清楚楚,心里恶心至极。“本宫训斥奴才,没吓着贵人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