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回炮阵当中,史应龙身如怒箭向上疾飞,眨眼间已经升上数丈远近,这一下反应之快,速度之疾,实已是他武功大成后的巅峰之作。但他身法虽快,脚下爆炸的掀起的气浪却更快,只一瞬间,夹杂着无数沙石碎木的黑sè烟雾,便将他身形吞没,数千斤火药爆发出的威力,猛然倾轧而至。纵然他已将龙象般若功运转至极限,层层真气护住浑身要害,这一下却觉身体如被万钧巨木撞个正着,五脏六腑震荡不停,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差点就要喷出来。而且他双脚首当其冲,当即剧痛无比,发出咔咔骇人微响,却快要承受不住。
“火药威力太大,继续这样下去,伤势继续加重,就算能撑下来,也无力再战,只怕要落入鞑子手里,得另想办法才行!”史应龙脑海里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只是他周围黑烟弥漫,沙石碎木纷乱激shè,火药掀起的气浪紧紧压迫而至,如同玄冰凝固厚重。此时此刻,就算他想变换身形,急促之间已是无能为力
值此危急之时,史应龙猛地暴喝一声,右臂全力向下一挥,陡见紫英剑光芒大盛,一道璀璨紫芒自剑尖处月兑离,“轰”一声冲入下方滚滚气浪中,立即将气浪撞出一个不小的凹陷。他顿觉双腿压力减轻了两分,心下一喜,右臂疾挥,瞬息间轰出三道紫芒,首尾相衔,终于将脚下气浪打穿,露出一条通道。此时他身体上冲之势已尽,开始向下掉落,迎面而来的,却是无数力道劲疾的沙石碎木。只见他猛一收身,整个人缩成一团,凭空借来一道旋转之力,整个人如同陀螺般疾速飞转,刹那间已经调转了头脚,紫英剑向前急舞,幻出一个紫光电钻,顶在前头向气浪正中的通道冲下。
“嗤嗤嗤”急促无比切割之声不断响起,史应龙冲开无劲急的数沙石碎木,眨眼间已经冲到了火药炸出的深坑底部三尺之距,左掌向下一按,一股柔力从掌心吐出,一搭一推之间,身体已经贴着坑底滚出,“砰”一声停在巨坑侧边。
只是他从近六七丈高的地方疾冲而至,下坠之势甚急,身体已经携带有近千斤的力道,沉重无比。而他先被火药之力炸伤,再加上他在顷刻间连发四道“落英”剑气,消耗甚剧,这一掌虽然成功改变了身体下坠之势,但被地面反冲之力一激,五脏六腑再次受到震荡,伤势加深。他顿觉胸口剧痛无比,再也忍不住,“哇”一声喷出大口殷红鲜血,洒落在坑底,身形继续滚出丈许,这才在坑壁处停下,心里一阵侥幸:“若不是上次来奉元是跟方姐学了一式‘落英’密剑,只怕今rì难逃一劫。”
史应龙拭去嘴角血迹,忽觉周身痛疼,略一查看,才发现自己衫裤破烂,自肩膀以下,身体被沙石碎木划出无数道伤口,猩红的血液和黑sè的尘末糊在一起,触目惊心。他忙检查伤口,发现大部分只是表皮被划破,伤得并不很深,几处伤痕较深的,也只是皮肉之伤,并未伤到筋骨,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此时衣衫破烂,怀中的伤药早已掉落,被火药爆炸产生的气浪震得粉碎,只能封住那几处伤口附近的穴道,借此止血,暗想道:“这次太大意了,还好赵敏那妖女没将沙土淬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如今自己身体情况不妙,此地不可久留。”心念动间,便要从坑底跃出,不料才一动丹田真气,胸口一阵剧痛传来,忍不住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史应龙忙停下丹田之气,凝神内察,这才发现檀中、巨阙两处大穴当中脉息紊乱,竟然已经伤了根本,不由大皱眉头,心道:“没想火药爆炸之威如此巨大,一击之下竟然令我伤势如此严重,若不及时控制住,别说冲出鞑子军阵,恐怕连这深坑都无法跃出。”环首一望,却见火药炸出的黑烟仍未散去,层层幕幕厚实得很,把里外视线完全隔绝了,一时半刻也不会散尽,又想:“浓烟未散,正好能为我争取一点时间。”他心意已定,立即运指如风,在胸月复间连点十几处大穴刺激生机,又摆出心意十二势中的“活络势”,手脚交错互抵,疾运丹田真气,抓紧时间疏通檀中、巨阙两处要穴淤结。
回回炮阵上黑烟腾腾,光不能透,周围的元兵被火药爆炸时惊天动地的威势吓到了,只是围在炮阵之外,却不敢入内查看。远处的赵敏深知史应龙武功高绝,唯恐这数千斤火药炸不死对方,立即下令道:“刀盾兵上前查看,弓弩队押后,靠近后先shè几波弓弩!”立即有两支千人队从她身旁方阵离开,快步奔向回回炮阵,穿过外围的元兵,才慢下脚步。刀盾兵小心翼翼靠近黑烟,弓弩手却已经拉弦放箭,立见上千只劲弩疾箭满空飞舞,飕飕飕shè入黑烟笼罩的回回炮阵。
黑烟深坑底部,史应龙一心运功,顶上很快便冒起丝丝白气,顷刻间已经完成了一个小周天,眼见就要收功,忽听利箭破空袭来,大部分都落在坑外,只有数支shè入坑底,其中一支竟然朝他脖颈shè去,疾快劲锐,箭风凌人。此时他运功正到了关键时候,全身无法动弹半分,又不能动用哪里避得开这利箭,不由暗叫一声:“苦也,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那利箭疾快无比,越飞越近,眼见就要扎在他脖颈上,就在这时,他猛一张嘴,“啐”一声吐出一口血水,“啪”一下击在箭芒之上。这一口血水不含半点内力,全凭他口舌鼓劲,哪里能抵得过利箭飞坠之势,立即被撞得四散飞溅。但这口血水却也不是全然无功,这一撞之下,已经略微改变了利箭飞坠方向。
只听“噗”一声响起,那利箭扎在史应龙左肩之上,力道劲重,箭芒锋锐,立即刺穿他肩膀,万幸未曾伤到筋骨。史应龙虽觉左肩一阵剧痛,却不敢有所动作,等得数息之后,才猛吸一口长气,“哇”一声吐出一口紫黑瘀血,终觉胸口闷痛鼓涨之感稍减,这才提起紫英剑,反手往背后一撩,“嗤”一下削断箭芒,又抓住箭尾,用力一拔,“噗”一声将箭杆拔出,带来一阵剧疼,同时也带出一股血水,激喷四溅。
他忍住剧痛,运指在左肩前后创口连点数下,止住血液流淌,又撕下干净的内衣,随手扎好伤口,伸臂略一动弹,虽然痛疼不已,却不妨碍施展武功,而他檀中、巨阙两处穴道的损伤虽然黑为完全修复,但已疏通完毕,只要以真气温养数个时辰,便能好上七八成,只要在这段时间内不全力运功,暂时也不怕伤势恶化。他凝神细听,发现附近有大队元兵逐步逼近,内中却无一流高手存在,不由暗喜,心想:“这时候还不见张无忌现身,想必是率众攻城去了,正好趁此机会冲出敌阵。”身形一动,已经跃上地面,快步向奉元城驰去。
此时黑烟渐渐散去,回回炮阵内的情景已经略微可见,赵敏虽然身在远处,却一直留意这里的动静,忽见史应龙从内驰出,脚步稳健,竟似毫发无伤,不由大吃一惊,恼怒不已,咬牙切齿想道:“这不可能,数千斤火药一举引爆,威力惊天动地,这小贼就算不死,也该身负重伤才对!”她这边惊怒不定,回回炮阵外的元兵也已发现史应龙身影,立即高呼示jǐng,后面弓弩手又是一波箭雨shè出,嗖嗖嗖之声不绝。
史应龙不敢妄动真气,只将一柄紫英剑上下挥舞,幻出无数剑影护住周身,嗤嗤嗤削断了数十支利箭,脚下却毫不停留,顶着漫天箭雨,快步冲出回回炮阵,闯入元兵阵中。附近元兵见敌人已经近身,立即挥舞刀盾围逼过去,后面的弓弩手投鼠忌器,也不放箭了,收拢弓弩,抽出弯刀也上前围攻。
史应龙见数柄弯刀袭来,立即挥动紫英剑,左右分削,咔咔咔数声响起,已经将身前元兵连人带盾削成数段,但元兵太多,这几个敌人才倒下,又有数名敌人填上空档,向他杀来。他只向前迈出一步,便不得不停下应战。他虽面对众多元兵,却仍不动用真气,只以本力应战。
紫英剑本是神兵利器,史应龙以天下无匹的臂力挥动,竟似电芒疾闪,速度之快,绝不在一般高手之下,只见一道紫芒纵横交错,眨眼间已经连杀数十元兵。但这些刀盾兵是赵敏母族jīng兵,悍不畏死,一个又一个元兵前仆后继,竟然将他死死缠住,无法寸进。
赵敏怒目圆睁,死死盯住史应龙身影,直到他被元兵缠住,寸步难进,又见他衣衫破烂,身上多处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小贼最擅长掌法,现在却连半道掌劲也不敢施展,只仗神兵应战,竟然连普通士兵的阵势也冲不开,他肯定是受了重伤,不能动用内力。如此一想,她心下大喜,对身边众将喝道:“你们看清楚了,此獠正是叛贼头子史应龙,他被火药炸伤,已经坚持不了多久。若要能将这恶贼拿下,为朝廷解了西南大华叛乱之忧,功劳之大,你们自可想象!”
短短一年之内,大华陡然崛起,席卷西南、湖广,到如今已成大势,隐隐有跟大元分庭相抗之势。大华之主史应龙的名声也已传遍天下,对这些人来说,当真是如雷贯耳,自然知道他的分量如何。赵敏身边这些人,无论是“义军”首领,还是蒙人武官,跟着赵敏攻打奉元,所图者正是朝廷封赏。
先前诈城之事太过危险,没有人愿意挺身而出,如今面对身负重伤的史应龙,不但风险大减,功劳更是大出数倍,霎时间,这些人个个眼放光芒,露出满脸贪婪之相,心中皆想道:“只要能拿下史应龙,取得这泼天大功,至少也能弄个行省参知政事的高职。”赵敏见他们意动心切,已是跃跃yù试,当即挥鞭指向史应龙,喝道:“功劳就在眼前,你们不奋力向前,难道想拱手让人吗?”
众将当下再也不顾礼仪,立即纵马从赵敏身边离开,回到各自阵脚高声呼喝,驱使部下向史应龙围逼过去。立见数万元兵向回回炮阵疾奔,边跑边喊,顷刻间整个战场喊杀声大作,声势惊天动地。
赵敏本想跟着上去围攻史应龙,一雪前耻,但一想到史应龙那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却又打消了争强之心,心想野兽垂死挣扎时最为凶猛,这小贼说不定也会如此,还是让这些“义兵”拖住他,等他油尽灯枯之时再来捡便宜好了。如此一想,便喝令道:“阿鲁托不花,这里交给你指挥。你记住,一定要将史应龙拖住,等我攻破奉元,再和无忌来收拾他。”未等阿鲁托不花回答,便策马向奉元城北门奔去。阿鲁托不花便命令部下吹动号角,敦促其他将官加力攻击史应龙。
回回炮阵之外,史应龙虽然极力冲杀,但敌人越杀越多,里里外外竟然围了数百层之厚,他杀了一个敌人,还没来得及迈步抢进,便又有两个敌人扑上来送死,如此往复循环,一连杀了近百名元兵,才挪动了几步。而此处离奉元城还有数百步距离,照这速度杀下去,只怕再过数个时辰,他也到不了奉元城。但他无法全力运功,有忌惮元兵弓箭厉害,不敢高跃抢进,只能沉下心,慢慢先前挪动。
奉元城上,明玉珍一直在注意回回炮阵那边的动静,他坚信史应龙是弥勒转生,天下未定,绝不会轻易仙去,果不其然,只等了一会儿后,便见到史应龙的身影从烟雾内冲出,不由大喜过望,高声呼道:“庄掌旗使,汉王殿下还没有牺牲,快召集人手下去接应。”庄铮原以为史应龙绝无幸免的可能,闻言一望,却见到史应龙被元兵困在阵中,正奋力杀敌,不由惊讶不已,心想史应龙竟然能扛下数千斤火药爆炸之威,实在不可思议。
庄铮知道史应龙多次对天完军施加援手,无论是对个人,还是对天完军,都是有恩无仇。他也知道对方武功极高,若能将人接应回城,击退鞑子,守住奉元便又多了几分把握。再说这短短数百步的距离对组成战阵的五行旗高手来说,不过是一冲而至,轻而易举,毫无危险可言。既是如此,庄铮陡然发出一声长啸,开始召集奉元南城墙上的五行旗高手。
此时被驱赶上城的汉人百姓已经被接引完,众多五行旗高手一边击杀跟随而上的元兵,一边寻隙破坏城下云梯,听到庄铮啸声之后,立即赶到他附近听命。庄铮也不废话,狼牙棒朝史应龙一指,说道:“汉王殿下被困在敌军当中,我们下城走一趟,把人接回来再做其他。”
唐洋、辛然等人齐声应是,快步奔到系着绳索的墙垛之下,正要顺着绳索坠下城头,忽然听到城北方向传来一道尖锐响亮的鸣镝声,忙回头观望。却见城北上空“轰”一下爆出一股五sè彩烟,正是五行旗最为危急的示jǐng信号,众人不由脸sè大变。庄铮疾声道:“城北有变,情况危急,大家先赶去支援。”当即率着唐洋等人向城北驰去。
明玉珍见一众五行旗高手转眼间消失在远处,不由心下大急,既是担心城北防务,也是担心史应龙无人接应,恐遭不幸,当即喝道:“兄弟们注意,速用弓弩,朝着汉王殿下的方位shè击,全力清理出空档,减轻汉王殿下压力。”附近的天完军将士立即行动起来,或搬动床弩,或开弓拉弦,朝城下元兵shè去,嗖嗖嗖数波箭雨过去,立即清理一条宽大的通道。
史应龙见前方的层层叠叠的人海厚度减少了许多,不由jīng神一振,紫英剑挥舞更疾,奋力朝那条通道杀去。他前进速度虽然还是很慢,但比起之前,已经快了不少,短短几息之间,竟然冲出了三步的距离,努力向奉元城下靠近。
另一边庄铮等五行旗高手一下了登城马道,立即全力施展轻功,电掣风驰般赶到城北,还未靠近城门方位,便见十几名元兵迎面冲来,挥刀疾砍。庄铮驰在最前,当下大喝一声,狼牙棒横在腰间,一招“风雷疾卷”使出,整个人立即旋转起来,向对面十几名元兵疾卷过去,砰砰砰一阵乱响起,狂风扫落叶般将敌人砸得横空飞出,啪啪啪贴在街道两边墙壁上,已是血肉模糊,气息全无。
庄铮一招击毙十几名元兵,心里殊无半点欣喜,反倒惊怒交集:“城门早已封死,这鞑子是从哪里闯进来的,难道城北已经陷入敌手?”当法更疾,又转过一个接口,路上连杀数队元兵,终于赶到北门直街之上。却见秦岳出城冲阵毁炮的地道入口处,原本安排在这里接应的数十名五行旗众横尸就地,一身工匠打扮的张无忌却出现在旁边。在张无忌身侧,一个又一个的元兵从地道钻出来,每十数人结集成一小队,立即向他处冲去。
原来秦岳率领众多五行旗从从地道潜出城外,直接穿到城北外的回回炮阵之下,突然地下钻出,泼油纵火,点燃周围的回回炮。众人正要赶去摧毁其他的回回炮,却遭到乔装埋伏的张无忌突袭,一个照面之间,秦岳便被杀死,地道出口也被张无忌控制住。那一百名五行旗众无法月兑身,被元兵困在回回炮阵之内,做困兽之斗。
张无忌夺下地道之后,却没有继续追杀其他五行旗众,带这大队元兵从地道抢入城内,逆袭攻城。元兵从地道潜入奉元城后,第一时间便奔向城门,想要打开城门接应大军入城,发现城门被堵死后,才转攻城头,和率众镇守城头的常遇春厮杀起来。
不断从地道蹦出的元兵大部分杀向城头,加入争夺城头段落之中,小部分却远远离开张无忌的视野,沿着街巷四处杀人纵火,制造混乱。一时间元兵和天完军、奉元百姓交战的喊杀声不断响起,惨遭元兵屠杀的百姓哀声呼救,又有房屋烈焰冲天,哔哔啵啵作响,场面混乱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