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保率军驰援洛阳,近四百里的路程昼夜飞奔,士兵早已筋疲力尽,这一驻扎休息,大部分人东歪西倒,一躺在地上,立即睡得如同死猪一样。王保保虽然也疲累不已,但他身为大军统帅,却坚持要与士兵同甘共苦,拒绝了赵敏安排在城里的住所后,亲自坐镇营中。
军队当中,极度紧张的士兵一旦放松下来,往往会出现一些意外情况,例如疲劳激起的身体病变、猝死,士兵之间的争吵,甚至炸营、哗变等等。王保保带着亲卫队在大营里来回巡查,处罚了十几名还在喧闹的士兵,直到夜sè渐深,这才回到帐篷休息。他睡下后,朦朦胧胧中忽听“轰”一声震天阶的巨响,如同春雷乍放,震荡心魄,当下一个激灵立即惊醒过来,喝问道:“怎么回事?”
“轰轰轰”回答王保保的不是他近卫的声音,而是密集的雷霆霹雳之声。只听响雷不断,一声连着一声,一响催着一响,震得地面颤抖,帐篷摇晃,仿佛天崩地裂一般,王保保只听得耳根发疼,连忙用手捂住耳朵。他久经战阵,听得如此情况,无需出声询问,已经知道不妙,当下跃下软塌,飞步抢出帐篷一望,脸sè立即大变
只见外面焰火燎天,整个大营已经成为一片火海,轰隆隆的爆炸之声不断,时有沙石、帐篷、士兵被炸得横空乱飞,高达数丈,硝烟火药之味弥漫满营。又有喊杀之声不断响起,受到惊吓的元兵惊呼疾走,胡乱奔突,不断有人被践踏倒地,情况混乱不堪。
军营之中最惧混乱,一旦发生混乱,士兵越多,受到的损失就越大。这次驰援洛阳的军队,是汝阳王察罕帖木儿仗以起身的家底,一旦损失过重,必定会影响到察罕帖木儿父子在蒙元朝廷内的地位。王保保心念一转,便已想通后果,当下当急如焚,运功大喝道:“来人,来人啊!”连呼数声,却被不断响起的爆炸声所掩盖,根本没有人听得到。
“可恶!”王保保见没有人回应,不由惊怒交集,疾步快奔,边走边喝,将身边的士兵都纠集起来,一起向外奔突。混乱中,忽然数名灰头土脸的番僧从火光中闪出,奔到王保保身边,喜道:“世子,您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王保保疾问道:“其他人呢?”一名番僧答道:“都被炸死了,只剩下小的几人了。”
大华军队留下的营帐过于简陋,王保保养优处尊,锦衣玉食,哪里受得了。他虽然没有入城休息,却也不想留在营中受罪,便重新搭了一座休息,将大华军队的主帐让给他的亲卫队休息。只是在史应龙的计划里,这主帐应该是元兵主要将领休息的所在,因此埋下的**特别多,这一爆炸起来,威力无匹,除了这几个在帐篷外围的番僧,其他高手护卫全覆没。
眼下情况紧急,王保保也没有闲心去侥幸自己逃得一命,当下吩咐几名番僧齐齐运功疾呼,收拢混乱的士兵,以求稳住局面。他反应敏捷,应对的方法极为妥当,若在正常情况下,当可迅速稳定军中混乱,只是十万大军的营帐绵延不断,极为广阔,此时处处声喧嘈杂,离得远一些的元兵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而且史应龙埋伏下的大华jīng锐在营中来回冲杀,不断加剧混乱,元兵迷迷糊糊之中惊醒过来,侥幸在火药爆炸和遍地焰火中逃得一命,便要面对明晃晃的刀剑追杀,惊慌失措之下,哪里还能记得住军规律法?当下大部分元兵只知道埋头逃命,便是前面有倒地求救的同僚,也都视而不见,践踏踏过,更不会听从王保保等人的呼喝之声了。
王保保辛苦了小半个时辰,喊得嗓子都哑了,却才收拢数千士兵,惊怒之下,忽听大营西面、北面喊声震天,整齐划一,全是“杀鞑子”之声,却是埋伏在周山、邙山的大华兵马杀了出来,和军营冲内杀纵横的互相呼应,合力将混乱不堪的元兵赶向城门。
“混蛋,敌人就藏在附近,回报的探马的眼睛都瞎了不成?”王保保听到西面如此大的动静,不由破口大骂,他虽然jīng通兵法,却也不清楚巨木旗在山林中隐匿的手段,当下只以为探马不力,愤恨不平。
旁边的元军将士却没想那么多,见情势越发不妙,纷纷劝道:“世子,场面太混乱了,还请您速速入城,以免被误伤。”话里是在为王保保考虑,实际上却是想跟着一起进城,及早从这危险的混乱中月兑身。
王保保又坚持了片刻,又收拢了数百士兵,见前面的士兵越来越乱,全然不顾自己呼喝,只知道埋头冲击,大华兵马的喊杀声越来越近,终于放弃了努力,在总将士的拥簇下奔向城门,打算入城暂避。
溃散的元兵像cháo水一般涌向城门,却没有人留意到,自己身边已经多出不少陌生脸孔。王保保奔到南城门之下,却见城门依旧紧闭,已有不少士兵聚在一起鼓噪怒骂,却不见城上把守之人回应半句。王保保快步上前,喝开前面众人,大声喊道:“上面的人听着,扩廓帖木儿在此,还不打开城门,让我进城!”
城门上的守将听完这句话,借着火光往下细看,果真是汝阳王府世子,却再也不敢当缩头乌龟了,只是扬声喊道:“哈尔巴拉见过世子。世子,刚才公主已经来过,吩咐不许开门,以免被敌人趁机攻击。公主又传令请各位收拢好士兵,在城根下列阵,以此抵抗敌军,请诸位听令行事。”
王保保闻言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混帐东西,这里全是大草原的巴特,哪里有什么敌人!还有,我是公主的哥哥,岂能和一般人待遇相同?哈尔巴拉,赶紧开门,事后我会替你向公主说明情况的。”
哈尔巴拉却没有打开城门,只是从城头上放下一根粗大的长绳,高声道:“世子,军令如山,请恕哈尔巴拉不能违抗。哈尔巴拉虽然不敢打开城门,但还有梯子,请您从这里攀援上来。”王保保无奈,只能拉着绳子向上攀爬,好在他也习武多年,虽不能跻身武林高手之列,应付区区绳索,却还不在话下。
王保保很快爬上了城头,哈尔巴拉想要收起绳子,王保保却阻止了他,说道:“等等,我还有几名亲随武官和护卫在下面。”哈尔巴拉不敢反抗,只能高声道:“请世子的亲随武官、护卫上来。其他人就地结阵御敌。”王保保的几名亲随武官忙攀上绳索,只是他们身手底下,速度却慢了许多。
周围的元兵听哈尔巴拉厚此薄彼,不由心生不满,又见几名番僧团团围在绳索之下,生怕被人前奏位置,更是气愤难当。此时大华兵马冲杀之声越来越近,众多元兵见情况危急,若不及早入城,只怕下场堪虞。当下众多元兵不干了,高声怒骂着,上前和那几名番僧推搡起来。争执之下,忽有人扯了绳子一把,用力极大“啪”一声竟然将绳子扯断了,连伏在上面的一名武官也摔了下来,砸倒十几名元兵,当下遍地都是痛呼之声。
王保保忙道:“哈尔巴拉,这绳子断了,快拿出新的绳子来。”哈尔巴拉本就不想让其他人上来,却趁机推月兑道:“世子,已经没有绳子了。”王保保怒道:“胡说,大华乱军未曾攻城肉搏,城上预备下的各种器械齐全,岂能少得了绳子,速速拿来。”哈尔巴拉推月兑道:“世子,真的没有绳子了。”又请王保保入内城休息。
但城下那几名武官跟随王保保多年,一向来如同左臂右膀,他岂能舍下不管?却对着哈尔巴拉高声怒喝,非要他拿出绳子来。哈尔巴拉来自于哈尔和林,乃是赵敏外公一系得力干将,本来就对靠着妻子上位,最后却忘恩负义的察罕帖木儿不满,如今听到王保保如此作为,也是心内有气,当即反口回骂,两人在城头上争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