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玻璃墙,隔开的是两个人,隔绝的却是两个人的思绪。
病房里的那个人安静地躺着,如果不是因为此时仍然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不是因为病房里成堆的仪器,她也许还会认为那个人只是难得一见地在她面前露出毫无防备的睡容。
她轻轻地抚上那道玻璃墙,望着里面的那个人,心里满满地涌上一个想法,让她有些后怕的想法。
假如……假如曜的死真的和他有关,她是不是就能下得了手?曾经她坚定地认为自己可以,但当现在看见这样的他时,她的坚定开始疯狂的动摇。
再次的相见,她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她想象中的场景是他依然冷漠,但她也不会轻易退缩。虽然她动季隽铭的手法不太正大光明,可她并不想以这样的方式来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季隽彦……
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你要醒过来,我的复仇才有意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着玻璃墙,望着那个了无生气的人。
林薇的身影就落在玻璃墙上,黎凯安看着微微敞开的房门,犹豫着应不应该此时进去。
他不知道林薇是怎么来这里的,但当他从何医生那里知道她要出来透透气后,他能想到的就是这里。来这里,一定能够见到她。
他是那么想着,可真的看见一切和他意料中的一样时,他却有些不是味道。真的就有那么爱吗?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地要为景曜复仇,不是将季隽彦恨到骨头里去了吗?为什么,得知他病危的消息,她却悄悄地在这里徘徊。
黎凯安的拳头悄然地紧握,他的目光凝视着林薇,她没有动,他也没有挪动过分毫,两个人的身影被日光拉得很长,落在寂静的走廊里。
不知道这样站了多久,连黎凯安都觉得腿有些发麻的时候,林薇才转过身准备离开。
“凯安?”看见黎凯安的林薇是惊讶的,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他。那被自己偷偷隐藏起来的心思在这一瞬间暴晒在阳光下,躲也躲不了的尴尬与惊慌。
黎凯安将她的仓皇失措看在眼里,他没有点破她,而是笑了笑,静静地等着她。他也不知道他此时的选择是对还是错,只是他太明白被爱操纵的感觉,不管那个人是否会回应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奋不顾身。
他装作不知道,林薇也不会主动提及,两个人一前一后静默无言地走出重症监护室。
不知从哪里飘来一朵乌云,将晴朗的天空遮挡了很大的一部分,阳光消失在乌云的身后,带着暖意的风轻轻地从脸颊上拂过,几分呢喃几分讨好。
黎凯安随意地坐在空地上的长椅上,也许是因为那朵乌云的缘故,原来在空地上晒着太阳的人们此时都消失干净。
他没有说话,但林薇知道他会有想说的话,于是不等他说什么,自己就乖巧地坐在他的身侧。
身后的树荫很好,飘散在身侧的空气里还有属于青叶的青涩味道,如果这个地方不是医院,如果不是这样的气氛下,那么现在就是一幅很美丽的画面。
黎凯安交叉地握住自己的双手,低垂着头,他的不言语不是生林薇的气,而是仍在犹豫。那件事的真相虽然目前还没有公开,但已经定案了,他赶到医院来就是想告诉林薇,他不想林薇一直生活在仇恨里,可他也不想彻底地失去林薇。
他心里曾经燃起的那一簇小小的希望,在刚才看见林薇站在重症监护室外时全部都被无情地熄灭。如果他再告诉她真相,她一定不会给他留任何的机会,但如果不告诉她,他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痛苦。
他没有说话,林薇就静静的等着。黎凯安的心思,即使他什么都不说,她也很清楚,只是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她都在逃避。其实她是个自私的人吧,享受着黎凯安对她的宠,对她的好,不想失去最后的这个依靠,所以明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会有什么还是舍不得对他言明。
这样好的黎凯安,她是不是应该还给他自由了?
“林薇。”
终究还是舍不得看见她在痛苦的深渊里挣扎,黎凯安抬起头看着她,少见的认真神情。
“季隽彦车祸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林薇本来还在想着,如果这一次黎凯安再对自己说明那些话,她会放他自己,会毫不留情地斩断自己和他之间的联系,可她没想到黎凯安竟然说的是这个。
她明显紧张起来,黎凯安苦涩地自己笑了笑,似乎不管他做得再多,在她的心里都无法取代那个人的存在。小时候是那样,长大后仍旧是那样。
“季隽彦的刹车有人为撬动过的痕迹,所以季隽彦的车祸不是一起意外,而是有人故意做的。我们也调查过了,最大的嫌疑人季隽铭被排除了,季家大宅的监控录像有录到他回家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目前最有可疑的人就是我们上次在法庭上见到的那个男人,在我们发出协查令前他就跑了。季隽彦送修的车行也说那个男人是临时聘请的,就在季隽彦要送修的前几天才去上班的,季隽彦拿车之后那个男人也就找不到了。”
“所以那个男人才是真正的凶手?”林薇听着他的叙述,仔细地提炼出里面的关键词。“那个男人曾为季隽彦作证,那样说来的话,曜出事的那一晚他也在场。曜的意外……难道是他做的?”
黎凯安对她点点头,继续说:“我们在景曜游艇上提取到衣服纤维上残留的dna和这个男人在修车行遗留下的唾液都已经送去比对,回馈的结果是同一个人。现在我们有充分的证据怀疑他和景曜的意外、季隽彦的车祸都有联系。”
“我不认识那个男人,季隽彦看样子也不认识,景曜就更不可能认识他。如果真的是他做的……”
林薇的话忽然断下,思绪再顺下去,那么得出来的结果显而易见。景曜和季隽彦没有关系,但他们都和她有关系,如果那个男人是被某人雇佣的,是不是真正想对付的人不是景曜和季隽彦,而是她呢?
换句话说,真正害死景曜的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