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战败、领主自刎的消息传来时,银琅殿上的长老们也终于无法继续淡定下去了。:.
这一次,更多的声音要求主动对大曜人宣战,不要等到大曜军队逼到眼前了才被逼的措手不及。而原本一直反对出兵的那些长老们,立场也变得不那么坚定了。
但是面对长老们提交的一份份详实的作战方案,皇甫风音依然连看都不看一眼。
终于有一些血气方刚的年轻长老们愤怒了,他们当庭质问风音,究竟有没有反抗大曜的打算,还是等着大曜攻上门来再主动乞降做龟孙子?
对此,风音掖没有给予明确的答复。原本认为他高深莫测必有后招的人,都开始怀疑自己原先的判断了,难不成,尊主以前的成竹在胸镇定自若,全部都是假象?
就在群臣激愤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两个见风使舵的,见尊主依然没有开战的打算,于是跳出来为风音助威,怒斥那些长老们目无尊主,以下犯上。他们以为这样做可以讨得尊主欢心,趁机升个级别讨些奖赏什么的。
但是他们也失望了,风音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直接一句“散了吧”,挥一挥衣袖走人了。
众长老们呆滞当场,他们突然有些茫然,难不成现在的这位尊长,真的要带着他们一步步把芒宿断送掉?
花嫁跟众长老离开银琅殿时,被好几位年长的长老叫住了。
花嫁有些惊诧,这几位长老以前都是反对风音封他为后,呼声最高的几个。后来花嫁被封为谏言长老之后,他们便做出一副与花嫁老死不相往来的姿态,平日里连看都不屑看一眼,更不要说与花嫁搭话了。此刻他们居然专程等在那里,这其中的意味,就颇耐人寻味了。
花嫁心中如此思量着,面上却保持着恭敬有礼的姿态,走过去问道:“几位长老,找我何事?”
几位长老互相看了一眼,似乎都不太好意思开口。最后还是其中一位比较年轻的长老主动开了口:“那个……谏言长老,其实,我们是有事求助于您的。”
“几位太客气了,”花嫁笑了笑,“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办到……”
“这件事,你一定能办到,”另一位老长老看起来性子有些急躁,打断了花嫁道,“只要是你出面……不,也许只有你出面,才有用。”
花嫁皱了皱眉:“我不太明白你们的意思。”
“是这样的,”那位较年轻的长老解释道,“我们几个私下里商量了一下,总觉得……咳,说句不太恭敬的话,总觉得尊主这段时间,性情变得越来越古怪了,我们实在模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这若是放在以前,我们不好随便妄论尊主是非,但现在局势紧迫,大曜已经相继灭掉了千代、初云和白,现在只剩下我们芒宿了,大曜人下一步举动,几乎不用猜,铁定是要一鼓作气攻打我们芒宿来了,我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这是三岁小儿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尊主一直以来的态度,实在是太令人费解了,他究竟想怎么样?一直这样无所作为地坐等大曜军队兵临城下吗?”
这位长老原本还能保持镇定,但说着说着,他也忍不住开始激动起来了。
花嫁静静听完他的话,问道:“所以呢,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谏言长老,别的先不说,首先您的职责就是监督尊主的言行,如有部符合尊主身份的,就应该及时指出并督促尊主纠正过来。现在尊主所做的决断,已经明显影响到了芒宿的未来存亡,您难道不应该发挥一下自己的职责了吗?”
花嫁颔首道:“这的确是我的职责,多谢您提醒。”
那人有些尴尬,忙解释道:“谏言长老,您别误会,我说这番话绝对没有恶意,我们只是觉得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才来求助于您的,我们没有指责您的意思。”
“我知道,”花嫁微笑了一下,“但有些话还是要先解释清楚,虽然我是谏言长老,却未必就能保证我的言语能左右尊主的决定,我只能劝说,却不能强制干涉尊主……”
“这个我们明白。”那位长老点头道,“其实这一点我们也已经考虑过了,但是我们想,就算您不能劝尊主改变主意,但至少也能揣摩一二尊主的想法吧?
“现在大家都对尊主的意图一头雾水,如果能知道尊主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也许大家也不会如此慌乱,也许还能提前做一些准备什么的。您觉得呢?”
花嫁想了想,道:“您说得有理,我会努力去尝试一下的。”
拜别了几位长老之后,花嫁一边琢磨着他们说的话,一边向风音的书房走去,他知道,这个时候,风音一定又将自己关进书房里去了。
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他发现书房门关着,从里面传来风音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他怔了一下,下意识地走到门边侧耳听了一下,只听风音道:“……所以,那两个人不能留。”声音中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杀气。
花嫁心头一跳,心想,风音说的那两个人,是指谁?这一次风音终于被触怒了,打算处决掉反对他的那些人了吗?
只听另一个声音响起:“可是尊主,这两人……要如何处理?”听声音,似乎是银琅殿上的书记官。
风音沉吟了片刻,道:“先找个名目收押了吧,这两个人,看样子就是作风不正,平日里也肯定没少做什么恶事,随便查出一二条,就足以将他们收押了。”
“……是,属下这就去通知主刑长老。”书记官应了一声,然后退了出来。
走到门外时,书记官抬头看见了花嫁,略怔了一下,便朝花嫁躬身行礼,花嫁挥了挥手,他便默默退了下去。
然后花嫁举步迈了进去,此时风音已经投入到如山一般的奏折批阅中去了。
花嫁心里在意着风音刚才说的那句话,脸上却故作不经意地问:“想把谁收押了?”
“空桐吉安和空桐万忠。”
“嗯?”这两个名字不太熟悉,花嫁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就是今天银琅殿上突然跳出来,声援风音的那两个跳梁小丑。
花嫁忍不住问道:“那两人怎么惹你不高兴了?”
“道没有不高兴,”风音继续批阅着奏折,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只不过,觉得把这样的人留在银琅殿议事长老的名单中,简直是芒宿的蛀虫。”
花嫁一怔,随即失笑:“可是他们不是为了帮你说话吗,这样也有错了?”
“他们此举的意图,不言而明,连瞎子都看得出来。这样的人,如果是放在以前,我会直接将他们铲除,但是现在……大敌当前,我实在没有心情去理会他们,且让他们多活几日吧。”
花嫁叹了口气,自从雪烙去世之后,空桐家族的主心骨也没了,那些长老们渐渐变成了一盘散沙,不但对芒宿的事情非常消极,就连处理空桐家族内部的事情,也都显得十分消极。
这不是没有原因的。之前历任空桐族长,在去世之前都能“看见”下一任族长是谁,从而直接指定那个人接任族长之位,但是到了雪烙这里,他一直到死前,也没有“看见”下一任族长,可见空桐家族走到这一步,相当于已经名存实亡了。
空桐家族的诸位长老,一方面发愁着族长后继无人的事情,一方面还要承受来自其他各族的讥讽嘲笑,他们的内心是有多么绝望厌世,也就可以理解了。所以当看到整个芒宿正在遭受亡国的考验时,其实他们心中,也是抱着一种微妙的幸灾乐祸的心态的吧?
风音批完一份奏折,抬头见花嫁正锁眉沉思着什么,于是问道:“你没有什么话要问吗?”
“嗯?”花嫁一怔,这才回过神来。
“刚才走进来的时候,明明看你有一肚子话要说的感觉。”风音笑着打趣。
花嫁模了模脸:“有这么明显吗?”
“不是脸上露出来的,是我感觉出来的。”风音继续高深莫测地笑。
“好吧,”花嫁放弃与他讨论这个问题,直接走到风音面前坐了下来,一脸正色地道,“尊主,我现在是作为谏言长老,有些话想要问您,希望您能坦言相告。”
风音搁下了手中的笔:“问吧,只要是我能回答的。”
“对于大曜,尊主有想过要主动攻打对方吗?”
风音摇了摇头:“没有。”
“那如果对方对我们发起攻击了呢?”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花嫁觉得风音这个答案太过模糊,又追问道:“是抵抗,还是不抵抗。”
风音摊了摊手:”这又区别吗?”
“怎么会没有区别?”
“好吧,的确有一点区别,如果不抵抗,我们死的人少一点,如果抵抗,死的人更多一些。”
花嫁皱了皱眉:“难道尊主认为,我们赢不了大曜?”
“不是赢不了,”风音叹了口气,“而是必输无疑。”
“你怎么知道?”花嫁一顿,随即想起了什么,又问,“雪烙的预灵书上这么写的?”
风音不置可否。
“那难道就不能尝试着去改变吗?”花嫁一脸严肃地望着风音,“我不觉得,风音你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
风音垂下眼眸,缓缓摇头:“在命运之前,谁都有企图改变的野心,老一任空桐族长、雪祈、雪烙、我的父亲、我自己,甚至……包括曜神。但是,我们都失败了,命运无人可以改变。”
“曜神?”花嫁吃了一惊,居然连曜神也想改变命运?不,确切的说,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连曜神也无法撼动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