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马鞭划过半空,留下一道有力的鞭痕,急切的马蹄声仍在山间回荡,疾驰的乌龙驹驮着青衣早已消失在路的尽头。山路蜿蜒,山峰直插云霄,一座座山峦渐渐地被乌龙青衣抛的远远的。山回路转,一辆精致的马车突然出现在青衣的视线中。这位青衣便是轻装进京的丹凤。
“保护王爷!”
为首的侍卫神情凝重,沉声命令,众侍卫立即分为两拨,一拨拔剑护在车前,一拨上身微倾,双足蓄力,以待将马擒下。
丹凤眸中闪过一丝赞赏,眼见着骏马无法收势,即将与马车相撞,她双手倏然紧勒马缰,座下发蹄疾奔的乌龙驹蓦地前蹄高抬急急刹住去势,长声嘶鸣,直立而起。
高亢嘹亮的马鸣声充斥着所有人的耳鼓,在山谷中久久回响不散,端坐于马上的人却身姿笔直,稳如磐石,如钉子一般钉在马背上。
“前方何人?”全神戒备的侍卫长,见此从容之态,脸上也掠过惊讶之色。
丹凤轻抬眼睫,从竹笠边沿淡淡扫了眼那辆精致内敛,但并不过于张扬的马车,唇角轻勾,答:“过路人。”
不软不硬的回答,那侍卫长却未放松警惕,盯了她半晌,道:“此路仅能容一方通过,你且退后,待我们殿下上山之后你再过去。”
退后?
丹凤俊秀眉尖一挑。
为了节省时间,她特意挑了这条平时鲜有人通行的小道,没想到竟有人与她不谋而合。
狭路相逢,莫非真要勇而取胜?还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丹凤望了望山道边两的悬崖,外边是绝壁,里边虽陡峭,尚有坡度。嗯,可行!心意已定,轻轻拍了拍乌龙驹:“跃过去!”
“大胆!”话音刚落,众侍卫已面生怒容,剑尖直指。
丹凤轻蔑地一笑。
她轻睨着马车前那道低垂的车幕,锦缎幕帘平整无波,隔阻了她的视线,看不出里面是哪般风景。
一道强劲的山风呼啸而过,猛然掀起厚实的车帘,就在这一刹那,对于视力极佳的丹凤来说,已经足够。
舒适的车厢内,一抹碧色悠闲浅卧,姿态慵懒,在零星安置的夜明珠璀璨的柔光下,如春水般流波荡漾。
随意散落的墨发自雪色貂裘流泻而下,衬得如玉雕琢的脸庞凝如羊脂,皓若月华,只一瞥,便可惊落满天烟霞。
软榻上之人墨眉静似远山,长睫微微低垂,在轻合的眼睑下留下一圈淡淡的阴影,任这寒气扑帘而入,任隔帘远远相望,任帘外两方无声对峙,他仍未睁眸,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帘角复垂,所有的旖旎好似幻觉。
只有双方的对峙仍在继续。
一切不过须臾瞬间,那惊鸿一瞥却让丹凤想起了人们的流传,说孝王萧克貌倾天下,生性温和自诩风流不喜政事。
今日所见之人想必就是孝王了。
此刻乌龙驹跃跃欲试,丹凤抬手拍了拍示意稍安勿躁,轻抖缰绳,身下乌龙驹便缓缓后退。众侍卫面色稍微缓和,等到她退到转角之处时,才收起手中长剑。
马车重新驱动之时,丹凤双腿一夹马月复,细白如葱的手指轻甩马鞭亮出一声脆响,极具灵性的乌龙驹已然知道她的意图,立即默契地发动有力的四肢蓄势往前疾冲。
众侍卫惊呼,同时准备迎战。
驾——
一声大喝,荡起了山谷间清澈悠远的轰鸣。
随着这声清喝,那乌龙驹四蹄奋起,几个大步纵跃之后骤然腾空而起,犹如苍天巨鹰般横空越过了马车。
矫健的乌龙驹凌空渡越,长长的鬃毛和马尾随风飞扬,姿态优雅从容,又有着势不可挡的凌厉,在众人心中刻下一个永难磨灭的剪影。
巨大的震撼令所有侍卫都愣在当场。
众人眼中只有飞跃的矫健悍马,以及那一袭被风鼓起而烈烈飞扬的青衫,如传说中的青鸟越过苍穹,惊艳了众人的目光。
丹凤展眉一笑:“多谢!”
这时,一只机灵的白面老鼠爬上了丹凤的斗笠,眨动着乌黑闪亮的小眼睛,擎起一条前腿对着众人招了招,并做了个鬼脸。
白面今天算是大开眼界,对主子的敬佩又增加了一层。
本来自己的主子没必要骑马奔腾,只需使用昆仑镜,想到哪儿不是片刻之间的事情?只因近来搬运财宝,往返与牡丹园和灵虚岛之间的次数太多了,神器也有疲惫的时候。
所以,他建议主子暂时让昆仑镜修养一段时间。这才有了今天的乌龙驹事件。
这一幕,恰好被掀起窗帘朝后看的孝王看见了,眼神迷茫渐渐转为了悟。
青衣乌龙驹,渐渐地淡出了侍卫们的视线,马车缓缓启动。
车上的孝王背倚着白玉枕,眸光落在镂刻着青铜香炉之上的那缕袅袅轻烟,淡淡一笑。
乌龙驹是那晚靖王留在牡丹园的,第二天他便马车进京了。丹凤今天抄小路进京都,为的是让白面先熟悉一下京城的地理环境,所以没有将表面收进神戒之中。
几个时辰后,南岳京都到了。
丹凤勒住马头,抬头看着城门上古朴浑厚的“南岳京都”四个大字,微微眯了眯眼。这次进京,她改头换面,与从前的那种小姐生活告别,独自潇洒闯天下来了。
她飞身下马,轻盈落地,牵着乌龙驹,随着人群缓缓走在大街上。白面在怀里探头探脑地看新鲜,她暗示白面不要招惹是非。
一想到牡丹园经过爷爷的一番改造,重新焕发生机,她可以了无牵挂地去闯荡了,心中别提多惬意了!
当然,她还是隐隐的有些担心,因为胡丽娜跑了,她必定会卷土重来的。到时候不知会以什么模样出现,希望父亲再不要上当受骗才好。
边想边走,身边传来了说话声。
“听说孝王的世子又发病了!”
“当然听说了。唉!这世子也真够背的。本该要权有权,有势有势,偏偏世子福薄,打从娘胎里出来就带着病,这些年天天与药罐子打着交道,别说权势,连大门都出不得,还不如我们这些平头百姓。”
嘿!这两位旁若无人地谈论着世子,可别让人听见哦!
丹凤心里嘀咕一声,径自往前走去。
绕过几条街,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她的另一个住所,一座深宅大院前,轻轻地扣了扣大铜环,便有人开了门。
丹凤将斗笠往上一推,那人一见是她,眼中顿时闪过惊讶与欣喜,随即敞开大门躬身将她迎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