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朝选把8名被苏昊借去的衙役集中起来,进行了一个简短的训话。训话的核心,不外乎要求他们在苏学士的手下要守规矩,不要给汝阳县衙丢脸。在训话的最后,汤朝选还做了一个郑重的承诺,那就是在这些人被苏昊借走期间,他们的薪俸是照发的,这正与苏昊此前的预计相同。
苏昊带着8名衙役回到自己府上,刚进大堂,这8个人就齐刷刷地给苏昊跪下了,异口同声地喊道:“小人愿为苏大人效力!”
“各位大哥快快请起,多谢各位能够来为本官助力。”苏昊客气地说道。这些人都是薛勇头天晚上联系过的,说好了在袖口塞一条白毛巾为记号,所以苏昊看似随意地挑人,却一个也没挑错。
薛勇指着这一干人,自豪地介绍道:“这位兄弟叫裴文,乃是确山人氏,脚力极好,是县衙里有名的飞毛脚;这位叫陆之信,西平人,当年与薛某一道,也是为程通判当过差的,汝宁那些豪强搞的名堂,他都懂;这是荣文进……;这是翁现伦……”
他每介绍一个,苏昊便向那人拱手致意,那对方则是赶紧单膝跪地、抱拳回礼。等到薛勇全部介绍完,苏昊点点头道:“听薛大哥这样一介绍,各位都是好汉子啊,苏某能得各位协助,再难的事情也能迎刃而解了。”
“苏大人过奖了!小人不敢当!”众人连忙应道。
苏昊道:“各位,苏某打算要在汝宁做什么事情,想必薛大哥也已经跟各位说过了。此事关乎汝宁百万百姓的生计,容不得苏某懈怠。大家都是汝宁府的差役,想必也知道汝宁府的豪强如何心狠手辣,各位随苏某办差,说不好就会有性命之忧啊。”
“我们这些当捕快的,平日里抓贼。哪天不是在刀口上舌忝血,这点风险何足挂齿?”裴文代表众人说道。
“好,就冲裴大哥这句话,苏某又平添了几分信心。”苏昊说道,“不过,平白无故让各位担这些风险,苏某也是内心难安。尤其是,万一我们未来办案得罪了那个豪强,惹来豪强对各位的家眷施加报复,那苏某就太对不起各位了。所以。苏某想给各位兄弟每人30两银子的安家费,各位兄弟先不动声色地把家眷都搬走,找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安家,大家以为如何?”
“多谢苏大人!”众人一齐响亮地应道。
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把苏昊给的这30两银子,当成了自己的卖命钱。捕快抓贼,万一因公殉职,县衙也是有抚恤银两的,但每个人不过是10两8两的额度。这就是一条命的价钱。苏昊一次性给他们支付30两的安家费,他们有什么理由不把自己这条命卖给苏昊呢?
交代完了相关的待遇,苏昊接下来便开始给众人安排下一步的工作了。
按照苏昊的设想,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模清汝宁府土地兼并的基本情况,以及豪强们兼并土地时使用的各种手法。对于这些手法,薛勇已经向苏昊介绍过一些,但他介绍的仅仅是个案。很难说具有普遍的代表性。
苏昊要求,把勘舆营拆分成若干个小组,派往汝宁府的各州县。一边开展地图测绘工作,一边深入群众,向普通百姓了解各种情况。薛勇他们的任务,就是为勘舆营担任向导,包括指导勘舆营的官兵如何与各色人等打交道。
“苏大人,你说要让勘舆营的兄弟们到州县去做测绘,如果碰上豪强抗拒怎么办?”陆之信问道。
苏昊道:“我们只是画地图,并不涉及到当地的土地纠纷,他们有什么理由抗拒呢?我会让军士们尽量避免与豪强发生纠纷,但如果豪强敢主动来惹官兵,那我们也不必客气了。”
“那……如果我们在背后撺掇豪强惹事,怎么办?”裴文呵呵笑着对苏昊问道。
“老裴,你胡说什么呢!”薛勇拍了裴文的脑袋一下,示意他不要乱讲话。
苏昊倒是听懂了裴文的意思,他对众人说道:“裴大哥的意思,本官明白了。不过,本官倒觉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等先不要挑事,等到把情况模得差不多了,再统一行动,这样更好。裴大哥,你以为呢?”
“小人遵命!”裴文赶紧答应道。
事情商量定,苏昊便让各人先回家去安排,约好次日再到苏府来集中。衙役们各自回家,把改换门庭为苏昊服务的事情向家人说了一遍,又找了个借口,动员家人离开汝宁城,到外地去投奔亲友。每名衙役都带回去30两银子,凭着这些钱,他们的家人完全可以在外地安顿下来了。
至于为什么要家人离开,所有的衙役都没有说实话,一来是怕家人担心,二来也是怕家人走漏了口风,对苏昊的计划带来变数。
第二天,苏昊亲自带着这些衙役们来到了城外的勘舆营大营。他把邓奎、张云龙等人都召集过来,开了一个会,商定了关于下乡开展调查的方案。这个方案其实在来汝宁的路上就已经制订好了,如今只是根据汝宁府的情况,做了一些修正而已。邓奎拍着胸脯向苏昊保证,必定能够圆满地完成预定的任务。
李贽、徐光祖、陈观鱼、周汝员等人也都参加了这个协商会,各抒己见,出谋划策。其中,李贽因为曾经当过一任姚安知府,对地方上的事情颇有一些了解,所以给邓奎他们提出了许多有益的建议,邓奎等人一一记下,表示会慎重考虑。
苏昊没有亲自带队下乡,他在交代完有关工作之后,但带着几名幕僚以及薛勇返回了汝宁城。他留下薛勇也是有目的的,因为他要在汝宁城里活动,没有一个熟悉汝宁情况的人在身边,也的确不方便。
勘舆营留下少数士兵看守营房,余下的人分成若干个小队,悄悄地向各州县出发了。由于勘舆营是驻扎在城外,出发的时候也没有大张旗鼓,所以位于汝宁城里的汝宁知府刘其昌等人甚至都不知道苏昊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们能够看到的,只是苏昊每天带着几个老人和女人在城里瞎逛,旁边还有一个过去在汝阳县衙当差的捕快头目给他们当导游。
“苏学士可曾找你要过相关的案卷?”在汝宁府的后堂,刘其昌与杜惟明对坐饮茶,刘其昌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找过杜某,要走了有关土地纠纷方面的案卷。”杜惟明答道。
“他看出什么名堂了吗?”刘其昌又问道。
杜惟明摇摇头道:“下官怀疑,他根本就没看。这几日苏学士天天在街上游逛,或到茶楼听书,或去戏园听戏,并无潜心研究案卷之意。”
“哈哈,年轻人嘛,哪有这样的耐心。”刘其昌冷笑道,“依本府之见,他也就是把案卷要回去,表示个姿态,充其量也就是让他的师爷看看罢了。”
“其实,这些案卷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杜惟明道,“这些案子都是我们已经审过的,毫无破绽可言,他对于当事双方一无所知,如何能够看出其中有何不妥?”
“本来也没什么不妥嘛,我们也不怕他看。”刘其昌说道。
“我还以为这位苏学士是什么人中龙凤,原来也不过就是一个平常人嘛,这都好几天了,也没见他有什么举动。我琢磨着,他来办这趟差,只怕是要无功而返了。”杜惟明道。
刘其昌道:“无功而返也是好事,实在不行,临走的时候,我们送他一点功劳,省得他回去太难看了。”
杜惟明压低声音说道:“府尊,上头那位的意思,似乎不太想让他这样平平静静地回去,而是想让他栽个跟头,咱们是不是该给他创造点机会啊?”
刘其昌摇摇头,说道:“对于汝宁府来说,平安是福,把这位给惹急了,反而不美。上头那位想和苏昊为难,何苦拿咱们汝宁府当枪呢?这苏昊是圣上看中的人,即便办差办不成,圣上的宠信估计也不会少,咱们得罪一个这样的人,是为不智啊。”
“下官明白了。”杜惟明连连点头应道。他说的上面的人,其实正是户部侍郎邬伯行,因为户部是管财政的,所以地方官对户部的官员多少都有几分畏惧。邬伯行在苏昊前往汝宁来的时候,通过私下的渠道向刘其昌和杜惟明透了点风,意思是让他们在汝宁给苏昊添点乱。但现在看来,刘其昌是想明哲保身,不愿意招惹苏昊了。
不招惹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平安无事,是大多数明朝官员的理想。
“今日这苏昊又上哪玩去了?”说完对待苏昊的原则,刘其昌笑着随口问道,此话基本上就是出于八卦之心了。
杜惟明道:“据下官所知,今日苏昊可不是去玩了,世子给他递了个帖子,约他去东兴楼赴宴呢。”
“哦?世子怎么会单独约他呢?”刘其昌奇怪地问道。
杜惟明道:“这个下官就不明白了,不过,下官相信,这两个人肯定是说不到一块的。没准二人一言不合,这苏昊就把世子给得罪了。”
“哈哈,那可就好玩了,得罪了世子,看他苏昊还怎么在汝宁站住脚。”刘其昌幸灾乐祸地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