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的话,我很难帮到你,季隽彦。”黎凯安郑重其事地再次向季隽彦强调,他不是在吓唬季隽彦,而是现在的情势真的有那么糟糕。
在没人看见的眼眸深处,季隽彦闪过一丝犹豫,但他坚定地向黎凯安摇了摇头。
黎凯安见他这么顽固,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打破他的心理防线,知道事情的真相。因此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等,等季隽彦自己的开口。
两个人对坐无言,黎凯安没有出声催促,季隽彦也若有所思地越过他看向不知名的远方。
日光一点一点地暗沉下去,又是一个寂静的夜晚到来。当然,这个夜晚里,有些人安心入睡,也有些人无法入眠。
终于熬到天明,林薇匆匆忙忙地穿了件外套就朝警局冲去。她没有办法再等在家里,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季隽彦和景曜到底谈过什么?景曜为什么会死?凶手……凶手真的是季隽彦吗?
这一连串的疑问都在她的心里浮现,搅动着她的所有思绪。
“林薇?”
警局台阶上的黎凯安错愕地看着那个狂奔而来的身影,“你怎么来了?”
“凯安,告诉我真相,那个害死景曜的人……到底是不是他?”她激动万分地拉过黎凯安的衣角追问着,眼里还闪动着泪珠。
“林薇,你先别激动,你听我说……”
她红肿的双眼,浓重的黑眼圈,憔悴的神情,无一不在叙说着她的夜不能寐。
黎凯安心痛地看着她,反握住她的双手,试图让她能冷静下来。
那一个从来都是微笑着的林薇,那一个从来都是淡然从容的林薇,那一个会随意地开他玩笑的林薇,已经不见了很久。
“你……”
他的话才刚开了个头,就发现林薇的视线已经从自己的身上移开,在那道看向别人的目光里充斥着仇恨。
林薇从来没想过会和季隽彦在这样的场景下相遇,他还是那么的高高在上。即使在警局里呆了一夜,他都还是那么的道貌岸然。
“林薇……”
林薇甩开黎凯安的双手,目光冷然地朝正从警局大门出来的季隽彦一行人走去。黎凯安跟在她的身后,惊慌失措地追了上去。
“原来,你这么恨我?”
林薇站在台阶上,仰望那个对她来说如同天神一样的男人。她曾经将他当做她人生中唯一的救赎,在无数个无法安睡的夜晚想念着他,他对她许下的承诺,她一直都在痴痴地等着他来实现。
她以为,就算他再不会爱她,也不至于下这样的死手。
季隽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林薇。他朝身侧的律师团挥挥手,不顾一切地停下脚步。
她瘦了。
这么几天不见,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他才发现,她是那么小小的一个,像他记忆里的小女孩,那么瘦小的一个,却固执地等着他。看着他的车离开,她哭泣着追了上来,跌倒后再爬起来,爬起来又跌倒,如此循环,直到他越走越远,再也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可是你就算再怎么恨我,也不应该迁怒景曜。”
她的语气淡淡的,但她的眼神里却全部都是愤恨。
景曜……
他忽然想起那个名字,就是那个让他在警局里呆了一夜的名字。
“我……”
他试图向她解释,他没有杀害景曜,他也没有杀害景曜的动机。可他的眼睛对上她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眸时,却忽然现在自己已然失声。
她恨他,很恨她。
即使她当时被他残忍地对待伤害时,她眼里的都只是失望与不堪,而不是现在这样的绝望与仇恨。
“季隽彦,我不会再原谅你了。”
说完这句话,林薇转身朝阶梯下走去。
事实的真相已经很明显了,不管凶手是不是季隽彦,依季家的权势,他一定都会无罪释放的。林薇握紧了拳头,她还真是笨,在季家呆了一年还不知道季家的势力么!
但她不会让景曜冤死的,即便那个人是季隽彦,她也一定要为景曜讨回个公道,不管用什么方法,用什么手段,不管是不是会毁了季氏集团,是不是会毁了季隽彦!
可是曜,最该死的人还是她,最该恨的人还是她吧。如果不是她的偏执,景曜怎么会被卷进这样的是非恩怨里面来?如果她肯乖乖地拿钱走人,他怎么会对景曜下狠手?
心,很痛。
原来爱一个人也是一场灾难。
林薇的身影在不远处慢慢地蹲了下来,她捂住心口,双肩不停地颤抖着,似乎要将整颗心都哭出来一般。
那些未完的眼泪与悲伤,如瓢泼的大雨倾盆而出。这一段难捱的旅程结束后,在悲伤的尽头,就是重新站起来的坚强与希望。
她不会放过那个人的,曜。
“季先生。”
身侧的律师团轻声催促起季隽彦,再不及时离开的话,收到风声的媒体就会到了,到时候局面就会很难收拾。
对于他们的催促,季隽彦却充耳未闻。他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眺望着远处那个蹲下来的背影。他从来没有将她看仔细过,他竟然从来都没有想过她会是他一直在苦苦寻找的人,直至景曜那夜的那番话,他还是不敢相信。
而现在,他相信了,但却不敢上前了。
他有什么面目再出现在她的面前?似乎自从遇上他以后,她的人生就充满了灾难。
那个时候的她,失去父母,在孤儿院里傻傻地等着他。后来的她,不顾一切地回到他的身边,他却没有将她认出来。现在的她呢,被她视为亲人的景曜在见过他之后就无故地被人谋杀……
婉妍,他是她的灾难,是她的劫数。
对不起婉妍,发誓要守护你,却总是将你朝灾难的深渊里推近。
“季先生。”身边的人再次催促起来,季隽彦冷若冰山的脸斜斜地眯过他一眼,让那人的背脊无端地被吓出一身冷汗来,顿时不敢出声。
然而,在他以后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时,他只听见一声冷淡地“走吧。”再抬眼时,他只看见那个径自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