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无鱼的荒野求生技能真是强悍,他不但知道桦树的汁可以当饮料喝,还从朽烂的树洞里挖出猴头菇,把铁锅架到火上,把猴头菇和雪一起扔进锅里煮,然后又从一块寸草不生的盐碱地中挖出一种布满细小盐晶的石头,包在布里扔到蘑菇汤里,这样咸味就有了,煮出的汤鲜美异常,感动得让人流泪。
接着,他又爬到树上掏灰鼠,连灰鼠贮藏过冬的松子也一起掏出来了。灰鼠就是松鼠,扒掉皮比麻雀大不了多少,串起来在火上烤熟,肉质比鸡肉还要女敕,实在是罕见的美味。至于松子,扔到火堆里一会就炸开了壳,然后就可以开心果一样剥着吃了。
有涂无鱼在,这顿山林间的早饭非常丰富,原本陆苏还以为,在山里只能打野兔子,吃草根呢。
“卖鱼哥哥,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虫婷吃着烤灰鼠问。
“哈哈,我小时候家里穷,啥也没有,天天跟智呆在山里野。”
“我家里也穷,所以我才学会偷东西。”龙奎说。
“偷东西什么好炫耀的?”陆苏说。
吃饱早饭,熄掉火堆,几人朝着密林进发,后面的路不可能开车,所以只能用双腿走,行走在密林间,他们隐约听见有熊的叫声。
“冬天熊不冬眠吗?”陆苏问。
“外行了吧。”耳月刀说,“熊不是整个冬天都冬眠,有时候太饿了也会提前醒过来。”现在已经是二月初,离春天已经很近了。
“不行,这样走太慢了。”陆苏突然蹲下来,“小朋友,我背你,我们跑起来。”
“哦!”
“比比谁快。”耳月刀说。
“懒得吊你……涂大哥怎么办,要不要虫婷背你吧。”
“男人怎么能让女人背!老婆,把大刀先借我用下。”
“哦,给你!”
他接过乌鸦信,变成大刀的模式,说了一声“老大,飞吧!”那把大刀便拖着他一飞冲天,把顶梢的积雪也摇落了下来,他们几个紧紧地跟在后面,很快就追上了涂无鱼。这样的行进速度远比越野车还要快,中午时分涂无鱼停在一片冰冻的湖前,说:“我们就在这里抓鱼吧。”
“怎么抓?”
“很简单啊,打个洞鱼就自己冒上来了。”
这片湖上面的冰壳特别厚,因为冰的体积比水大,所以冰层的膨胀给水带来了强大的压力,当涂无鱼用变成锤子的乌鸦信砸开一个洞时,下层的压力便把鱼和水一样喷了上来,鲜活的鱼掉在冰层上,不停地跳动着。
起初几只都是小鱼,稍大一点的也只有几公斤,那些不准备带走的小鱼全部被涂无鱼扔回了水里。最后一次他砸开洞的时候,居然捕到了一只二十公斤的大鱼。
“哇,好大啊!”虫婷欢呼着跑过去。
就在这时,陆苏突然听见前方的山林里传来长长一声鹿吟声,林中的栖鸟被惊得窜上天空。说起来,普通的鹿鸣就像音调稍高的猪一样,一点也不动听,但那片山林中传来的鹿吟却如同仙乐一般,说不出的空灵清澈,透人心脾。
“那是什么?”陆苏问。
“哟!”耳月刀惊讶地说,“我们已经到了白头山了?那肯定是白头鹿王了!”白头山即是长白山。
“鹿王?那是啥?”
“是一只很古老的妖!蛰居在这片山林里,一般人很难见到它,咱们最好不要往前走,遇上会很麻烦。”
“这个世上还有非人型的妖?”
“你瞧你这无知的表情,万年以上的古妖种都是非人型的,不过它们已经非常罕见了,活下来的都是超级强悍的怪物,一般妖惹都惹不起。”
白头鹿王!?陆苏的世界观在不经意间又一次被颠覆了,原来这个世界的辽阔他只领会了一鳞半爪。
“喂,我们回去吧。”那边涂无鱼已经把大鱼用草绳绑好了。
“走吧。”
不赶时间,他们回去的速度比来时慢多了,虫婷有时候停下来去采雪里的蘑菇,有一次耳月刀冲陆苏“嘘”了一声,然后躺进雪地里,只把胯下的大枪露出来,而前面采蘑菇的虫婷离他越来越近了,险恶用心昭然若揭啊。陆苏拽出枪一枪打爆了耳月刀的“蘑菇”,他捂着那里惨叫着从雪地里跳了出来。
龙奎抓住一只山鸡,拔掉它上鲜艳的羽毛插在脑袋上,得瑟地炫耀自己的战果,这只山鸡和虫婷采的蘑菇后来成了新年的蘑菇炖鸡汤。
他们还经常停下来打雪仗,龙奎和虫婷一旦闹起来没完没了。
陆苏时常会留意涂无鱼和虫婷相处的方式,他们一起采蘑菇,涂无鱼教她辨别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有时候虫婷会一脚踹落树上的积雪,把涂无鱼变成一个雪人,她在旁边哈哈大笑。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关系似乎在慢慢接近,但是既没有拉过手,也没有说过什么亲密的话,只是偶尔默契地相视一笑……这算是朋友一样的恋人吗?
几天之后,新年终于到来,虽然北方的生活如此艰难,但经过这段时间每个人的努力,新年的晚饭却异常丰盛。有蘑菇炖山鸡,用野蒜菜和野芫荽煎的牛排,松鼠桂鱼,腌雪菜炖肉,猪肉白菜炖粉条,油泼羊肉片,胡萝卜羊肉炸丸子,还有酒。
天堂也不过如此,除了陆苏虫婷和龙奎三人,耳月刀涂无鱼和智呆也到他们家来过年,这天晚上大家都非常开心。
新年的晚上,这片废墟上升起许多烟花,在飘着雪的夜空砰然绽放。陆苏嫌屋里太吵,就一个人带着啤酒仰躺在废墟上面,盯着雪花看久了,眼睛会有点模糊,最后他干脆闭上眼睛,凉凉的一片雪花落到眼睑上。
但是闭上眼睛,他就会想到锦断,想到两年前的新年晚上,他们一起在屋顶相倚而坐,看满天烟火绽放的情景。
那个时候,谁会想到会有这样一天的到来。
再过十天,真的可以和锦断相见吗?或者这一年半里,她已经彻彻底底地变了,再也拉不回来……
他突然想起,已经有一年半没有使用过妖力通讯了,越怠惰就越胆怯,最后甚至漠视了这个只存在于两人之间的联系,此刻他在想,是不是应该使用一次了呢?
于是,陆苏坐起来,从身体深处抽取妖力,非常微弱的一点,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他以缓慢的节奏向锦断发出信号……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四次的意思是“新年快乐!”她应该会明白的吧。
然后,陆苏就坐在那里等待着,但是迟迟没有收到回音,最后他沮丧地喝光啤酒,向着远处扔出罐子,然后跳下废墟准备回屋。而就在这时,他身体里的妖力被抽取了,是锦断那边传来的妖力通讯……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停顿片刻,第五次!
连起来的意思应该是“新年快乐,苏!”
陆苏激动得不知所以,他简直想立即爬到最高的地方去呼喊。锦断还没忘记他,那么,十天之后把她带回来的希望是存在的!
这个新年的晚上,他快乐得无法形容。
……
新年的晚上,思念着不在身边的爱人的不止陆苏一个,但是比起陆苏来,柏卷卷的思念就冰冷许多,因为她死去的丈夫是不可能再回来的。
这天晚上她给自己做了一顿简单的年夜饭,没有心情看书,便把丈夫留下的纪念章仔细地擦了一遍,然后一个人看电视,最后早早地睡下了。
实际上,却仅仅在躺在那里胡思乱想,无法入睡。
大概深夜的时候,门突然被人粗暴地踹开,她惊恐地坐起来,看见外面的满天飞雪灌进门内,影影绰绰地有几个人影在屋里。
“谁?”
“夫人,请把灯打开。”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她颤抖着伸出手,拉亮了床前的灯,昏黄的光晕中照见一个穿着除妖师制服的男人,从胸章上看是个队长级,而男人的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外国男人,穿着豹纹的小背心,披着一件红色的披风,肩上和脑袋上都是雪,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夫人,一个人过年很寂寞吧!”男人用轻挑的声音说,这声音让人反感,“我七队队长谨代表组织,对烈士家属表达最诚挚的问候。”
说罢,他把熏肉、啤酒、罐头和女乃酪一样样放在桌上,全部是俄国进口的上等货色。
他的来意要真这么单纯,那简直就是见鬼了,这个人虽然是如假包货的队长,全身上下却透着一股邪气。
卷卷用防卫的口气问:“我只是个寡妇,你想从一个寡妇身上得到什么?”
“帮助!”逸海蛟咧嘴一笑,“三天之后我有一个行动,到时候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
“你好像挑错人了。”
“没有挑错,我知道你和那家伙很熟。”
“谁?”卷卷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说还能是谁呢?陆苏……”
卷卷一阵心惊:“你想害他!?对不起,我不会答应,如果你想杀我灭口,就请便吧。”
“夫人啊,我堂堂一个队长怎么会用死来威胁一个弱女子呢?再说我可不是想杀他,我是要救他!你一定不想再看见自己喜欢的男人死去吧!”逸海蛟的眼里闪烁起一道凶光,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一瞬间卷卷有种错觉,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