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坐了许久,一直无言,叶韦宁打破沉默,说:“中山海斗也没有资料上说的那么厉害啊,他何必抓了你老婆和你面对面呢,杀你的方式有很多种啊……”他小声说着,眼睛不时瞄身边的章昀阳。
只见他深深吸口气又长长吐出来,缓缓回答:“今天晚上那个男人不是中山海斗。”
“什么?!”叶韦宁惊讶。
“他只是个悲伤欲绝的男人,不如平常的中山海斗半分。”章昀阳仰起头,闭上眼,想起行动那天,他假借有新任务把中山海斗支走,其实就是为了将包括艾贝尔在内的家族中高层一网打尽。
双方火力悬殊,帝尔家族的高层和喽啰们根本没有想到一次内部交易竟然是陷阱!部分黑帮分子落网,而艾贝尔和她的心月复们却随着大量军火一起埋葬在火海中。
艾贝尔是黑帮老大最喜爱的女儿,聪明能干,几乎是作为黑帮军师的存在。中山海斗深深的爱恋着她,只是从来不说,默默的在角落关注着她,保护她。
如果不是他先遇到了方霖,不是作为推翻帝尔家族而存在的克洛伊·阎,或许,他会更心痛艾贝尔的结局。
章昀阳深知中山海斗是个祸患,把他支开是为了回报某次失败交易的救命之恩,毕竟,他们,曾经是朋友,甚至,还差点变成了情敌。
“你把他打伤了,应该不会跑太远,我手下人能找到他!”叶韦宁说。
章昀阳摇摇头,叹气说:“你们找不到他的。他虽然有点失控,但并不傻,一定早就想好了退路,何况今天晚上的行动,并不是真的要解决我或者方霖,这是他的宣战。”
“什么意思?”
“换成他的语言是:我就是你的地狱。(日语)”章昀阳缓慢的说。
叶韦宁听得懂日语,可还是不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意义。
“他会一辈子跟着我,还有方霖。如果我和方霖在一起,他就会永远追杀、折磨我们,直到他的怨恨被释放。”
“那如果你放弃方霖呢?”叶韦宁又问。
章昀阳俯身,双手撑在膝盖上,手掌掌着脑袋,面部朝下,说:“那他就杀了方霖,因为他知道,我会为了她的安全选择放弃,他不会让我好过的,即便是远远地看着方霖和别的男人幸福相守……”
两个男人又沉默了,晚风微寒,叶韦宁不禁打了个冷战。
“记得上回去我那,你问我老婆哪去了吗?”
章昀阳直起身子,等他继续说。
“我和她离婚了。在发现我根本没办法过太过平静的生活之后。我怀念那些紧张刺激,和她在一起虽然很放松,我们也是真的彼此深爱对方,但那样的生活不能满足我。”叶韦宁娓娓道来,不知不觉竟然没那么冷了。
“可当我发现和她的结合已经成为事业的绊脚石时,仇家的狙击枪已经对准了我们的房间。我解决狙击手后,找了个最恶俗的理由和她离婚。因为我知道,她想要的幸福我不能给,相反的,只会让她的生活变得更难。”
叶韦宁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用手挡风点了一支,用力猛吸几口。
“子宥啊,从我们走进这个圈子开始,就和所谓的平淡生活不挂钩。我们最大的幸福就是不必为生命中重要人的安危挂心,不去关注她们反而是最大的关心。和我离婚后,她痛苦了一段时间,后来结识了一个安分的小白领,他们每天朝九晚五的日子无聊得我想哭,可是为什么,看到她笑却那么心安。”
叶韦宁停下来,吸一口烟,又说:“如果你一直没有回来,她现在也不会躺在手术台上。可是中山海斗真像你说的那样,该怎么办?”叶韦宁关切的看着老友,手上的烟已经吸完,随手扔在地上,一抬脚狠狠的将烟头踩灭。
章昀阳从他手里拿过香烟,也拿了一支出来点上,深深吸一口,吐出灰白的烟雾。
“我会带着她离开,躲过中山海斗的追击。”
“她会愿意跟你过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吗?”叶韦宁蹙眉。
章昀阳苦笑,“这是她唯一活下去的选择。”曾几何时,方霖将他看成生存的动力,那时候他以为给她一纸婚书的承若一切都会美好下去,突然她要转身,他却强迫她为了生存和自己捆绑在一起。
命运,就是个书写笑话的大师。
章昀阳回去的时候方霖已经从手术室出来了,根据护士的指引找到了方霖的病房,他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铁青着脸。
方霖的麻醉还没有过,在床上睡着,脸白如纸,嘴唇也白而干燥。
刚来医院时和他大眼瞪小眼的男医生也在,就在床边站着,甚至还伸手去捋她额前的刘海!
章昀阳惊奇的看着男医生,再一看狄特,他竟然只是黑着脸坐在床边紧紧的拉着方霖的手。
“她怎么样了,还好吗?”章昀阳问,却没有人理睬他。
男医生已经摘下口罩,白净的脸露出来,除了章昀阳外,其余人都认识他,便是方霖的前男友,任朗言。
他转身背对病床,看一眼狄特,又看一眼章昀阳,把刚才和他们说的话再重复一次:“病人怀孕了,宫外孕,右侧输卵管破裂,造成大出血……因为损伤严重,我们的妇科医生不得不将破损的输卵管切掉。现在已经没事了,伤口复原后便可以出院。”
作为方霖的前男友,看到她受伤,心还隐隐难过,可是作为一名专业的外科医生,和病人家属汇报病情是职责所在。虽然很想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但毕竟他两缘分已尽,她的身边已经拥挤得容不下他。
随后任朗言简单叙述医嘱,然后准备离开。
程诗茗突然叫住他,欲言又止。
“朗言……谢谢。”不管作为方霖过去的男友,还是现在的医生。
任朗言微微颔首,又回头再看一眼病床上的方霖,然后离开。
章昀阳全身的力气已经被抽空了,颓然的靠在冰冷的墙上,正对着病床上他的妻子,她要醒来,该如何面对?
病房里有暖风吹送,空气却如结了寒冰,让人在呼吸的时候鼻腔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