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斯然冷峻而棱角分明的俊脸在暗夜里忽明忽暗,淡淡抿成一条线的薄唇轻启,他问:“下午去了哪儿?”
林亦彤一怔,小脸微微迷茫,凝着他不知他为什么会问这些。
“去出诊了。在落雨村。丫”
“刚回来?媲”
她垂眸点点头。
“你找了我多久?”
她更加愣怔:“从……刚回来一直找到现在。”
几句话下来时候便没什么可再问的,霍斯然冰冷脸色上的阴霾也慢慢褪去,甚至仿佛能透过她的话想到她一下午忙碌得根本没停的场景,冷眸禁不住垂下,牵过她搭在冰凉长椅上的小手缓缓攥在掌心。他麦色的皮肤衬着她的雪白,是刚毅与柔和的交织,只是那小手一如既往得凉,火气不旺,他握了握之后没忍住,掌心攥紧,放在薄唇边亲昵地吻了吻。
一瞬间,温热的酥麻从指间流窜,直到全身。
纤长的睫毛微颤,这强烈的视觉和感官冲击刺激到了林亦彤,她一没想到他的掌心会如此温暖厚实,动作如此亲昵,二没想到病中受伤的霍斯然眉眼竟会如此柔和得好看,那刚毅中透出的一丝柔让人心疼,也让人霎时明白……他的脆弱。
转眸一想他为什么在意自己下午去了哪儿,林亦彤一双清水般剔透的眸子闪烁着光芒,看他好半晌,心中竟恍惚升腾起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和猜测来。
“你的饭菜放在病房已经凉了,你岂不是,晚上没吃东西?”她小心翼翼地轻声问。
闻言霍斯然的眉眼又淡漠下来,握紧她的小手,冷眸看着远处沉默不语。
轻轻咬唇,林亦彤建议:“现在医院的食堂还没关门,要是想吃什么,现在还可以去……”
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会因为她下午没去看他而耍小孩子脾气,这样的认知让林亦彤心下感觉雀跃,惊喜,甚至心软到想要小心翼翼地去接近和哄劝他。
一丝薄汗渗出,她轻声吐出最后三个试探的字:“我陪你?”
此话一出,霍斯然的眸彻底变冷,淡漠的一眼扫向了林亦彤——
她呼吸猛然一窒,若在平时她肯定早就被这眼神吓得说不出话来,此刻却努力维持着纤睫不颤,水眸直直盯他,被握住的小手也慢慢放软,眼里满是亮晶晶的诚恳。
对视良久。
霍斯然眼里的坚冰在慢慢融化,不知是感受到了掌心里的那抹柔软,还是她口吻里的那丝温柔的撩拨与抚慰,他冷眸里透出柔光来,这种感觉很好,也委实难得。
医院夜幕降临的长椅之上,这一幕旖旎动人。
那纤小的人儿第一次如此大胆地伸出手轻轻晃他,浅笑着征求他的意见,霍斯然的一张冷脸看似心不甘情不愿,最终却还是妥协。
她雀跃起身,脚却因为蹲得太久而麻了,扶着长椅蹙起眉来。
霍斯然冷眸微动,挺拔的身影起身要过去,她却扬起甜美的笑靥来,摆摆手不当回事,牵过他的手来拽着他往食堂走。他那么高大的男人被她拉着走,多少有些怪异他也没在意,只是她不看路,前面有家属推着瘫痪的病人走过花园小路,他便冷眸一凛,长臂将她捞回来控在怀里,薄唇擦过她的耳,低低地念她一句。
夜色,变得温柔而朦胧起来。
而更令林亦彤惊讶的是——他挑食。
他一个堂堂的军区首长,军营集体生活这么多年,他居然挑食。
“不是不可以吃,只是不喜欢。”他冷声解释。
林亦彤哭笑不得:“豆角是绿色蔬菜,很有营养价值。”她没见过挑食挑这个的。
他却冷冷一眼别过去看向别处,既然有的挑,他自然不会选。
她无奈,只好打了另外荤素搭配的两个菜回去,看他一张冷峻的脸有所缓和,心下竟百味难调,看他尝第一口的时候就鬼使神差地问:“食堂师傅的手艺还可以吗?”
他薄唇沾了一丝油,却依旧冷得很性感,开口道:“我要说不可以,下次就你来?”
林亦彤一下就被噎住。
可随即坐在桌旁认真想了想,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不好……我做得更烂。”她自己都更喜欢食堂师傅做的饭。
霍斯然深深看她一眼,淡淡说一句:“……坐我身边来。”
她一怔,竟鬼使神差地真的坐过去,靠着他的左臂,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说:“手有些僵,揉揉。”
揉?
她秀气的眉蹙起来,一时想不明白怎么会僵,刚刚他还不怕死地跟人家小孩玩360度后空翻来着。
可这么想着小手还是伸过去,隔着最大号的病号服给他揉起来,他的手臂可真硬,没见过这种揉到胳膊肘下面还是硬邦邦的人,那是,肌肉??
她清亮的水眸抬起看他一眼,小脸顿时涨红,手赶紧挪开往下去揉他的手指,十指交缠颜色分明,他一边吃饭却一边拢了她的手指在掌心里面,不许她再动弹。
林亦彤怔怔的,只觉得他是故意,却也没再说什么,因为好在……他吃饭很快。
回病房时一路星辰满天。
走石板路,他一走一顿,林亦彤手被他牵着,老踩到他脚上,纤眉微蹙抱怨他老不走,霍斯然冷笑说是她跟不紧,她恼得小脸涨红去掐他腰里的肉,又掐到硬硬的一团,铬得手疼,想松开时却被握住,两只手都被他拉到身前,她一下就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林亦彤羞愤难当:“你这哪是走路?!”
“抱紧点,”他却冷冷命令,“你当你是天天有的抱?”
他忙得很,天南地北说不定跑到哪里,一走多少天,能落脚到哪里谁都说不准。
身后的人儿一下子沉默了,顿了顿,两只小手竟真的慢慢缠紧了他的腰。
唔。
真硬。
有几块月复肌不知道……没敢模。
好半晌后霍斯然受不住了,看不到她总是不安,索性拽了她到身前走,一步一个踉跄,他缠得她死紧,扣紧她的腰,气息尽数吞吐在她的发丝和颈侧里,微痒的感觉像是要把她吃下去一样。
“还没刷牙……先不吻你了。”他低低说,拇指指月复轻轻摩挲过了她的红唇。
她双颊有红霞轻飞,轻轻张嘴咬了他的指。
一时心头,百般心神荡漾。
月色正好,心照不宣。
……
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林亦彤只觉得双颊还是烫的,等晾了一会之后才缓步走向办公室,一路都在恍惚,不记得这种感觉多久没有过了,又或者是从未有过,她脑海里闪过顾景笙的身影,一时觉得那样不安,小脸上的血色褪了腿,扶了扶额小手轻轻模上诊台上的病历。
一页页看,看到霍斯然的那栏就翻不过去。
一切都好着,除了取弹时候的一丝危险可怕,后面都顺利,前提是他心情好,肯好好调养的话。
没有什么伤会好得完全,他以前有过中弹史,且……不下五次。
今日夜里在找了他那么久终于找到,看到他在长椅上的那瞬间似乎所有芥蒂就都已消除,她是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想安慰他,想不要他因为自己而不开心,不满,心下冷寒。
一时间仿佛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和他如此亲昵地纠缠。
喜、怒、嗔、暖……那么自然。
谁也没说明天要怎样。
谁也没提承诺和未来。
是因为太拎得清轻重么?还是知道夜色短暂,以后相处将不再那么简单……
“铃……”突然间的按铃声震得林亦彤一愣,彻底清醒,连忙跑进去看亮起的病房号,生怕是有病人在夜间出现不妥急需抢救,可跑进去才发现,那竟是霍斯然的病房号,她眼睛眨巴了好几下,没想明白,他……他又想怎么样?
不管如何她还是做好了准备,拿起听诊器,一路快步走去了病房。
里面灯关了。
屏息,林亦彤浑身沁着薄汗推开门,一时黑暗看不清情况,她扶着门,下意识地轻声问:“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