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玄奘传 第九章 好黑一家店

作者 : 何赤子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俊马。

夕阳西下,

出家人在天涯。

同样在天涯的,还有一只猴子。而现在,他讨好地跟在那出家人后面,满面真挚的笑容。小和尚没办法,只好回头对猴子假笑道:“悟空,这真是好白一匹马。”

这马屁夸得实在是蠢透了,可这也不能怪小和尚。其实在猴子刚把马牵来的时候,小和尚确实是十分惊喜,对这神驹赞不绝口。可是可是再怎么赞不绝口,也经不住一个神经兮兮jīng力无限的猴子,夜以继rì地把耳朵凑在你跟前,等你夸他啊。最令人生气的是,小和尚昨晚正在如厕的时候,那猴子便趴在墙上,瞪大着眼睛,满怀期冀地看着自己啊!

而同样觉得尴尬的还有那匹白龙马,它从昨rì被抓回来,到现在几乎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被这小光头给夸过了,“好漂亮的马毛,好大好可爱的眼睛,好圆的马”,白龙马听得都起鸡皮疙瘩了。原先第一次起鸡皮疙瘩的时候,白龙马还很羞赧,准备对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和尚饱以老拳,可是还没等它提起马腿,便看到悟空对它一瞪,白龙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能木然地看着小和尚,蹲在地上,指指点点地说:“哇,这马怎么还是个母的呀。”

总之,小和尚和白龙马都被这猴子给弄得狼狈不堪。为了不让这猴子再用那期冀的大眼看着自己,小和尚咳嗽一声,挑刺道:“马你倒是找来了,可是我要你找得那向导呢?”

悟空顿时大窘,自己原先光顾着相马买马,后面又和这白龙马大战了一场,哪还记得什么向导!原先那自满得意的脸怂拉了下来。

就在这时,后面一个声音传来:“师傅,师傅,且稍等,且稍等!”

悟空听罢,疑惑地看向小和尚,问道:“师父,你什么时候又收了个徒弟?”

小和尚也很是疑惑,待那人走近一看,却是原先那带猴子去马场的小瘦个子。

悟空蹿到小瘦个子旁,神经兮兮地打量,然后问道:“你不就是那个带我去马场的人吗,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师弟?”

小瘦个子打了个哈哈,笑道:“不,不,不,小的是看师傅们要远行,却没有向导带路,怕是会多遭辛苦。所以追上师傅二人,愿带师傅们寻一个好去处。”

猴子和小和尚大喜过望,真是说曹cāo曹cāo到,想要睡觉立马就有靠枕送上来。小和尚从兜里掏出仅剩的几个铜板,递给小瘦个子,道:“多谢施主,一点薄酬,希望施主莫要嫌弃。”

小瘦个子却不接,他把小和尚紧握着铜板的手推了回去,笑道:“师傅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崇敬师傅大义,才愿当作向导,哪能收师傅的钱!”

小和尚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大义了,但是能不收钱当然是最好。小和尚赶紧把钱放回兜中,双掌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谢一声施主,显得神棍异常。

小瘦个子自往前带路,看着后面紧紧跟着的两师徒和一匹骏马,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小瘦个子虽然其貌不扬,可他对这片地区确实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虽然小瘦个子带师徒俩走得路都是些不好走的山间小路,但不能否认的是,师徒俩确实省去了不少浪费在那蜿蜒曲折的官道上的时间。

然而这些近道对小瘦个子和猴子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小和尚却是要费尽全力。小和山心惊胆战地滑下了一道陡崖,朝前面走得飞快,如履平地地两人喊道:“别走那么快,等我休息一下!”

小瘦个子看了看远处的路,回头道:“那我们就在这先休息一晚吧,剩下的路也不多了。在此处休息休息,再走几天路便到了。”

小和尚靠在白龙马的身子上,已经是jīng疲力竭,他喘了会粗气,对小瘦个子问道:“你说的这好去处,到底是怎么一个好去处啊?”

小瘦个子弯着腰,笑道:“那去处唤作黑风山,我们此去便是那黑风山上的观音院。我常走这条山路,便常在那院里歇脚。院中的长老是个大方善人,时常接济我们这些赶路人。”

小和尚听罢大喜,能有免费的食宿谁不愿意啊,若不是自己赶着要去救师父,准要在那蹭上个三两天,吃饱喝足了再足。这份蹭吃蹭喝的愿景实在很对小和尚的胃口,望梅止渴那好歹也是梅啊,小和尚顿时jīng力大振,直起身来,誓要早rì抵达那可以蹭吃蹭喝的人间天堂。

jīng力无限的猴子自然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小瘦个子也心怀鬼胎的,当然是笑着跟上,只留下那可怜的白龙马,哪曾受过这种苦,好不容易能休息休息,又要跟着那群神经兮兮的人赶路,白龙马暗自叹息一声,只能慢悠悠地跟上。

人的意志果然是无比强大的,心思各异的几个人竟是发挥出了意志的力量,原本要三天的路程,竟然走了两天便到了。走到观音院门口,小和尚和白龙马顿时散成了两团白乎乎的肉泥,靠在一起喘着粗气。

小瘦个子yīn恻恻地干笑了几声,便上前去敲那观音院大门。不一会,那高大雄伟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小缝,一个光秃秃的脑袋探了出来。小瘦个子凑上去,耳语几句。光脑袋惊讶地看着小和尚一行人一眼,才把门打开,请他们进来。

猴子化身的须髯大汉上前将摊在地上不肯动的小和尚扶起,扛在肩上,另一只手又一把将那白龙马抓起,拽着马缰大步走进了庙院中。

进了那少说也有丈半高的大门,猴子抬头一看,只见这庙院中是别有一番洞天。一间间庙舍鳞次栉比,中轴线上的宝殿一座比一座高,放眼望去,最里处的那座大雄宝殿直入云霄。而在庙院的前庭,栽种着错落有致的几棵老树,似有仙意。

然而猴子看着,却是一脸jǐng惕,他紧紧抱住小和尚,又使劲拽了拽白龙马,示意龙马小心行事。龙马冷哼一声,不屑地看向猴子,显然是觉得猴子太过多疑以致不合时宜了。这时,一个长老带着几个和尚前来迎客,猴子想想龙马说的也是,便放过缰绳,让和尚们带着白龙马去马厩休息了。

长老领着猴子到了客厅,这时小和尚也休息好了,只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伸了个大懒腰,然后问道:“这个,什么时候开饭呀。”

那长老看着小和尚正开口yù言,却听到小和尚这么一问,表情顿时石化。这时,后厅一阵大笑传来:“哈哈,远来就是客,我已吩咐小的们去做,吃食一会儿就能送上来。”

小和尚扭头一看,只见一个仙风道骨,面sè红润的老和尚从屏风处走了出来。那老和尚那健壮的身躯笼罩在乌袍之下,然而白花花的胡子却说明了他的年龄。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小和尚只能归结于此。

老和尚看着小和尚,亲切地问道:“高僧此来辛苦了吧,只是不知道高僧对我这庙院满意否?与高僧所在庙院相比,何如?”

小和尚暗自鄙夷了一下这个爱炫耀的讨厌老混蛋,然而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毕竟人家好歹要请自己吃饭嘛。小和尚只能赔笑道:“不敢自称高僧,然而贫僧所到庙院无数,从未见过如此华美雄伟的。”小和尚倒也没说谎,自己和师父一直都是四处游历,去的也都是些小破地方,自然没见过比这个更好的。

小和尚这马屁自然是拍对了地方,老和尚听得哈哈大笑。于是,不一会儿,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小和尚便和老和尚成了忘年交。两人相谈甚欢,只苦了小和尚的肚子早都饿扁了。等到小僧们来通知小和尚用膳,小和尚早已经是前胸贴着后背。

晚宴送上来,都是些清淡的素菜,然而每一份都做得十分jīng致,充满雅意。小和尚看着,却是失望透底,没办法,在心中暗骂了句孤寒鬼,小和尚毫不客气地将一盘又一盘jīng致的雅菜倒进肚子里去。一旁的猴子也不甘示弱,不一会儿,在两个饕餮的风扫云卷之下,整桌的菜肴都被吞光了。至始至终才夹过一块豆腐的老和尚看得脸都木了,只见在小和尚的示意下,小僧们又上了一桌菜。这会的老和尚学乖了,他知道要是这回再不使出全力,恐怕连块豆腐都没得吃。于是,两个饕餮顿时变成了三个饕餮,在三个饕餮的努力下,一桌又一桌的饭菜从厨房端过来,然后被一扫而空。

好不容易,三个饕餮酒足饭饱,只剩下累得瘫倒在一旁的端菜小僧。小和尚一脸满足,打了个饱嗝,习惯xìng地说了句:“小二,结账!”

这时,一旁的小僧顿时原地满血复活,几乎是瞬间蹿到了小和尚身边,说道:“客官,诚惠两百五十两白银。”

小和尚的脸瞬间从满足变得扭曲,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笑道:“能当刚才我没说不?”

小僧职业化的笑容打断了他仅存的念想,只见小僧摇了摇头,殷切地看着小和尚。

小和尚咬了咬牙,只能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句话:“好,好,好黑一家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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