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深处,无垠海面上微波不泛,像是一块平滑光亮的镜面,映shè着世间百态炎凉。
烈rì炎炎,高悬于空,和蔚蓝的海水隔着空荡的天空,遥遥对峙千年万年。
突兀地,平静海面上突出一个黑点,细看之下原来是一块并不算高大的礁石,礁石通体深灰,体表光滑,任风雨怒涛侵袭了无数岁月。
说不算高大,但也高出海面十余丈,圆柱形的礁石直径约有七八丈的样子,上面站上一百多人也不会显得拥挤,在苍莽大海上不过一粟罢了。
上面镌刻着“天啸”二字,没有龙城学院文成武治碑上那般龙飞凤舞,字迹古朴庄严,笔锋内敛,笔画间的锋芒却无论如何藏不住的,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自有几分久远的味道。
这块看似平平无奇的礁石却是南海之上两大海贼势力:海皇和天啸的势力分界,自此以西南则是天啸的地界,不过近些年来,随着海皇势大,附近原属于天啸的几个小岛被海皇鸠占鹊巢,奈何势比人强,天啸只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这块界碑的象征意义怕是要大过它的实际意义。
不过,龙城海军此次南征生生遏制了海皇的这股势头,众多海贼头子达成‘海神协议’之后,海皇就将小岛归还给了天啸。
界碑之上,五根圆木立于其上,是南海最常见的椰子树木材,不过上面的东西却是更吸引人的目光。上面钉着的赫然是几具尸体。
风刮过,仿佛也变成了呜咽。
四男一女,死状凄惨,四肢齐根而没,双耳尽削,双眼空洞竟被挖去了眼珠,五人的嘴巴微微张着,被风干的血迹凝在嘴角,细看之下,竟是被割掉了舌头。
死无全尸!
何等残忍的手段!何等冷酷的心肠!
四个男子除了死状惨目忍睹,衣衫还算整齐,女子却衣衫不整,青丝凌乱,恐怕死前也极尽凌辱,两行血泪顺流直下,任海风劲拂也难以拭去。
五根圆木之下都积着一滩殷红的鲜血,风吹rì晒血液变得黏稠,青天白rì刮过的腥咸海风中,凭般染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之气。
魂归九幽的五人从相貌上来看都还稚气未月兑,不过双十年华,中间之人身材高大,要是逸少在场的话,一定会一眼就认出最中间的那人,竟然是一号演武堂的段长军,那个在动员大会上被自己两掌击退的男子。
竟然是学院学子!
界碑前方,一个巨大的军舰缓缓驶来,瞭望台上的士兵极目远眺,巨大界碑遥遥在望,却怎么也看不见等着他的是几具残破不堪的冰冷尸体。
巨舰渐渐靠近,停靠在界碑之旁,片刻之后一个穿云卷轴呼啸着破空而去,看方向竟是向着北方去了。
晴空万里,却是风雨y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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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是这个样子,徜徉其中觉得很慢,一旦定睛回望,弹指之间。
自从和龙城海军告别之后,不知不觉间又过了八天,不过九十六个时辰,其实也就是胡三金在花满楼里醉生梦死、纸醉金迷几次的光景罢了。可是在海上不知边际的前行,颇有些枯燥无趣。
要知道这条长达十几天近千里的航道,是龙城几代海军用生命铺就的道路,逸少就肃然起敬。
但对于混迹欢场多年的唐风来说,这种虚度光yīn的感觉让他如坐针毡,度rì如年,有时候逸少看到唐风在狭窄的甲板上凭栏而望,那种望穿秋水的神情让逸少都有些渗的慌。
“逸少,不如我们两出去打一架吧?被你打死也好。”唐风有气无力的躺在逸少床尾,有气无力地喊道。
因为去海皇岛的人较多,而船上的房间有限,所以两个人一个房间,原本唐风是想抱逸少大腿的,可被一言不发的政夜雨给一脚踹出房间,唐风只好骂骂咧咧去跟相对比较熟悉的周沐睡一屋了。
白天,唐风基本上都呆在逸少房间里,喋喋不休,大多时间还是在自说自话,这让xìng子喜静的政夜雨颇为无奈,逸少倒好,自跟唐风相交这么多年来早就可以选择xìng无视了。
“你和狼娃子打,我懒得搭理你。”逸少坐躺在床头,正在看一本叫《梦土》的散文类书籍,是一个叫席木伦的作者,在古玉的文道界名声不小,是个女文人,她的文风被誉为“似水柔情,jīng金意志”。
不过逸少却不以为然,将这本不厚的《梦土》通读一遍之后,发现无论她的描述多么热烈真挚,豪迈大气,但骨子里流淌着的那股nǎi气都是难以掩盖的,书里面就不少次提起她痛哭流涕的场景,试问如果是一个底蕴有限,不能参透更深层次的东西。
不过里面有一句话逸少倒是很喜欢,有些许蛋疼菊紧的文艺范儿,很对逸少这种偶尔伤chūn悲秋的文艺青年。
“在这人世间,有些路是非要一个人单独去面对的,单独一个人去跋涉的,路再长再远,夜再黑再暗,也得独自默默地走下去。”
逸少在翻页的间隙看了唐风一眼,“是不是周沐那小子又在和白云飞下棋?”
唐风点点头,“他们两个整天闷在房间里下那劳什子的象棋,一坐就是半天,都不带吭气的跟两根木头似的,比狼娃子还不如。”
逸少翻了翻白眼,目光却又继续转向手中的书本上。
“逸少,你看我们随行的易教习,突然接到紧急召集,赶去先头部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唐风见逸少不愿意再搭理自己,就连忙和逸少讨论起正事来。
听见唐风的问话,逸少眉头一皱,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合上书本,想了想,“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听周沐说,好像是因为我们学院的几个学子在执行任务时候被天啸海贼团发现,全军覆没。然后就有这莫名其妙的召集令了。”
“周沐也和我说过一个大概,不过按理说在前面的几场子也不是没有出现过牺牲的情况,可是也没见过学院教习有这么大的反应啊?”唐风说出心中的疑问。
逸少点点头,他心里也这么想过,想来是还有其他什么隐情吧,“等会你去问一下周沐,看看他那有没有什么最新的情况。”
“只好如此了,也不知道这次南征下来我们学院的学子还会剩下多少。”唐风轻叹一口气,迄今为止龙城学院的学子已经死了不下五十人了,这次的历练要比唐风料想中还要艰难残酷。
逸少默然,空气中忽的多了一股凝重而悲伤的气氛,挥之不去,慢慢的在房间里化开,渐渐地渗入心头。
“这次我们南征回去的时候恐怕也到了学院年假吧?”逸少没由来得忽然问道。
“嗯,怎么说起这个?”唐风挠挠头问道,没跟上逸少的跳跃xìng思维。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流云山看看慕老头吧。”自从逸少学成归来,这两年逸少就一直没有去看过慕老头,其实想想那个已经有一百多年岁的老头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呆在流云山上的确也挺可怜的。
“不去。”唐风很干脆的拒绝,“我还想多活几年。”
逸少呵呵一笑,“你小子低调一点不行啊?”
唐风摇头,坚决的补了一句,“打死不去。”
逸少也不强求,出神的透过狭窄的窗户看着窗外有些yīn暗的天空,忽然对慕老头很好奇,一个能让天灵阶强者称为‘慕爷’的老人到底有多大的原因才能甘愿呆在一个人迹罕至的荒山上孤独终老?
难道真是?
三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九万里悟道,终归田园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