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认真听了苏福的话,眉头紧锁,久久不说话,苏福知道皇帝在思考,便退至一边,不再多言,他身为一个内监,也只能说到这里,其他事情,还是要靠皇上取决。
大概又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康帝终于下了决定,大手一挥,宽袖扬起,落下。
“苏福,拟诏!”
……。
离皇帝下诏,将君柒许配给金澜国奕皇子的时间,不过是过了几日,这日的午时,众人还都是在午膳之后的休闲时光里,这皇宫御书房里,却是走出一个太监,手里拿着一纸诏书,接着,便是另有太监转道去了皇后的鸾凤殿以及七公主殿下的翔舞殿,还有蓝贵妃的兰清殿。
而大宇皇帝的贴身大太监,则是拿着那一纸诏书,出了皇宫宫门,上了出行的马车,转而去了驿馆的方向。
皇后与连慕卿本就是在宫里等着皇帝的诏书下来,本想着若是今天午时过后,皇帝的诏书还不过来的话,便是再一次前去御书房,却没想到两人未行动,真是等来了皇帝的诏书。
太监去皇后的鸾凤殿里纯属是托了皇帝的意,去给皇后娘娘报信的,让皇后娘娘不用担忧了,皇上已经按照七公主殿下的意,都将这联姻之事办妥,而到连慕卿的翔舞殿里的太监,却是去给连慕卿颁布诏书的。
“慕卿公主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爱怜七女,念其与金澜国二皇子已有情意,不忍破坏,思索三番,便是决定将慕卿嫁于金澜二皇子明奕为王妃,以让有情人终成眷属,至此,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那太监肃然得念完这诏书,便是弯着腰上前将手中的诏书递给连慕卿,一边讨好的恭喜她,
“恭喜公主殿下。”
连慕卿暗自欣喜得接过那诏书,面上却是无波,天真无邪而面目可人,见那太监恭喜自己,便是笑望着他,嘻嘻一笑,将手中圣旨握紧了。
皇帝给连慕卿的圣旨中,并未多提到原先她要嫁给明筲王的事情,只说了她与明奕情投意合,暗里还藏着一些隐秘的意思,最后为了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便是将她嫁给明奕。
这圣旨看去充分体现了一个父亲的宠爱,一个女儿的幸福。
但却是丝毫没有提及比如君柒,比如明筲的事情。
不过,这些也无须连慕卿担忧了,她所关注所在意的只不过是她能嫁给明奕,并且是以正妃的名义嫁给他,而不是其他罢了,她虽是半路,抢了那劳什子君柒的正妃头衔,那又如何?无论古今,最重要最有力量的便是权势,权势能将歪的拜成直的,能将一切洗牌而重新来过。
那太监读完圣旨,便是向连慕卿道了别,就匆匆离开了这翔舞殿。
待那太监离开后,一直跟在连慕卿身后不远处的李姑姑上前,站在她身后,听了这圣旨,脸上却是没多少喜意,反而是皱紧了眉,不过连慕卿转过身来时,便是恢复了正常,将自己心底对于这件事皇上处理不当的不满掩藏了下去,
“恭喜公主殿下,终于心想事成。”
除却那些相关的利益,明奕的身份地位,或者其他的东西,只从连慕卿的感受来看的话,连慕卿的确便是心想事成了,能嫁给自己想嫁的人,在这一点上,李姑姑是要恭喜连慕卿的。
“多谢姑姑了。”连慕卿显然十分高兴,咧着嘴笑,那嘴巴都快拉到耳朵后了,眼睛眯得弯弯的,深藏在弯月眸里的神色,却是幽深,不知这连慕卿暗自里又在盘算着什么。
“皇上既然是改了圣旨,那这原定的婚期,都是要全部更改,”李姑姑替连慕卿整了整她有些被窗外的风吹乱的头发,凝了眉,认真思考下面的事,“这皇上的诏书下了,便是定下的,皇上还从未做过更改圣旨的事情,这一次,还是头一遭,公主殿下定不能辜负皇上更改诏书的意。”
连慕卿由着李姑姑将自己的头发拢好,见李姑姑漏了一撮垂在耳边,便是自己勾了勾指,将其拢到了耳后。
屋外的阳光正烈,昨日风雨,今日便是晴朗,外面的艳阳,甚至比起春天的阳光照在身上还要和煦,大开的窗口下,洒落了一地的光,在外面常青树的映衬下,有些稀稀落落的。
“李姑姑,本宫定当会做一个好王妃。”
李姑姑整弄连慕卿的手顿了顿,抬头微微看了一眼眼前眉眼之间虽还有稚女敕,却是异样得清纯中显示魅惑妩媚的连慕卿,听着她说这一句话,心中涌生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但那种感觉便如同钉子一样,深深得钉在自己的心上。
听到七公主这样说,连慕卿便低下了头,放下手,退到了她身后站定,公主的心里,应是有了自己的计量了,七公主,也都是长大了。
这皇宫蓝贵妃的兰清殿里,本是安静祥和的,昨日下了这般大的暴风雨,今日忽然便是一个大晴天了,虽然外面的温度依旧是极冷的,但比起昨日的湿冷来,今日要舒服上不止一倍两倍,是以,蓝贵妃便命殿里的嬷嬷宫女的将床褥都是拿出来晾晒,将一些自己常看的爱看的书籍都是拿出来晾晒。
而自己则是坐在殿外一处阳光恰好照下来又是遮挡了冷风的好地方晒太阳。
她身上穿了蓝色的宫裙,那宫裙简单却又不简单,说它简单则是因为就只单单蓝色雨女敕黄色二色,而说它不简单则是因为,这宫裙只用两色,却是勾勒出繁复高贵的图纹,黄色边勾勒的宽袖边缘,看去鲜艳动人,束腰的设计也显得蓝贵妃纤腰素裹盈盈一握。
虽五公主都是十五了,但这蓝贵妃看去却依旧如二八年华,面色白皙,肌肤细腻,真真肤若凝脂而气韵温华却又妖娆,只肆意慵懒得斜躺在躺椅上,便是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不愧为皇帝仅次于皇后宠爱之人。
这日天气好,蓝贵妃也恰好是叫了兰清殿里不常出来的五公主出来一同晒太阳。
除了皇后之女,其余公主就算是册封了品阶公主,那依旧是没有单独的宫殿的,就如这五公主殿下。
蓝贵妃性子慵懒随性,时而妩媚时而温润,时而娇羞时而大气,气质多变,然生的五公主却是个淡漠性子,喜爱读诗书,人虽淡漠,但在皇宫里与各位公主之间的关系却都是不错,可见其聪慧。
这会儿这娘两个正用过午膳,舒心不已得在小院里吃些蜜饯果子,晒晒太阳的,却是一点也没想到,一道圣旨,忽然便是降临。
当皇帝身边的太监拿了圣旨到兰清殿的时候,蓝贵妃以及五公主连慕玥都是一阵错愕。
“五公主殿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五女,系蓝贵妃所出,身份贵重,端庄温柔,自幼聪慧灵敏,旦夕承欢朕躬膝下,特赐为一品德阳公主,今公主年已豆蔻,适婚嫁之时。闻金澜国筲王人品贵重、仪表堂堂、且未有家室,与公主婚配堪称天设地造,朕心甚悦。
为成佳人之美,兹将德阳公主嫁于金澜筲王,一切礼仪由礼部尚书与钦天监正商议后待办。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这道下给连慕玥的圣旨,可是完全和下给连慕卿的那一道不同,这道圣旨比她那一道更严肃,实则感觉却是皇上将五公主嫁给明筲的好听的措辞罢了。
封为只有皇后所出的公主才有的一品公主称号,无非是让五公主的身份能高上去,可以配得上金澜国同为皇后所出的明筲王。
“五公主?请接旨。”
那太监在跪在地上的如今的德阳公主面前托了许久的圣旨却没见到她接旨,以为她是惊喜过度乃至惊吓到了,毕竟除了皇后娘娘生的公主,其他公主就算是贵妃之女,也不会有这样的称号的,便是小声提醒了一下地上未曾有所动作的德阳公主。
兰清殿里的宫女嬷嬷的,却是没有一个人的脸上见到喜色。
地上的蓝贵妃也一改以往慵懒肆意的姿态,好看的双眉都是揪在了一起。
而地上的连慕玥更是久久未曾动作,并未抬头也并未抬手,去接过就在眼前的能将她一生命运就此改变的圣旨。
她低垂着的脸上,一双与蓝贵妃是水眸生的极像的眼睛里满是错愕,平时低头看书之时的淡然此刻全部换成了无措,脸色也是变得煞白。
这一道圣旨!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德阳公主,请接旨。”那太监原以为是自己刚才的称呼不对,想了想,赶紧又恭敬得请连慕玥接过自己手里的圣旨。
“儿臣,谢主隆恩!”
半响之后,跪在地上的连慕卿才是回过神来,双手朝上,接过那道不得不接下的如同烫手山芋一般的圣旨!
她的手指拿着圣旨慢慢蜷缩起来,骨节泛白,碰触到圣旨的一瞬,更是轻轻颤抖。
“恭喜德阳公主,奴才还要回去复命,便先告退了,贵妃娘娘,公主殿下,奴才告退。”
那太监恭恭敬敬得弯下腰行礼,便是向两人道别,
蓝贵妃挥了挥衣袖,是以其退下,而手中拿着圣旨的五公主,也就是德阳公主却身子站得笔直得,有些不知所措而茫然得站在那里一动未动。
待那来宣旨的太监离开了,蓝贵妃的脸色凝着,她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在皇宫受再多的宠爱也就这一个宝贝女儿,是以对连慕玥是极其疼爱的,但此刻却是凝着脸,
“玥儿,此事,已是定下,你与他之事,便放下吧,”蓝贵妃似乎在斟酌着说辞,她的手搭在连慕玥肩膀上,感受得到自己说道‘他’时,她的身子不自觉得颤了一下。
蓝贵妃说完这句,便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能叹了口气,“圣命不可违,此事事关两国联姻。”
哪知,蓝贵妃说完这句话,自己一向淡漠内敛的女儿忽然就是崩溃,泪如泉涌而下,一把摔下圣旨,
“母妃!什么叫圣命不可违!这联姻,本是慕卿要嫁的,怎的忽然变成了我?父皇自己违了自己的命!”连慕玥咬紧了一口银牙,眼中泪光闪烁,眼圈早已红了。
蓝贵妃不语,之前皇上的赐婚,本就是天下公知,哪知道会忽然改了这么一道,忽然更改,对他们大宇国来说,都是颜面折损。
这种事情,皇上又怎么会做?!
她心里又一想,便是明了。
这事,怕又是皇后在其中作祟,皇上本就宠爱她至极,皇后不愿自己的女儿远嫁,与皇上几通软言耳语,慕卿又几个撒娇,再看这圣旨,也算面面俱到,皇帝这是为了讨好皇后所为。
蓝贵妃深信,皇帝这诏书就算不全是为了皇后,八成都是为了皇后。
“别哭了,有这心哭,不如想想出嫁后事宜,那明筲王如诏书所言,的确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既然圣旨已下,无力反抗,母妃不似皇后,只为贵妃,你便应下吧,事关重大,不可儿戏。”
蓝贵妃是知道自己的女儿钟情于谁的,也知道那个他也钟情于她,怕两人想不开要去私奔,才是如此提醒。
如若连慕玥私奔,那不仅对她自己名誉极其不好,甚至会将蓝贵妃整个家族牵连。
连慕玥从小读书习字,看的书或许比走的路还多,蓝贵妃所担忧的,她自然知道,心口如被绞碎了一般,想发怒,却发不出来,最后只能自己强忍着憋着喘不过气来。
“女儿,知道。”
最后只能闭了闭眼,整个人瘫软下来就要坐到地上,她身边的贴身宫女急忙扶住了她。
蓝贵妃听到她虽依旧愤恨却是镇定下来的语气,便是松了口气,让宫女将她带进殿里面。
连慕卿或许不知道,因为自己的这一出闹剧,就因为她‘看上’了明奕,是以,这原本的一切都是打乱了,也将别人本来规划好的美好人生给搅乱了。
五公主的一生,也就因为这连慕卿的闹腾,而必然得被改变了。
……
……
苏公公的马车到驿馆的时候,已经是过了一炷香多的时间了,到驿馆的时候,里面常驻的接待官员立即就是出来迎接。
明筲早已得到消息,已在驿馆里面正装等候,既然已是知道皇宫会有圣旨下来,这圣旨上写的什么,也是早已知道。
苏公公来之后,与明筲寒暄了几下,便是清了清嗓子,一展诏书,
“金澜筲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将朕之七女赐婚于筲王,本实属美事一桩,后朕知,七女不宜嫁于筲王乃多番原因,朕思虑许久,今日,特赐婚朕五女德阳公主于筲王,德阳公主贤良淑德,实乃与筲王良配。一切礼仪由礼部尚书与钦天监正商议后待办。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其实明筲早就知道七公主是为何不愿与自己成婚的,那一日那七公主当着自己的面摆了自己一道,又是将所有龌龊推到了自己的头上,他便是知道了。
哼,这康帝还真是疼爱皇后与七公主。
“小王接旨。”
明筲并未多说一言,他在大宇国皇宫,被那七公主摆了一道后便是有把柄在他们手上,拒绝了反倒显得小气了,这圣旨上写得那般好自己不从只能显得自己不对。
他是个将军,自然拿得起放得下,只是,这大宇国赐得这什么德阳公主,哼!
苏公公见这明筲王看去并未有何大反应,也未曾不悦,心下也是高兴,替皇上高兴,还好这明筲王爷也是个明白人。
明筲接完圣旨两人又是寒暄一番,苏公公便是告退了,他今日出宫,自然还有一个地方要去,还有最后一道圣旨要下。
不过这道圣旨对他来说,却是轻松多了,因为在苏公公的眼里,那小小的君家,根本算不得什么,除了君家隐藏在背后的东西外,根本不值得皇上重视。
是以,出了驿馆后,载着苏公公的马车,便是驶向了最后一个目的地,
庆华镇的君府。
彼时,君府还是一片安详,这些天,苟氏以及岳氏甚至老太君都是以为将君柒即将嫁给明奕的事情给‘完美’得充分得利用完全,却并不知道,接下来的一道圣旨,又是将他们原来的打算洗漱打回原形。
当苏公公亲自来君府的时候,君家各人都是欣喜的,甚至老太君,都是以为皇上派了自己的贴身太监来君家,定是有什么好事要宣召的。
只有一同被宣去大院的君柒心里隐隐嗅到了此次那苏公公前来的异样。
苏公公来浙江君家,除了和身为一品夫人的老太君寒暄几句话,其余人根本没多做搭理,见人都是到齐了,便是一展诏书,开始宣读今日的第三封诏书。
君家人原先心里都是喜悦的,但当那封诏书读下的时候,君家所有人的心都是沉到了谷底。
“…。故,特将君家五女赐给金澜奕皇子为侧妃,钦此。”
苏公公诏书读完,君家人的脸都是惶惶然而黑了。
老太君的脸更是黑如锅,好好一个皇子正妃,如今变成侧妃,那就是庶,侧妃再高,还是妾,老君家方才才在亲戚朋友里高起来的身份面子一下子又是低了,成了公主的陪衬,只是一介侧妃,还有何颜面!
最镇定得怕就是君柒了,她镇定得接过圣旨,面无大变。
心里却是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