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陈子豪往回走的时候,梦婉心里有点没底。
看了电视,陈子豪心里的疑问想必也正是外婆和爷爷心里的疑问。她一边走,一边想着要如何为自己已经公开说出的话作出合情合理的解释。这话,她原本不应该在电视里说出来,可是那一刻,她突然很想要说些什么来证明自己并没有被过去绊住。
现在想来,她其实是为自己添了个大麻烦。
该听见这话的人,却未必会听到。
哎……
微微叹了口气,她还是挺直了腰板推开了门。爷爷戴着老花镜在读报纸,见梦婉回来,只是叫了她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喜婆婆在厨房泡茶,听见她回来的关门声,赶紧出来对着她指了指楼上,递给她一盘洗好的葡萄,“你外婆正气着呢,快上去哄哄去。媲”
梦婉扶着红木梯子,拾阶而上,推开外婆的卧房门,“外婆,水果时间到啰!”
老太太依旧闭目躺床上休息,一言不发。
梦婉放下水果,笑,“看来子豪哥做不成你的外孙女婿,您老很失望啊。”
“胡说八道。”林雅兰终于睁开眼,微眯起眼睛瞪着梦婉,“我气的是你为了拒绝男人,不惜当着全国观众的面说自己已婚!”
“哇,外婆你好厉害,原来你也知道我追求者众多啊?”梦婉仍是笑,好脾气地。
“小婉!”外婆故作严肃,下一秒,突然带着丝丝得意的坏笑说:“那是因为我的遗传基因好,遗传给了你妈,你妈又遗传给了你。”
果然人老了老了,都有小孩儿的一面。
“噗~~~~~”梦婉忍不住笑出声来,“对,全仗外婆的基因好。”
“严肃点!”下一秒,林雅兰又严肃起来。
“哦。”梦婉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必须严肃!”
“到底怎么回事?”林雅兰看着外孙女,“你这三年到底是出国深造去了,还是嫁人生子去了?”
梦婉只觉得好笑,“当然是深造啊。”
“你在电视上说丈夫和孩子都在美国是胡乱编造的?”
梦婉拉起外婆的手,摇头,“外婆,你相信我不会说谎的对不对?”
“我相信。婚姻不是儿戏,以前跟你说可能你也不觉得这话的分量,可是经历了一次婚姻,你应该知道才对。”林雅兰看着她,“所以你再婚了?”
“从法律上来说是这样。”
“什么叫从法律上来说……你这孩子,你好好说话,别跟我绕圈子。”林雅兰有些着急。
“外婆,我有我自己的苦衷……”
兜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梦婉掏出一看,显示:比蓝。
她看了看外婆,没有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她确实有苦衷,不然不至于瞒着家里。她也不想多说。有些事本来也没什么,可是别人不一定能真正理解,外婆和爷爷是亲人,可是他们也不一定能理解。这事,总是要交代的,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林雅兰看着梦婉不说话,心里着急,但也不愿意再逼她。现在的梦婉已经长大了,但是倔劲儿还在,她不愿意说,再逼也没用,示意她,“这事以后再说,先接你的电话。”
梦婉找过去的时候,比蓝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喝酒也就算了,偏偏她选择在办公室喝。一踏进去,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子酒味。比蓝瘫坐在地上,头靠着办公桌腿,地上丢着数个喝空的啤酒罐,还有一些瓜子皮,废纸屑……这家伙真是闲得发慌了吧?来办公室不加班,倒是来嗑瓜子、喝啤酒来了。
梦婉第一个反应:得赶紧收拾干净,不然明天一大早进来看到这样,那些同事还不得对比蓝有意见?
将包往旁边桌上一丢,梦婉伸手将比蓝从地上扶起来,让她坐到椅子里。卷起袖子,找来垃圾桶,开始动手收拾。一张4A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层层叠叠,梦婉抬到灯光下细看,发现全是“钱子昂“三个字。
梦婉顿时就泄气了。
原以为她对钱子昂的迷恋只是一时半会,等毕业了步入社会认识了更多的优秀男人,她的心思将会从钱子昂身上转移,慢慢就好了。没想到,三年过去了,她依旧这般痴痴地想着一个钱子昂。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关灯关门扶着比蓝下楼。到了办公楼下,比蓝任性地不肯上车,一坐到了花坛的边上,不肯起来。任凭梦婉怎么劝说,怎么拉拽,她都低着头,抱着膝盖,无比安静。梦婉被折腾得也没了脾气,索性陪着她坐着。
头顶,是一整片繁星密布的天空,深邃悠远。
一辆车从不远处缓缓驶来,停在了梦婉车子的旁边,司机从驾驶位上下来,站在车前恭敬待命。梦婉一开始并没注意,直到司机那一声“钱总”,她才从地上站起身来,看到楼里有人出来,她三两步上前,大叫一声:“钱子昂!”
梦婉叫的声音不算小,这一声叫夹杂着怒气,怨气和不满,足够让这一方天地里的人听得清楚明白,把司机和走出来的钱字昂愣了一下。
“小姐有事?”司机还算机灵,反应过来后立刻走到梦婉跟前,抬手挡住她进一步走向钱子昂。
钱子昂走出来,看到梦婉,脸上有些讶异,有些不确定地问:“梦婉?”
司机见钱子昂和梦婉认识的样子,自觉地退到了车旁。
“钱子昂,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梦婉为比蓝抱不平,语气生硬,指着低头坐在一边的比蓝,“你明明知道那边那个女孩爱你爱得发疯,三年来你视而不见就算了,为何还让她在你公司工作?你到底要看她为你傻到什么时候?”
“梦婉,之前听说你出了国,现在回来不走了吧?”钱子昂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质问,反而问起她的情况来。
“钱子昂,少跟我来这套!”梦婉感觉一拳打在棉花里,更气,“我知道你不缺女人,我也知道你爱的是谁,可我看不惯你这种伪君子!看着一个女孩子为你发疯日日受煎熬,是不是很有满足感?你是不是还希望她继续为你飞蛾扑火至死不渝?”
飞蛾扑火?我不是火坑。
钱子昂不怒反而笑,也终于正视梦婉的怒气,“比蓝确实是个优秀的员工,努力上进又踏实有能力,我不能因为她对我心生爱慕就辞退她,这对她不公平……”
梦婉打断他,“让她日日望着遥不可及的你,这对她就公平了?”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钱子昂将问题丢给她。
“让她彻底死心。”
钱子昂回头看了一眼楼里,突然话锋一转,“如何让一个人死心这事,我觉得你可以教教我,三年前你做得很好。”
又扯到她身上……
梦婉深吸一口气,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怒气,“钱子昂,我知道你不缺女人,也不缺人喜欢你爱你,但是比蓝跟那些女人不一样,再这么下去,她总有一天要出事你知不知道?”
钱字昂沉默了,转头看着坐在花坛边的比蓝,说:“我先送她回去。”
梦婉挡住钱子昂,“不敢劳烦您钱总,我自己会送她回家。”
“其实你我都知道,比蓝有多执拗。”钱子昂双手叉着腰,叹了口气,“我从来没有给过她任何机会,是她自己太执着。”
“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出事。”梦婉喃喃着。
作为比蓝的好朋友,她刚才对钱子昂发泄的那一通话虽然说得有些重,但是也不无道理。她自己也知道,责任不全在钱子昂身上,是比蓝自己太轴了。这样下去,真的不行。梦婉不希望比蓝再陷在这段无望的情感里,自哀自怜。
“你好好劝劝她。”钱子昂还是走了过去,将比蓝拉起来。
梦婉伸手去扶,钱子昂不让,“我送她回去。”
“钱子昂!”梦婉坚持扶着比蓝的另一条胳膊,“既然不爱不在乎也不稀罕她,就别给她任何机会,这是你刚才说的。”
钱子昂没有松手,“员工醉成这样,作为老板,我只是想送她回去。”
比蓝被两人搀扶着,突然抬起头来,看了看钱子昂,看了看梦婉,又垂下了头。过了两秒钟,又突然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钱子昂。梦婉以为她清醒了些,害怕她看到钱子昂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刚想拍拍她的脸,却没想到她又低下头,身子往钱子昂一边靠了过去。
“麻烦你帮忙扶到车上,谢谢。”梦婉指了指自己的车。
钱子昂却示意司机过来,两人将比蓝扶到了他自己的车上。
梦婉压住怒火,走过去,“钱子昂,你这是干什么?”
“你误会我了。”钱子昂无辜地摇头,“我只是想着你等会还有事,所以替你送送而已。”
梦婉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字一顿地:“我说了,我会送!”
钱子昂转过身,朝着楼里看了看,嘀咕着:“这家伙真能憋得住!”
“给我!”梦婉皱眉,从司机手里抢过比蓝。
“贝铭威,你还不给我滚出来!”钱子昂突然大吼了一声。
梦婉顿时感觉全身血气上涌,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