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采终于将沈少川送去了医院。
虽然最后都归功于秦洛,可看着他安静的躺在病床上,被麻药麻醉了的身体终于不再感觉疼痛,她仍是感到松了一口气。
医生过来查房,宁采上前询问了沈少川的情况,然后又对医生说:“麻烦你,到外面说几句可以吗?”
医生颔首,跟宁采到了病房门口。
听完宁采的话,这个高大的洋医生有些诧异:“miss宁,你确定要这么做?媲”
“是的,医生,我觉得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要不然他是绝对不可能接受治疗的。”
医生显然很为难,但宁采恳求道:“这并不是要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是让你救人啊。丫”
“让我考虑一下。”医生并没有立刻回复宁采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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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洛将陆飞扬和钟磬璃送上飞机后,就回了酒店,办理了退房手续。
带着不多的行李和小宝来到陆飞扬为他们租下的房子。
房子位于美国五大郡之一的皇后区,随处可见西装革履的男士和身穿时装的女士,拿着公文包,进出高楼大厦,呈现出一幅高雅、时尚的美国现代生活图景。它是“最高品质与品位”的代名词,而它的尊崇与华贵源自19世纪初富有的纽约人将住宅选在了当时还只是一条乡间小道的最南端,今天它已经是纽约的商业中心、居住中心、文化中心、购物中心和旅游中心。
这里的华裔人口多集中在法拉盛,艾姆赫斯特。
陆飞扬给他们找的房子,正是在法拉盛。
周围生活设施十分齐全,治安也十分良好。
她没想到他留给她的钥匙竟是开启眼前这座蓝白相间的两层小别墅的,门前还带一个独立的小院子,院子里种满了各色竞相开放的艳丽花朵,正是花季,开的异常灿烂。
这样的小别墅一排排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她的邻居的院子与她只有一道栅栏隔离,门口假设了一扇白色的木门,门上还缠绕着翠绿的树藤。
真是一座充满生机的院子。
打开门,里面的家电一应俱全。
空间说不上巨大,可对他们来说,真是绰绰有余。
她不由得叹息,低头问小宝:“儿子,喜欢这里吗?”
小宝点点头,她带着他去看了楼上的卧室。
主卧是带一个阳台的,正好可以看到楼下的花园,底下的风景尽收眼底,同时她也看到了放在墙角的那把绿色的遮阳伞。
安顿好小宝后,她便走到门外,打开了这把伞。
伞巨大。
不过上面映着一个超市的名字,而且三是柳条状的,果然是宣传用的超市用品。
也许是上一任住客留下来的。
秦洛不禁哑然失笑。
她也没有嫌弃,立刻竖在了地上,又从屋里搬了一张小桌和两个小凳出来,夏日的傍晚,坐在这里喝茶吃点心陪小宝下棋,最好不过。
只是每一个路过这里的住户都会停下来看看她的雨伞。
秦洛很热情,也会多准备一些小点心分给他们,没过几天,就有不少人主动上门来与她交换食品,顺便喝喝她带来的中国茶。
很快,小区里都知道这里住着一个善良美丽又心灵手巧的中国女人,虽然她的那把遮阳伞实在称不上美观。
很多人都跟她说过,希望她能换把伞,这样才能与这里的风格融入,也不至于破坏了这个院子的美景。
然而秦洛总是一笑而过。
她不打算对着陌生人解释其实她只是暂时住在这里,时间一到,她就要回国去了。
不过安逸的日子总能让人忘了时间的流逝。
不知不觉,他们在这里住了半月有余。
她每天最大的消遣除了带小宝去看心理专家,陪他玩儿,就是做做点心,吃食,然后去小区内的健身房和游泳馆消耗剩余的精力。
规律的作息让她逐渐摆月兑了梦靥的纠缠。
只是她开始期待沈少川入梦来。
但每每失望。
若能一觉睡到天亮最好不过,但有时候她早早的醒了,就是再也睡不着了。
于是只能睁眼到天亮。
每过一天,她就在日历本上打一个叉,距离他离开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心态似乎慢慢恢复着平和。
这天早上约莫五点左右。
天还没有彻底放亮。
秦洛已经醒了一个多小时,正准备起身做早餐,却听到似有若无的钢琴声隐隐约约从隔壁传来,这是一种低沉清越的声音。
似乎就是属于黎明的声音,逐渐唤醒沉睡的人们。
它并不高亢,也并不突兀。
没有人会责怪这样适时的音乐声。因为她看到睡梦中的小宝似乎梦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嘴角有隐约的笑意。
秦洛受音乐声指引,批了睡衣从床上坐起。
推开阳台门,钢琴声更加清晰了一些,也更加悦耳。
她可以断定,声音来自隔壁。
但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对方的窗户拉着厚重的窗帘,根本看不到坐在后面弹钢琴的人,但光听这个乐声,秦洛就能想象,他要么是一位具有美国优雅范儿的绅士,要么就是一个谨守礼教的优雅的淑女。
闭上眼睛,似乎能看到那鲜活的十根手指飞快的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面舞蹈,传递着这个世界上最为美妙的音符。
一曲终了,秦洛久久不能回神,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氛围中。
只可惜,搬来这么长时间,她都没有见过她这位神秘的邻居。
一日之计在于晨。
能听这样一首动人悦耳的钢琴曲拉开这一天的序幕,其实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
一整天,秦洛都感觉自己的心情处于这样的平和和喜悦之中。
她善待身边遇到的每个人,祥和的处理每一件遇到的事情,她吃素,积极锻炼身体,追求精神上的满足,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就多了起来。
小宝都发现了。
从画板中抬头,笑看着她:“妈妈,你今天很高兴。”
“是啊,儿子,你画的什么,让妈妈看看。”秦洛走过一看,五彩斑斓的画板上,竟是他们所住的这幢房子,虽然画的极其简单,但还是能看出大致的模样。
心理专家说,每个患有自闭症的孩子其实他们的内心都有一个大人走不进的充满色彩的五彩斑斓的世界。
秦洛终于相信,可她也感谢这位耐心的知名的心理医生,他找到了小宝心中的这个世界,同时也打开了通往他世界的那扇门,可以让人轻轻的进入,然后陪伴他一起成长。
秦洛鼓励他:“画的很好哦,小宝,妈妈去做饭,你继续画儿好不好。”
他点头,又低头,继续在画板上涂涂抹抹。
秦洛今天上午特地去超市买了新鲜的牛肉和一条活鱼。
她用了一下午炖了一锅香气四溢的牛肉,又做了个鱼头火锅,炒了个鱼香肉丝,满屋子的香气。
她开了厨房的窗户,结果对面的susan大妈路过时,竟冲着她挥手:“嗨,洛洛,你做了什么,这么香?”
她天生一副大嗓门,如此一喊,竟有不少人打开了厨房窗户。
秦洛莞尔,对他们说:“炖牛肉,我等下过去找你们。”
她从厨房里找出所有的小碗,都装了满满一碗进去。然后挨家挨户的去分。
其实不用他们说,她原本也是打算让大伙儿一起尝尝的。
众人看到她手中的牛肉时,各个都是大为惊喜,又是一番客气的寒暄,秦洛才退回来。
每户有交情的都送了。
桌上还剩了一小碗。
秦洛想起了自己紧挨着的邻居。
她每天早上都会在他的钢琴声中愉悦的醒来,这真是一个美妙的体会。
她没有任何的出资,但他给了她这样的一个好心情,秦洛想表达一下谢意。
她之所以如此肯定她的邻居是一个绅士的男性,是因为今天她看到他的阳台上晾着一套属于男人的衣服。
牛肉炖的很烂,香气在逐渐的冷却中一点点的流逝着。
秦洛收起犹豫,带着温婉的笑意,敲开了这位素面谋面的邻居家的门。
一如她所料,开门的,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年轻男子。
一头浓密的棕色卷发被夕阳西下和煦的微风吹得有些蓬松,浓密的睫毛如两尾小羽毛,轻轻覆盖在那双如海般纯净的蓝色眼睛上。高挺的鼻子使人觉得他的五官深刻又立体,他给了秦洛一个完美的四十五度脸,抿紧的薄唇让秦洛瞬间想到大卫。
更难得的是他不同于大部分白人那样有着透明到几乎可以见到血管的纯白皮肤,而是拥有着健康的小麦肤色,透着玳瑁般的温润的光。
他纯澈的眼中先是流露出几分震惊,然后又闪过赞许的笑意,看着眼前的秦洛道:“您好。”
薄唇吐出来的声音轻柔如最美丽的天鹅绒,优雅的口音显示了他良好的出生。
“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秦洛微微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拿起自己炖的牛肉:“每天早上是你在弹钢琴吧,非常动听,我每天都在这样美妙的钢琴声中醒来,所以,这是我的一点谢意。”她用英语说得,十分流利。
他的眼中闪过激赏,继而询问:“你是韩国人?”
“不,”秦洛摇头,“我是中国人。”
“啊,哈,”他脸上有些许震惊,不过很快略去,继而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请命了。”
“请命?”秦洛有些二丈和尚模不着头脑。
他自己也疑惑道:“难道不对吗?”
恭敬不如从命吧。
秦洛忖度。
待她说出来,他立刻附议:“对对,真不好意思,让你大笑了。”
哈,秦洛这下,真是大笑了。
他奇怪的看着她,秦洛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收住了笑意,又问他:“你的中文是谁教你的?”
他抓抓头:“我一个中国朋友,然后自学。”
难怪,秦洛觉得能说成这样,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屋里电话响,他说了声抱歉,秦洛便顺势提出了告辞:“那我先走了,再见。”
“拜拜。”
回到屋子里,小宝还在画画,秦洛带着他去洗手,又坐回餐桌前吃饭。
碗洗到一半的时候,门铃响了。
她走去开门。没想到门外站着的正是她这位新邻居。
他一手端着秦洛的那个空碗,一手还抱着一只漂亮的金毛:“虽然很冒昧,但我必须麻烦你,美丽的小姐,感谢你丰盛的晚餐,真的非常美味,但我有个朋友出了一点意外,我可能要离开几天,所以我的宝贝,可能要麻烦你照顾几天,可以吗?”
不待她回答,他便从身后牵出了一条金毛犬。
秦洛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有过跟狗相处的经验。
更何况是这样一个临时委托。
倒是小宝,看到这条金毛,很兴奋地跑了过来,想要伸手模模它的耳朵,却又有点害怕。
毕竟是个庞然大物。
那个男人似乎看出了小宝眼里的渴望,低下头,将金毛犬的链子轻轻放进小宝手里,然后说,“宝贝,不要怕,来模模它,它不会饥不择食的。”
噗,秦洛忍不住笑了,饥不择食。
小宝像是听懂了一样,伸手碰了一下金毛犬,那条狗立马摇起尾巴跟在小宝后面打转,逗得他咯咯大笑。
秦洛蓦然心软,看着他们相处愉快,也就高兴的答应了。
她点了点头。
他很高兴地拥抱了她一下,“真是感谢你很多。”
感谢你很多?秦洛又笑,他应该想的是Thanksalot吧。结果中文变成了这个样子。
但他似乎真的很急,电话响个不停,于是他又留给她一串钥匙:“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麻烦也帮我照应一下家里,哦,这是我的名片,欢迎随时给我打电话,你真是个美丽善良的小姐,上帝会保佑你的,拜。”
转身走了几步,又匆忙回头,“忘了告诉您,美丽的小姐,它叫小布什。”
噗,秦洛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老美真是豪放。那她再养一条狗,是不是可以叫奥巴马?
那个男子见秦洛如此开心,便放心地离开了。
只是牵着金毛进门,手上又拿着他家的钥匙,她仍是有些哭笑不得。
然后又看着他的名片,上面只有一个英文名字,edward,还有个电话号码。
天,秦洛完全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位英俊的男子,他是有多大胆多放心才能将家里的钥匙一并交给她这样一个陌生人。
他就不怕回来时家里已经被她洗劫一空了吗?
他是太信任她还是太不在意这里的一切。
秦洛找不出合适的解释,恰巧小宝又对这只突然出现的金毛十分的喜爱,秦洛只得勉为其难的留下。
不留下又能怎么办呢。
难道将它扔出去吗?
索性金毛很乖,小宝陪它玩了一个晚上,竟慢慢熟悉了。
只是半夜的时候,它叫的厉害。
秦洛猜它可能是饿了。
可是这里又没有能给它吃的狗粮。
而且她也不可能大半夜的上对面的家去,若是被巡查的保安发现,说不定会将她抓起来也说不定。
金毛可能是叫不动了,终于委屈的睡着。
忙碌了一天,秦洛也跟着沉沉睡去。
不过这一夜,她并没有自美好中醒来,而是从惊悸的噩梦中惊醒。
她看向床头的时钟。
五点整。
但是今天,对面的邻居不在,没有优美的钢琴声,只有缓缓初升的太阳陪伴她拉开新一天的序幕。
她出了一身冷汗,梦境中的场景仿佛真实的在她眼前发生。
她站在淋浴下面,似乎还能听到爆炸声中,沈少川那惨绝人寰的叫声,是如此的真实……
她闭着眼,任凭温水不断洒在她的身上,可她的耳膜就是不受控制的阵痛起来,这扇淋浴门仿佛将她与这个世界完全的隔绝开……
吃过早饭后,她这种强烈的晕眩感才稍微褪去。
陆续有人来还碗,还问她什么时候在做啊,真好吃。
秦洛的精神终于好些了。
并答应他们有机会就做。
金毛也醒了,可怜的呜呜的叫着。
大白天的,秦洛的胆子也大了,于是牵着它,拿着钥匙去了对门。
打开门,一股清幽香味传来,她使劲嗅了嗅,但具体是什么,并猜不准。
倒是金毛,忍不住挣扎起来,她将它放开,它就欢快的跑过去找到了自己的饭盆,高兴的吃食起来。
这个房子的格局与她左右对称,她并不陌生。
只是装修风格,大为迥异,但又不突兀。
她一眼就瞧见了摆在客厅中央的那架棕色的古董钢琴。
钢琴上深深浅浅的雕花暗示着它的年龄。
经过岁月的沉淀,上面的漆却历久弥新,与原木的颜色早已融为一体,发着柔和的光。
秦洛忍不住打开了琴盖。
黑白键在阳光下显得灵动了起来。
秦洛忍不住想,明明是黑与白的两个极端,偏偏在一起又是那么的和谐,可以谱出一首又一首动人心弦的曲子。
她的手指无意识的在琴键上滑过,发出几个单音节的音调,并并不能如他那般婉转的如高山流水,给人以美的感受。
不过闭上眼睛,她可以想象edward每天早晨坐在这里弹钢琴时的画面,一个气质迷人的帅哥,纤长的手指,飞快在这些琴键上飞舞时,肯定是一幅美轮美奂的场景。
小布什吃饱了,安静的等在一边。
秦洛收起自己的心思,在屋子里找了找,很快就找到了它的狗粮,带上,又带着小布什离开了这里。
锁好门,一切如她来之前那般。
Edward已经离开三天。
连续三天没有钢琴唤醒,秦洛又开始睡得不踏实。
幸运的是小布什很得小宝欢心,而且它还能照顾小宝,于是每个午后秦洛可以趁着小宝画画的时候小憩一下。
这天下午,她刚睡下,突然听到隔壁再度传来了钢琴声。
但她很快发现,这次的钢琴声悲壮大气而低缓,与那几天清晨听到的,大为不同。
那是一种让人高兴的音乐,而在这首曲子里,却充满了沉重的悲伤与抑郁,透露着他布满创伤的内心。
是edward回来了吗?
秦洛很快起身,牵着小布什去敲他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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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你们肯定猜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