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情不自禁伸手,抚模了她的脸,他温暖的指尖触碰她微凉的脸颊,如电击般,她陡然能避开。
他只好苦笑:“我的眼睛受过伤,现在是色盲。”
“色盲?丫”
“是。”他望着眼前黑白分明的世界,笑看着他。
秦洛的表情很微妙,很奇怪,最后变成了同情:“那医生怎么说,没得治吗?”
他摇头:“医生都检查过了,说我没问题,只是心理因素罢了。”
“心理原因?”
“是的。”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你的身体如此伤痕累累。”秦洛掩不住团团疑问,终于付诸于口媲。
他深深的望着她:“秦洛。”他伸出手,重新模上她的脸颊,温暖的指月复沿着她姣美的面部线条上下滑动。
她的心脏跟着跳动,目不转睛的与他对视着。
车子一个急刹车,打破这样的静谧。
“小姐,到了了。”前头的司机煞风景的提醒他们。
秦洛这才发现,已经回到她家的小区门口。
她道了谢,下了车。
他坚持送她进去,秦洛的心头有一头隐秘的小鹿,不受控制的跃动着。
“我听说小布什生了?”他主动挑起了话题。
秦洛正神游天外,啊了一声,立刻应道:“对,生了三只,你要上去看看吗?”
最后一句,根本没有经过思考,就这么月兑口而出了,等她说出来的时候,才意识到不对劲,想改口,但已经来不及。
因为他已经回答:“好啊,我正有此意,要是合适的话,我想抱一只回去,可以吗?”
秦洛讪笑两下,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当然没问题。”
小区门口到她家,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秦洛担心他脚吃不消,但后来发现他走的如履平地,最重要的是,他走的很顺畅,哪一个路口转弯全都一清二楚,完全不用她提醒。
“你……以前是不是来过这里?”秦洛小心问着。
“嗯,来过。”他回答的很诚实。
“难怪。”秦洛嗯了一声,又道,“对了,你太太也在这里吗?怎么没见过她?”
他的脚步稍顿,呵笑道:“你会见到的。”
“是吗?”
转过弯,就到了秦洛家的单元门前。
但门口站着的那个人,令秦洛愣在了原地。
他们门口的空地上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子,车边看着一个男人,一脸的若有所思,正低头,似乎看着自己的影子出神。
“你朋友。”沈少川提醒她。
秦洛点了点头,还是举步维艰的上前去了。
秦洛的身影出现在他的旁边,他单手插在裤袋里,微笑着抬头,在看到秦洛身边的男人时,微微出神,但还是很有风度的点了点头。
沈少川颔首,并不打算离开。
秦洛有些不好意思:“杨光,你怎么来了。”
“上次你说好好考虑,不知道考虑的如何了,我来问答案。”杨光问的斯文,皎洁的路灯光被他的眼镜反射,折射出一种幽暗的光。
秦洛神色复杂的杵在原地,面有难色,尤其旁边还有个男人,更让她压力倍增:“杨光,我……”
杨光等了一会儿,见她欲言又止,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好了,秦洛,不必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不是,杨光。”
秦洛着急,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杨光大度一笑:“没关系,那我先走了,再见。”
他潇洒的转身,看到身后的沈少川,冲着他笑了笑:“秦洛是个好女人,好好照顾她。”
“我知道。”沈少川回答的坚定。
杨光颔首,便上车走了。
秦洛站在原地,望着他绝尘而去的车子,歉疚与懊恼同时涌上来。
沈少川走上前,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走吧,上去了。”
秦洛懵然进了电梯,她不知道他的手何时握着他的,一直到家门口,她要拿钥匙的时候,才意识到不对劲,她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她的手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以至于钥匙都有些拿不稳。
她还没把钥匙插进孔里,门就开了。
秦海兰站在门口,用打探的眼神看着秦洛身后的男人:“洛洛,怎么有客人来也不请人进来。”
沈少川站在那里岿然不动,任她打量。
“妈,这是我朋友,也是edward的朋友,他是上来看看小布什的,家里还剩两只小狗吧,一只留给诗颖,一只给陈先生带走吧。”
“陈先生?”
“是的,伯母,你好,我叫陈川,是秦洛的朋友。”他做自我介绍。
“陈川?”秦海兰咀嚼着他的名字,眼中透着凌厉。
秦洛推开门:“妈,先让人进来再说。”
他含笑,踏入屋内。
屋里开了地暖。
小布什懒洋洋的趴在墙角,底下三只小狗围着它睡得香甜。
新出生的小狗憨态可掬,毛色不一。
秦洛指着中间那只颜色较黑的小狗说:“这个,已经被它们爸爸家预定了,剩下的两只,你先选一只,剩下的就给诗颖了。”
沈少川上前模了模小布什的头,小布什懒洋洋的转了转脑袋,汪汪叫了两声算是欢迎。
秦海兰从厨房端了水果出来:“来,陈川啊,天冷,先过来喝杯茶再吃点水果吧。”她已经收起那打量的目光,换了一张笑脸。
茶是雨前龙井。沈少川一闻味道就知道了。
“谢谢伯母。”
“没事,坐下喝吧,咱们顺便聊聊天,秦洛难得带朋友回来。”
秦洛翻了个白眼,一听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于是不得不打断她:“妈,我看里面还熬着汤水吧,要不你先进去看看?”
“哎,你这孩子,那好吧,陈川,你们坐,你们聊啊,我去去就来啊。”
秦海兰在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还不忘关注外面的动静,但当她加好调料熄了火出来的时候,秦洛已经送人离开了。
“哎,我说你这孩子,怎么不让人多坐一会儿啊。”秦海兰气得跺脚。
秦洛翻了个白眼,带上门:“妈,你那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你别把人吓着了。”
“那么大的人,能吓着吗?秦洛,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我刚才看到杨光也来了,是不是,走了?出什么事情了?”
秦洛根本不想隐瞒,所以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秦海兰,包括对他的感觉,当然也包括了杨细柳的存在。
杨细柳当时的那个视频闹的满城风雨,秦海兰想不知道都难。
“原来这样。”她想了想回答,“可是她跟她哥也不住在一起,杨光挺好的人啊。”
“妈,他人是好,就因为人好,我不想耽误他。”
秦海兰伸出手指指着她的太阳穴:“秦洛,你说的可真好听,不想耽误人家,我看你是怕对人家的感情负责任吧。”
她妈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她感情上的弊端,秦洛只得老实承认:“一半一半吧。”
“我就知道。”秦海兰忍不住唉声叹气,突然又灵光乍现,大声喝道,“秦洛,你是不是为了刚才那个男人,所以不要杨光的?”
秦洛再度仰天长啸:“妈,人家是有老婆的,你别多想了啊。”
“有老婆了?那你还往家里带?”
秦洛都快笑不出来了:“妈,都是朋友,难道不应该吗?算了,你还是少想一些比较好,我先进去了。你早点休息吧。”
“哎,我说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人了,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秦洛快速洗了澡,又陪着小宝玩了一会儿,听他讲幼儿园的趣事,看他睡着之后便回了自己房间。
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出神。头顶的吊灯散发出迷离而璀璨的光芒,刺得她眼疼。
她只能用手背挡住眼睛,透过细小的指缝观察那从指缝间漏进来的灯光。
那上面,似乎有一张熟悉的侧脸:“川……少川……”
*******
昨天在胡璋剑的办公室外面撞破他的奸情后,其实宋诗颖和秦洛还是有些担心的。
尤其宋诗颖落下的那个耳环,虽然被严谨成指成了夏惠的,但这并不能代表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
宋诗颖刚下课,就接到了胡璋剑打来的电话:“宋老师,现在有时间的话就上我办公室来一趟。”
“现在?”宋诗颖顿时心生警惕,“院长,我下面还有点事情,要不您再电话里说吧。”
“宋老师,我看了你的课表,下面没课了啊,你好事,来了就知道了。”
“胡院长……”不等宋诗颖说完,胡璋剑已经挂了电话。
宋诗颖没辙,先回办公室放了书,秦洛正准备去上下面的课,她便什么都没说,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上课铃响之后才去楼上。
她抬手在办公室门上敲了敲,推门而入。
胡璋剑正坐在椅子上批阅文件:“宋老师,你来了啊,坐,坐。”
宋诗颖盯着那张椅子,那是那天被碰倒的那个椅子。
“胡院长,我还是坐这边的沙发吧。”宋诗颖谨慎的选择了较远的单人沙发。
胡璋剑不以为杵,走过来帮她倒了一杯水:“来,宋老师,先喝杯水。”
“胡院长,我下面还有很多作业要改呢,您有什么事就先说吧。”
“好,好。”胡璋剑拿起桌上的文件递到宋诗颖面前,“这是我们院里今年要评优评奖的文件,还没发下去,你先看看吧。”
宋诗颖扫了一眼,没有接的打算:“胡院长,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您通知下去就可以了啊。”
“宋老师。”胡璋剑站在她旁边,看着她摇头,“我看过你的档案,你来我们学校也四五年了吧,一直都只是讲师的身份,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说着,他的手就碰到了她的肩头上。
宋诗颖瞥了他一顿,顿时冷笑一声,斜眼望着他道:“胡院长,我男朋友说了,碰我一下,十万一个手指。”
她眼神凌厉,言语冰冷,胡璋剑被她看的发毛,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手也跟着缩了回来。
宋诗颖点头,傲慢自椅子上站起:“胡院长,还请自重!”
她言语傲慢,神情倨傲,鄙夷之情立现,看的胡璋剑十分狼狈,灰头土脸的。
“胡院长,那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您还是把这个留给有需要的人吧,再见。”她镇定自若的离开他的办公室。
气的身后的胡璋剑一把将文件甩在地上:“不识好歹的东西!”
宋诗颖知道胡璋剑在怀疑她们,只是没有足够的证据,然而他刚才的做法,已经恶心她了。
中午吃完饭后,宋诗颖和秦洛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宋诗颖一拳就垂在一边的树干上:“这个该死的东西,秦洛,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下流无耻没底线。”
秦洛深深担忧的看着她:“诗颖,你没怎么样吧,他没为难你吧。”
“他敢?”宋诗颖冷哼,“他要真敢看我不废了他。”宋诗颖依旧愤愤不平,“等着,别让我抓到证据,要不然我非去教育局告他一状不可。”
“哎,诗颖……”秦洛正想说话,手机突然响了,她抱歉了一声,“我先接个电话吧。”
“没事,你接吧。”宋诗颖在旁边思考对策。
秦洛转身接电话,是个陌生来电:“喂,你好。”
“秦小姐吗?”
“我是,哪位?”
“你好,秦小姐,我是博尔曼酒店的总经理,我姓王,这个周五下午两点,在我们酒店会议室将召开一次股东大会,希望你能准时参加。”
电话里传来一个清亮但透着几分凌厉和强势的女音,又不失客气的说着。
秦洛有些发蒙:“王经理,你打错电话了吧,博尔曼酒店,跟我没关系啊。”
对方嗯了一声:“请问你是秦洛小姐吗?”
“是,我叫秦洛,但是我真的不认识你说的那个酒店。”
王经理还是客气道:“如果您是秦洛小姐本人,那就没有错,因为沈先生之前在我们这里投资的股份,如今已经转移到你的名下,我只是代表董事会通知你,请你务必准时参加,再见。”
“哎,喂,王经理……”这简直就像是给秦洛当头一棒,她完全反应不过来,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了,洛洛。”面对宋诗颖的询问,秦洛也不知从何说起。
参加股东大会?
“什么?沈少川留了这么多钱给你,怎么开始没听你提过啊。”宋诗颖听完后也觉得很惊讶。
秦洛回答:“我觉得没什么必要,就没说,那现在怎么办。周五下午两点,但那时候我有课啊。”
“请个假啊,找刘主任问题应该不大。”
秦洛上网百度了博尔曼酒店。
是一个大型的五星级酒店,位于西南商业圈,跟她这里相距几十公里,她没有听过也是正常的。
她回家后又查看了沈少川留给她的那一堆股权让渡书,里面果然有关于博尔曼酒店的股份转让。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这些东西。
这里涉及到两家酒店,一家广告公司,还有一座娱乐城。
沈少川的投资还真不少。
周四的时候,秦洛跟刘主任去请假。
刘主任自然是批了。
但是周五上午,刘主任却打电话给她:“秦洛啊,今天下午我们院里也要召开教师大会啊,院长的意思是全体老师必须参加,你要是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还是不要出去了,不好交代啊。”
“可是刘主任,我的事情也很重要啊。”
“那你只能亲自跟院长去请假了,我爱莫能助啊。”刘主任无比遗憾的说。
秦洛一听,顿时觉得头大,悻悻然放下手机,宋诗颖转过椅子看着她:“怎么了。”
“我的假刘主任不能批,让我找胡璋剑。”
“我靠,他分明就是被胡璋剑给下了命令,这个该死的老男人,背地里给我们使绊子是吧。”宋诗颖叫嚣着。
秦洛不敢确定:“刘主任说下午要开全体教师会议。”
“这种会议早几天前就该通知了,现在分明就是临时决定的,现在怎么办。”
秦洛示意她稍安勿躁:“没事,我先去找他看看。”
“我陪你一起去。”
秦洛失笑:“不要紧的,他也只是想为难为难我罢了。”
宋诗颖虽然不放心,但也没辙,秦洛自己上楼去请假。
胡璋剑办公室有访客,是当地知名企业的总经理,秦洛有点印象,但并不想熟,看起来他们相谈甚欢。
她伸手在门上敲了敲:“胡院长,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哦,秦老师啊,有什么事吗?我们正在谈重要事情,你要是没事的话待会儿再来吧。”胡院长笑眯眯的回答。
秦洛也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对不起,胡院长,我下午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所以想跟你请个假。”
“这样啊,可是小秦,我们最近才接到教育局的通知,要好好规范教师队伍,提高教学品质,我们的老师也是不能随意请假的,一个月要是请假超过三次,可是要做记录的,我看看,你这个月好像已经好几次了啊。以后老师之间也是不准随意调课的,知道吗?要调课,必须上报领导审批。”
“我知道,可是胡院长,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难道我们的教学质量就不重要了吗?为人师表,应该有强烈的责任心才是,不这样,怎么给人作表率呢,好了,你先回去吧。”他手一挥,意思是没戏,不肯批的。
秦洛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不过是自讨没趣,于是只能下楼去。
回到办公室,宋诗颖问她:“怎么样,批了吗?”
秦洛摇头。
宋诗颖一拍桌子:“我就知道,这个恶心的老男人,看我怎么收拾他!”
“好了,诗颖,算了,不批就不批吧,反正我对那个什么酒店也不熟悉,不去就算了。”秦洛走到外面给王经理打电话,但这是一个座机号码,没人接听,她也没办法。
一直到下午两点钟之前,她都在打这个电话,但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最好教师会议也开始了,她只好放弃。
********
初冬午后的阳光醉人而温暖。
沈少川开了天窗,任凭头顶的阳光暖融流泻。
他将车停在一幢摩天大楼前。
然后上了三十八层。
这里有一家私人心理诊所,以高品质高**和高价钱出名。
前台有个美女,看到沈少川立刻站起来笑脸相迎:“沈先生,你来了,请进,贺医生已经在等您了。”
“好,多谢。”
推开那扇厚重的金属门,沈少川看到里面坐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年纪不大,约莫三十左右。
穿一身真丝质地的柔软衬衣和白色长裤,还有一双黑色的布鞋。
她身材纤瘦,留一头清爽干净的黑色秀发,脂粉未施,素净着一张脸,如一朵幽香的暗莲花,随意而安静的绽放着。
“贺医生。”沈少川自然打招呼,“很意外,毕淑敏的女心理师?”
她温婉一笑:“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那真是个美丽的巧合。”
她闻言始终微笑:“是啊,沈先生,请坐。”
她指了指旁边的座椅米黄色的布质座椅。
布质的沙发柔软而舒适,仿佛轻柔的稻谷,铺满一地金黄的稻穗。
沈少川坐了上去,发现它不是自己想象中那种过度的软,而是有一种内在的刚度,足以支撑他的体重。
贺顿走到他的面前,倾身询问他的感受。
他笑了笑:“让我觉得很安全,感觉很好。”
“那就好。”她缓缓回答,声音和风细雨,随后她又搬了张椅子过来,“沈先生,在开始治疗之前,我觉得有必要把你跟我这里的规矩说一下,因为总有一些病人到了后期就不肯配合治疗,而导致前面的一切前功尽弃,这样真让人无奈,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吧。”
他莞尔:“你觉得我是怎么样的人呢。”
“我觉得你是一个太主观太难把握的病人,所以我更怕出现这样的事情。”
“是吗?那你一定是还不够了解我,相信我,你很快会发现我是个难得听话的好病人。”
贺顿跟着笑了:“但愿如此。那我们先来聊聊吧。丘吉尔跟我说你的眼睛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但你现在还是色盲,这就说明你的心里有问题,你同意吗?”
“当然,要不然我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他的主治医生说他的眼睛完全没有任何的伤口或缺损,只能建议他来这里做心理咨询。
贺顿虽年轻,但经验丰富,在业内知名度相当高。
“很好,我最喜欢听话的病人了,那我们接下来……”
贺顿面容沉静,话语如一股淡淡的清泉,让人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室内很安静,只有旁边的挂钟滴滴答答的摇摆着,而钟摆的旁边,是一副心理学历史中著名的图谱。
他的视线逐渐变得很重。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是妙龄少女,但换个角度,又变成了阴沉老妇。
这就是人的选择。
贺顿说:“痛苦与不痛苦都是因人而异的,若你自己觉得幸福,便不是痛苦,你来找我,是因为你现在感觉痛苦吗?”
“是的。”少川思忖片刻,选择了不轻不重的切入点开了口,“我本来以为我已经准备好了,但后来我才发现,我所谓的准备好根本就是自欺欺人,我不仅不能给我爱的人带去幸福,甚至差点给了他们一场毁灭性的事故。”
“哦?事故?什么样的事故?跟我详细说说吧。”
那如噩梦一样的存在,已经困扰沈少川好久了。他一度掩埋他们,但实际上,根本想忘而忘不了。
这段时间午夜梦回,耳边总是能响起车祸的时候,那些尖叫声,里面交织着害怕,惊恐,无措,彷徨,像一张网,纠缠得他无法呼吸。
竟是比那场爆炸更加恐怖。
每每想起,他总是想伸手去抓住一些什么。
或许是想,能将洛洛拥入怀中,温柔地告诉她不要怕。
可总是徒劳,身旁的空旷让他伸出的手最终只能抱着自己的身子,蜷缩成一团。
然后以这种姿势,到天明。
面前的男人眉头紧锁,已经陷入了自己世界里那一片沉思的海里。
随着回忆,在浮浮沉沉。
良久,他眸子里才有了一点点回神的光浮现出来。
贺顿瞅准时机,打开话语:“少川,只是差一点,那就是没有酿成大祸,不要自责,努力放轻松,轻松一点,这只是一个谁也不想的意外,轻松点。”
她对结果的暗示性强调让少川心里有了一丝丝舒缓,紧握成拳的手稍微松了松。
“少川,你给自己太大压力了,虽然现实有点残酷,但结果远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你比一般人坚强勇敢许多,但你到底也是人。听我说……”
贺顿想跟他做一次深度的催眠,探索一下他不为人知的内心世界。
然而催眠才刚开始,他的手机就响了,打断了他们的进程。
“抱歉。”沈少川自座椅上坐起,无奈的接起电话。
贺顿笑道:“不要紧,今天也说的差不多了,有事的话就先回去吧,下周再过来好了。哦,记得提前约时间,我可不是那么好约的。”
沈少川哑然失笑,不知是贺顿的人还是专业的关系,这样一场谈话下来,竟让他觉得卸去了浑身枷锁一般,轻松许多。
“那我先回去了。”
少川颔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可在沙发上坐了太久,导致他的假肢和腿的结合处有一些错位,站起来的时候,微微有些疼。
走出去的步伐有些不稳。
贺顿提醒他:“哎,注意休息。”
“多谢。”
***********
沈少川上车后就给陈锋把电话回了过去。
“少川,吃了吗?”陈锋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沈少川哂笑:“下午两点五十,你是问我吃了下午茶吗?陈锋,说话,你这么费事的给我打个电话,不会就只问问我吃了没有吧。什么事儿啊,别吞吞吐吐婆婆妈妈的。”
“就……就算我说……说正经的,那也是……婆婆……妈妈的,对吧,不过现在找你,还真有点正事。”
陈锋一说正事,语气就严肃许多,似乎话语也顺畅许多。
沈少川下意识反问:“不会又闯祸了吧。”
“呵……呵呵。来了就知道了,我等你,在爱琴爱琴海夜总会。”
沈少川一听,便皱紧了眉。
这个陈锋,不会又
匆匆挂了电话,他打车赶往陈锋所说的地方。
爱琴海夜总会,本市最大的销金窟。
白天,只有KTV在营业。但是生意依然火爆。
沈少川径直走进了一个陈锋常年包着的包厢里面。
只不过里面现在不止陈锋一人。
除了他,还有一群穿着黑衣的男子,以及沙发上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胖子。
另外加了一个跪在地上,长发掩面,让人看不清表情的女人。陈锋一看到沈少川,立刻想走上前来。
“少……少川你总算来了……”他如释重负,却碍于有人压住他的肩膀钳制住他,此刻动弹不了半分。
沈少川扫了一眼现场,沉冷开口,“这年头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吗,有话好好说,先把人放开。”
话,是直接对着沙发上的中年男人说的。
一直把玩着手里打火机的男子此刻终于略略抬了抬头。
沈少川的冷静让他淡淡扫了一眼,却是抬脚将跪在他面前的女子一脚踢翻在地。
“好好说?”男子冷哼,指着陈锋,一语双关地说,“他能好好说?”
惹得一屋子的黑衣人哈哈大笑起来。
陈锋受辱,脸憋得通红,此刻却是不敢说一句话。
沈少川拿出插~在口袋里的手,走上前去,拿过茶几上的一个杯子,和桌上还剩一半的那瓶洋酒。
直接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然后接着第二杯,第三杯。
“这三杯算是我替我兄弟道歉。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海涵。”
他直视为首男人的眼睛,态度霸气又不卑不亢:“兄弟,出来混的,迟早都要还的,与人方便,不是与己方便吗?”
“你说得对,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现在就是要这个小子还的时候了。”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脚踩在那个女子呜咽的嘴上,弯腰将一手的烟头按在她胸口,熄灭。
女子双眼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陈锋吓得有些发抖,求救地看着沈少川:“彪……彪哥,有话好好说啊,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呸,你给我闭嘴,你这个结巴,老子是小人,不是君子,”他朝陈锋比了个中指,又不疾不徐的冲沈少川开口,“兄弟,你哥们玩我女人,虽说是个婊~子,可也是我的人。你说这账咱们该怎么算呢。”
这小子,果然又故态复萌了。
沈少川立刻狠狠瞪了陈锋一眼。
然后沙沙开口,“那彪哥的意思是?”
“我看你也爽快,这样吧,你朋友,一根手指,让他长长记性。如何?”
彪哥从裤带里扔出一把瑞士军刀,丢在茶几上,然后又点燃一根雪茄深深吸了一口,看着沈少川。
“少川不不要啊”陈锋害怕不已,“少川,你……救救……救救我……救我啊……”可他的结巴让满堂彪哥的手下又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
彪哥扬了扬手,立刻鸦雀无声。
沈少川沉稳坐下,双手交叠在膝盖上。
“凡事都有个价码。今天他的手指,彪哥开个价,我买了。下次再犯同样的错误,我亲自把他的手指还回来。您看如何?”
“你的意思,是我阿彪的面子,只值得了几个臭钱?”那个叫彪哥的人挑衅地看着沈少川。
“我只说凡事都有个价码,至于贵贱,彪哥您自己说了算。”
“我开了,你能给得起?”
“彪哥不妨开开看,给不给得起再两说,你说是不是。”
“好小子,带种。”彪哥含笑地看着他,在爱琴海,敢跟他叫板的人,寥寥无几。
正在心中掂量着,他听得沈少川又开了口。
“彪哥放心,尽管开,陈氏集团会为他们的少东买单的。”
说得彪哥又一愣。
陈氏集团,本市最大的餐饮集团,无人不知。
可谁能想到,陈氏集团的少东,会如此不堪?
他转了转眼珠子,思忖片刻,指着陈锋道:“你的意思是他是陈氏集团的少东?”
“可不就是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彪哥,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你就当日行一善,别跟这个臭小子一般见识了,以后凡是到陈氏的地方用餐,一律免单,彪哥,就当交个朋友,你看如何。”
沈少川见他沉默,依旧笑着:“彪哥,你也知道,陈氏的老爷子可是早年可是混出来的,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孙子被人剁了一手指头,这以后可就不好说了。”
彪哥望着沈少川,似乎在思考他的话,然后对身后的手下打了个响指。
后面的人立刻将陈锋放了。
陈锋一溜烟地跑到沈少川身后。
“人,你带走,下不为例。”
“那我们就承了彪哥这个情了。”
沈少川起身,带着陈锋离开包厢。
后面传来不甘的声音,却被彪哥狠狠喝住了。
沈少川努力走得很快,脚上的伤口有些疼。
却还是摆月兑不了陈锋的跟随。
走到夜总会门口,他的脚痛发作,开不了车,唯有等待疼痛过去。就如雕塑般,那么静静立在那里等着。
陈锋怯怯走上前,“少少川”
沈少川飞快转身,一拳打在他的嘴角,将他打翻在地。
陈锋躺在地上捂着嘴,哀叫连连。
沈少川狠狠道,“下次,可能就不止是手指了。你父母把你交给我,你就这样让他们放心?”
陈锋求着饶,沈少川却不为所动。
甩下他,直接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陈锋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在沈少川发动车子前拉住了车门,大声喊:“后面陈锋却大声喊:“博尔曼,要要”
一听博尔曼,沈少川便摇下了车窗,示意他说清楚,这不争气的东西是越急越是说不清楚。
“博尔曼怎么了?”少川厉声问。
“要被被收购了。”陈锋说完,放开攀在车窗上的手。站在旁边,再也不看沈少川,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这是他刚才在包厢里面,听到那个彪哥打电话的时候说的。
他当时就想到了沈少川,还有他的秦洛
“知道了。”
沈少川的火气似乎隐去一些,看着陈锋嘴角那一片乌青,恨铁不成钢的说:“先上车再说。”
“好……好咧,我就知……知道,少川你不会不管我的。”陈锋高兴的像个孩子跳上沈少川的车。
*******
这个教师会议是胡璋剑上任以来第一次全员会议。
大会主要围绕他们学院未来发展展开。
他在卢院长的基础上提出了更高更远的目标,胡璋剑在台上口沫横飞,声情并茂的演说。
他的外表和口才还是相当有个人魅力的。
自然也能获取一票追随的目光。
宋诗颖和秦洛坐在僻静的角落里,前面有高大的体育老师挡着,宋诗颖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秦洛虽听着,不过也没听进去多少。
这个会议开得又长又慢,中间一个老师的手机响了,打断了胡璋剑的演说,他显得很不悦,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还是说:“各位老师,难道你们不知道开会的时候要把手机静音吗,如果今天是外面的领导站在上面,知不知道这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那个老师满面羞愧,连声道歉,最后赶紧关了手机才算完。
宋诗颖啐了他一口:“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说的好听,实际上呢,听他说话简直是在放屁。”
秦洛的手机一直处于静音状态,这是她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
宋诗颖极为不耐,但秦洛一直按着她的手让她耐着性子别乱动。
于是她就真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四点半,会议终于结束。
所有老师顿时松了一口气站起来,原本那些追随他的目光现在也变成了如释重负的窃喜。
一群人鱼贯而出。
宋诗颖还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秦洛赶紧推了推她,她嘴角还流了一点口水。
胡璋剑走在最后,看到宋诗颖那样子,顿时面色极臭。
宋诗颖淡然自若的拿出纸巾擦了擦嘴角,然后奉承道:“胡院长,你刚才说的真是好啊,真好。”
秦洛强忍着笑,与她离开会议室。
确定胡璋剑没有之后,宋诗颖忍不住大笑三声:“哎,洛洛,你看到他刚才那个脸色没有,真是太精彩了,笑死我了。”
“你这样就彻底把他得罪了。”
宋诗颖耸了耸肩膀上的包:“得罪就得罪吧,反正也早就得罪了,不怕他给我多安几个罪名,有本事就冲着我吧,看看谁怕谁。”
两人缓步下楼。
教学楼门口的空地上停着一辆火红的玛莎拉蒂,宋诗颖哇了一声:“谁这么有钱,这么招摇。”
秦洛也诧异,但是她们刚经过车边,车门就开了,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秦小姐。”
一双尖细的金色高跟鞋先从车上下来,衬得她脚背白皙,小腿匀称而修长。
等她完全从车里出来,那高人一等的明艳光华轻而易举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是个高挑的女子。穿淡黄色的套装,身材比例完美,头发染成深巧克力色,卷曲的披散在肩头,雪白的面孔配上饱满的额头,略高的颧骨,高挺的鼻梁,嘴唇薄而略宽,一双眼睛如同猫眼石那般浑圆,真是璀璨动人。
“秦小姐。”她往前走了两步,站在秦洛面前,用居高临下的目光审视她。
秦洛点点头:“你好,请问你是……王经理?”那熟悉的声音很快让秦洛联想起来。
“是的,秦小姐,看来你的记忆还不错。”
秦洛尴尬一笑:“过奖了,王经理,你这是?”
“不好意思,我上午有事出去了,不在办公室,回来的时候看到你给我打了不少电话,下午的股东大会你又没有出现,所以我特地过来找你,方便吗?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好好聊一聊?”她的行事风格强硬而不拖泥带水。
秦洛原本想带她去食堂,但那里,根本不适合她这样的打扮,于是改口道:“去校门口的咖啡馆吧,那里还可以。”
“好,那上车吧。”她对秦洛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这么抢眼的车子,秦洛还真有些无力,她说:“要不咱们还是走出去吧,一点路而已,现在是用餐高峰期,外面不见得有停车位,可以吗?”
王经理想了想,便关上了车门:“对了,忘了自我介绍,这是我名片。”
博尔曼酒店总经理,王静怡。
秦洛看着她名片上的头衔,点了点头:“你好,王经理。”
王静怡勾唇一笑:“我给你名片就是希望你别叫我王经理了,叫我静怡吧,秦洛。”
她喟然溢出一声轻微的叹息,秦洛耳尖的发现了。
王静怡走在这个校园里,走到哪里都是目光焦点所在。看样子她对这样的眼神也早已习以为常。
秦洛带她去了最近的一家咖啡厅,供应的都是供大学生小情侣浪漫约会的廉价咖啡。
场地装潢自然也与王静怡这一身高贵气质的装扮不甚相符。
“不好意思。”落座后,秦洛抱歉,“这地方小了点,要喝点什么吗。”
“谢谢,麻烦给我一杯白开水就可以了。”王静怡吩咐侍者。
秦洛没什么胃口,但为了不惹人窦疑,还是点了一个套餐。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退下去后,秦洛便问,“王经理,现在没别人了,您找我何事,可以说了吗。”
“我很好奇,你今天为什么没有来参加股东大会。”
“实在抱歉,这个股东大会我本来也是无意去参加,但最主要的是因为后来临时发生了一点状况,其实有没有我都一样吧。”
王静怡浅笑看着她:“秦老师,你未免太妄自菲薄了,你恐怕不知道自己手上拿了多少股份吧。”
“百分之三十二。”秦洛很庆幸自己前几天将所有内容都看了一遍,并且有意识的记忆了一下,如今才能这么清楚的说出这个数字来。
王静怡确实挺意外的,不过掩饰的极好,她眨了眨漂亮的睫毛,再次笑道:“是啊,百分之三十二啊,秦小姐,你可是我们博尔曼酒店第二大的股东,你说你不出席这个股东大会,这会能开的起来吗?”
秦洛哑然。
“可是我对这个股东大会一点也不了解,我去了也没什么作用啊。”
王静怡依旧保持着那么精致的笑容:“秦小姐,其实我今天来找你,我也不绕弯子了,其实我今天来找你,主要是为了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不妨直言。”秦洛做了个请的姿势。
“既然你无意与这些股份,那我想用高于市价百分之十的价格来收购,你愿意吗?”她说的诚恳。
秦洛不免吃惊:“你想收购我这些股份?”
“是的,也许这些股份对你来说,不过是一些没有意义的数字罢了,但对我来说,却又十分重要的意义,如果你愿意出让这些股份,我会很感激。”
对于沈少川留给她的那些东西,她从来没有生过动用的念头,更别提出卖了。她只想安安静静的等到小宝长大了悉数交给他,现在王静怡突然提出这样的意愿,秦洛一时半会儿当真不知道如何回答。
“秦小姐,我知道这个要求可能有些过分,但我真的很需要这些股份,博尔曼酒店,是我父亲一辈子的心血,现在却面临倒闭的危险,有人出钱想要收购,董事会的那些股东们就开始坐不住蠢蠢欲动想卖了酒店,我手上只有百分之三十四的股份,你手上有百分之三十二,其他那些股东手上一共有百分之三十四,如果不算你,我自然是最大的股东,我有权做最后的决定,可是如果你也同意出让这些股份,那博尔曼酒店自然是保不住了,所以秦小姐,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下,把股份让给我,成吗?”
秦洛陷入了为难。
王静怡道:“秦小姐,我的来意已经告诉你了,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一天后给我答复可以吗?今天因为你的缺席,股东大会也延期了,改到下周一上午八点。”
“下周一上午八点?”秦洛只能抱歉道,“我周一到周五都要上班,实在没时间出席你们的大会,你让我考虑一下吧。”
秦洛的套餐上来了。
虽然这里的食物不算高档,但对于果月复来说,秦洛并不挑。
而王静怡则站起来说:“好,秦小姐,那我先走了,祝你用餐愉快,咱们电话联系吧。”
秦洛看着王静怡离开,而她面前的那杯白开水,连动也没动。
她吃着套餐,自然也是食不下咽。
草草吃完,便回了家。
王静怡的话不停在她脑海里翻转,对着这些股权让渡书,秦洛有些手足无措。
她思来想去一个晚上,周末的时候特地乘车去了西南商业圈,轻而易举找到了博尔曼。
博尔曼是这里的标志性建筑,有着标杆般的作用,老远就能看到。
门口装修的光鲜亮丽,但生意似乎不好。
秦洛走进大堂,前头只做了一个漂亮的女孩,站起来打招呼:“小姐,要住酒店吗?”
秦洛摇头:“我只是路过,进来看看,你们这里,似乎生意不太好啊。”
前台的笑脸立刻落了下来,显得有些意兴阑珊:“这样啊,那你随便看吧,这里都要卖了,生意当然不会好了。”
“要卖了?为什么?”
秦洛的追问让她自知失言,急忙回答:“没有,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
“好吧。”秦洛到一边的用餐区转了一圈,只有一桌人在用餐。底下原本有的几家店铺,也全都关门了。
看来当真是经营不善,几乎是要关门了。
正值中午,她的肚子又有点饿了,原本的那桌客人已经吃完离开。
她找了个位置坐下,一个女侍者从里面拿了一份餐单出来,但是东西少得可怜。
秦洛惊讶:“小姐,这里只有这些东西吗?”
“是的,小姐,我们这里用餐的客人比较好,准备的食材也不多,你看看,有没有想吃的,我让师傅去做吧。”
秦洛嗯了一声,要了一个炒菜一个汤和一碗饭。
“好的,小姐,你稍等,马上就来。”
秦洛百无聊赖的坐在位置上等候,拿出手机刷刷微博,时间倒也过得很快,菜也很快上来了。
“小姐,你的菜都上齐了。”
“好的,谢谢。”
五星级酒店大厨的水平当真不错,又因为客人稀少,简单一个炒菜也做的相当美味。
秦洛本来有些心疼钱,不过这时候也觉得物有所值。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外面整齐划一的传来一些脚步声。
是黑色的皮鞋踩在大理石上的铿锵有力,她忍不住回头,只看到前头两名黑色保镖模样的男人在开路,中间围着一个吧,但因为气场十足,秦洛也不敢多看,就扭过了头。
他们也是来用餐的,选了秦洛背后的那张桌子。
她知道,那个男人现在与自己是背对背的,虽然十分好奇,但也知道不应该窥视别人的**。
保镖招来了服务员,看到了菜单后却大发雷霆:“你们这里就这些菜吗,那让人怎么吃。”
男人抬手:“把菜单给我。”
他的嗓音低沉又略带磁性的嘶哑,秦洛手上的筷子瞬间掉落在地,这个声音,真是像极了沈少川。
筷子落地的声音很清脆,她匆忙捡起,又一个服务员上来帮她换了一双。
她道了谢,可是连大气都不敢喘,深怕自己听错了。
“算了,你们能上什么就上什么吧,足够我们五个人吃就成。”他的脾气似乎挺好,但再度开口的时候,秦洛有一种误以为真的错觉,真的太像了。
她好想回头,看看他到底长了什么模样。
女服务员心花怒放的领命而去。
秦洛的身体陷在宽大的椅子后面,感觉浑身虚弱。
“阮总,咱们真的要收购这里吗?”
为首的男子剑眉星目,笑道:“这里不好吗?”
“你看这里哪里好了,生意不好又没人,花那么大的价钱收购来,值得吗?”
“是啊,阮总,最关键的是王静怡,她摆明了狮子大开口,想联合其他股东抵制我们收购,坐地起价,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收购。”
“她坐地起价,那我们就待价而沽。”
秦洛坐在他们背后,对话几乎听得一清二楚,其中的意思也不难明白。
王静怡不是说这里是她父亲一辈子的心血吗?为什么现在变成了坐地起价?
这里面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东西吗?
最关键的是这个男人的声音,真的太像沈少川了,简直如出一辙。
她再也无法吃下东西,直接叫来侍者结账。
因为男子背对着她,她真想明目张胆的直面他看看。
她拿着包,站起来挺直了背脊离开。
来收拾餐盘的服务员看到桌上留下的手机,立刻叫:“哎,小姐,你等等,你忘了拿手机。”
秦洛闻言转身,模了模自己的口袋:“还真的是,多谢。”
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正面朝他走来,用几秒之间,将他打量一番。
他正拿手机打电话。
像,真的是像极了。
他的侧脸,也跟沈少川如出一辙。
她不觉看的有些出神,站在原地发愣。
女侍者将手机给她拿了过来,秦洛接过,那人也打完电话,抬头看了一眼发傻的秦洛。
她终于正面将他看清。
真的太像了。
他的长相,竟与沈少川有七分的相似。
只是他的眼珠是琥珀色的,眼中带笑,闪着一种复杂迷离的光。
秦洛的心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
这是沈少川离开后,她第一次心跳的这么厉害,并且无法控制,这与在别人身上感受到的完全无法相比的气息。
她忘了自己到底是怎么离开博尔曼的,又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她只知道,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的侧脸,他说的话,甚至,与沈少川的面容,他的声音,合二为一。
这么久了,她都快忘了沈少川的模样了。
难道这就是林琴筝说的话吗,他会回来的,他真的回来了。
秦洛一直坐在床上发呆,直到秦海兰叫她吃饭。
她才如梦初醒:“洛洛,你想什么呢,出什么事情了,你都坐了一下午了。”
秦洛帮忙摆碗筷,坐了一下午,腰酸背痛,心跳还是那么厉害,她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能笑而不语。
天气寒冷。
周末最好就是躺在床上睡个满足的懒觉。
但天不遂人愿。
七点钟,秦洛放在床头的手机就响个不停,搅了她的美梦。
她抓过手机含糊的应了一声。
那边传来王静怡的声音:“对不起,秦洛,这么早打扰你,实在不好意思,不过我们的股东大会改成了今天上午八点钟在博尔曼顶楼的会议室举行,希望你能准时参加啊。”
“八点?”秦洛的脑子嗡的一声,她迅速从床上爬起,一看手机的时间,顿时摇头,“王经理,你开玩笑吗,现在已经七点多了,而且博尔曼在西南,就算我现在赶过去,也赶不上的。”
“我知道,所以我已经派车去接你了,你赶紧洗漱一下吧,我估计车子大概再过十分钟就到了。还有,秦小姐,我不知道你考虑好没有,但我希望你能体谅我这个做女儿的心,好了,不说,我先去忙了,再见。”
手机那边传来嘟嘟声。
秦洛对着手机郁闷的不知如何是好。
看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不得已只好匆匆起床洗漱。
小宝还在睡,她出门前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走到外面,秦海兰正在准备早餐,惊讶看着秦洛:“这么早你去哪里。”
秦洛正在围围巾,将包往身后一扫,又匆忙蹲下穿鞋:“有点事情,出去一趟。”
“那你倒是吃了早饭再走啊。”
“不吃了,时间来不及了。”她走过去拿起一罐牛女乃就往外跑。
“哎,秦洛……”
秦洛跑到楼下,一辆黑色的皇冠自动开到了她的身边。
司机下车来帮她开了车门:“秦小姐,请上车。”
这样的待遇让秦洛莫名有些心虚。
司机姓李自称老李。
老李车技很好,在这样拥堵的早高峰时期,在车河里游刃有余的见缝插针。
秦洛看了看时间,他说:“你放心吧,秦小姐,我算好了的,耽误不了事儿。”
七点五十分,他们已经来到博尔曼楼下。
果然如他所言,没耽误事儿。
门前已经停满了车子。
电梯一路畅行无阻。
顶楼寂静,竖着一块牌子指路,直通会议室门口。
她有些忐忑的走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低头还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时间已经接近八点,她推门而入,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的朝她看来。
王静怡坐在前面,显然是松了一口气,自己站了起来为她引路:“秦小姐,你的位置在这里。”
秦洛听到底下无数窃窃私语,对她的出现,很多人抱以好奇的态度。
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后,王静怡便坐在首位宣布:“好了,各位股东们,人数已经全部到齐,我们可以召开股东大会了。”
“等等,静怡,你是不是该先为我们介绍下这位小姐呢。”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站起来问。
王静怡示意他先坐下,然后让秦洛站起来:“各位,这是秦洛小姐,她手上持有我们博尔曼百分之三十二的股份,好,你先坐下吧,秦小姐。”
秦洛再度坐下。
会议由王静怡支持。
主要围绕博尔曼酒店是卖还是不卖展开,做最后表决。
王静怡自然是不主张现在卖的。
但诚如她所言,另外百分之三十四股份的股东们似乎已经达成了一致协议,选出了一名代表,来与王静怡进行谈判。
他们的意思是必须卖了这酒店。
如今经营不善,已经亏损连连,现在不出手,后果只会更加严峻。
王静怡虽然力排众议,但效果很不理想,根本压不下那些声音。
“好,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来投票表决吧。”王静怡一拍桌子,提高了音量道,“我,秦洛,还有你,陈叔,我们来投票,你看如何。”
陈叔已经年近五十,但一脸冷笑:“我不同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前天已经去找过秦小姐,证据在这里,别想耍赖,秦小姐肯定是不知道情况,才会被你忽悠的团团转。秦小姐,你可千万别被她骗了。”陈叔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叠照片丢在桌上,正是那天秦洛与王静怡见面的场景。
很显然,他派人调查跟踪了王静怡。
王静怡果然发怒:“陈叔,你竟然派人跟踪我。”
“我这是为了大家好,静怡,你是什么人我们全都心知肚明,恐怕只有秦小姐搞不清状况才会被你骗的团团转,但我们可不傻。秦小姐,王静怡一定跟你说这是她父亲留下的心血,所以不肯卖,希望你支持她吧,那我告诉你吧,这酒店今天会变成这样,也全都是拜她所赐,而且这家酒店,原本姓沈,根本不姓王,她现在不肯卖酒店不过是对对方出的价格不满意,想顺势哄抬价格而已。”
王静怡面如死灰:“陈叔,你胡说什么。”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比我清楚。”陈叔冷哼,“你不卖也可以,那就拿钱出来,买了我们的股份,这样就一了百了。”
“陈叔,我们都是一家人,你这样说话……”
“我怎么说话,王静怡,我从没见过你这么见钱眼开的人,我告诉你,我们的耐心都用光了,今天就一句话,你卖也好,不卖也罢,我们必须拿到钱,否则,我们就跟你没完。”
“对,没完,没完……”真是群情激动的一群人。
秦洛的衣袖不知何时被人扯住,现场乱成了一锅粥。
王静怡一个人势单力薄,原本的股东大会瞬间变成了掐架大会。
秦洛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那些人似乎还将她当成了王静怡的同谋,根本没有开始投票,便已经开打。
王静怡试图控制场面,但场面混乱极了。
里面闹腾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他们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
秦洛终于逮着机会将自己抽出身来。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盯着大门口,竖耳倾听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王静怡也整了整身上的套裙。
然后,一个穿烟灰色西装的帅气男子走入秦洛的眼帘。
他的身后跟着四名保镖样的男人。
这个男人,正是昨天她在酒店遇到的那个男人。
秦洛嘶了一声,这样远远看着,就像沈少川快步朝他走来。
他一边走一边笑,走到门口时,手微笑着摊开:“well,王经理,你们这里可真热闹啊。”
“阮云路?”王静怡嘴里挤出这三个字。
男子点头微笑:“可不就是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啊,正好,你们人都到齐了,方便点谈事情,来,都坐下吧。”
其中一名保镖也不知道从哪里给他弄了一张真皮的座椅过来,摆在王静怡的身边,他态度傲慢的坐下,然后巡视着站在旁边的这样一群虎视眈眈的男人。
他大笑摇头:“干嘛都这样看着我不坐下呢,站着说话多累啊,而且让我仰头看着你们,我也累啊,来来来,坐下吧,都坐下,坐下好好谈,王经理,你说是不是。”
王静怡板着脸:“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这是我们的股东大会,跟你无关,请你马上离开。”
“怎么会跟我无关呢,王经理,我就是为了你们的酒店而来,你们不是正在考虑卖不卖吗,我就是收购你们酒店的买家,我觉得我的出现可以让你们更加正确的做出这个决定,现在酒店经营不善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拖得越久只会亏损越严重,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尽快月兑手,这样才能卖个好价格,要是到了后面,可就真的一文不值了啊,王经理,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多说了吧。”
逆光里,他言笑晏晏,睿之,冷静,目光如炬,但嗓音轻柔,淡定从容中又不失霸道和贵气,从秦洛这个角度看过去,她感觉,这就是她的少川,回来了。
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