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恩来到沙滩上,在他的面前是一片平静的大海,没有一丝儿风吹皱;浪薄如气,漫过沙地,没有声响,也没有泡沫。四周一片静谧,让人觉得不久前的那场大战就像是在另一个世界里发生的梦魇。此时的天空足堪赞叹,那曾经布满天空的由爆炸的高shè炮弹爆炸所形成的黑sè的花朵早已散去,空气中也早已嗅不到一点硝烟,此时在海滩上看去,夕阳早已沉入了海底,但当一架飞机从高空飞过时,仍能拉出长长的金红sè的航迹。群星渐渐的从越来越深邃的天空中浮现。海湾里有一只抛了锚的小艇,还有两条船。向左可以望见的远处礁岩上的灯塔,向右是一片稀疏的椰林。
在战斗结束后,罗恩并没有和舰队一起慢慢的返回夏威夷,因为他有更快捷的方式——和陆军的家伙们一起坐着B17回去。于是在简单的总结之后,罗恩就乘坐一架水上飞机来到了中途岛。
回到陆军的军营,罗恩并没有感觉到战役胜利后的轻松和快乐。中途岛一战,陆军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大部分被击落的飞机都是陆军的,而且他们除了在防空作战的时候击落了一些rì本飞机之外,在对舰攻击的时候,几乎毫无收获。
现在军营的床位一下子空了很多,虽然早上rì本人的轰炸已经炸掉了一些营房,但剩下的床位还是多了。军官们在细心的检点那些阵亡的将士遗留下来的物品,整个联队有一半多的人没能回来。基地派出了水上飞机前往可能还有幸存者的海域搜寻,但直到晚上依然一无所得。联队长布劳恩和随军牧师呆在一间办公室里,一封又一封的写着那些千篇一律的,措辞沉痛的信件:
“玛丽女士,您好!
我是您的儿子杰克的战友,在这次战役中,您的儿子表现的非常的英勇……我们深深的为能和您的儿子一起并肩作战而感到骄傲,并衷心的希望您……”
“罗伯特先生,你好!
我是您的儿子汤姆的战友,在这次战役中,您的儿子表现的非常的英勇……我们深深的为能和您的儿子一起并肩作战而感到骄傲,并衷心的希望您……”
“安妮女士,您好
我是您的儿子杰瑞的战友,在这次战役中,您的儿子表现的非常的英勇……我们深深的为能和您的儿子一起并肩作战而感到骄傲,并衷心的希望您……”
军营外被炸倒了的旗杆旁,一个士兵坐在旁边的台阶上,用口琴吹起了一支悲凉的曲子。说实话,他的技巧很一般,但那种悲凉的调子却深深地印在每个人的心里。
就在这样的氛围里,罗恩回到了陆军军营。一位名叫卡努的军官帮他临时安排了床位,反正明天就能回瓦胡岛了。
军营中的气氛令人窒闷,这让刚刚因为打了胜仗而很高兴罗恩感到并不舒服。于是,在放好东西后,他走出了营房,穿过军营外公路慢慢的晃到了海边。找了块礁石,一个人坐了下来。
“我真的做了所有我能做的吗?”罗恩在心中拷问自己。
“的确,我做了不少事情。我告诉了他们很多东西。战争中会有损失,有死亡,有……但是我,一个来自几十年后的人,能做的不仅仅是这些。我知道更有效的战术,我知道很多技术的发展方向,尤其是自己的专业,虽然后世的那些东西比起这时代的东西先进了很多,但其实按照这个时代的工艺水平,那些东西不是不可能复制出来的,至少不是不可能复制出简化版本的。我知道一回去就会有一个较长的休假,利用这段时间我可以……”
这时候,一阵飞机引擎的轰鸣声打断了他的沉思,他抬头望去,看到在不远的机场上,一架飞机正在降落,虽然已经是夜晚了,看不太清楚,但他仍能从飞机引擎那熟悉的轰鸣声里判断出那是一架水上飞机。
“难道又发生什么事情了?”罗恩想到。
“难道发现幸存者了?”军营里看到飞机的其他人这样想。
第二天早上7点钟,刚刚吃完了早饭,转场回瓦胡岛的行动就开始了。陆航的飞行员们来到了机场,准备搭乘B17回夏威夷。在机场,罗恩意外的遇到了两个熟人。
“嘿,罗恩!”有个家伙在向着他用夸张的幅度挥手,另一个人微笑着站在一边。
罗恩认出了,向着他挥手的是约克城号航母上的战斗机飞行员彼得罗夫,而站在他旁边的是轰炸机飞行员拉姆。
“嘿,你们怎么在这里?”罗恩感到很意外。
“我来告诉你吧!”彼得罗夫一边说,一边夸张的向拉姆挤眼睛。“某个家伙急着赶回去结婚呢。于是将军特别给他开后门,让我们搭你们的飞机先回珍珠港去。”
“哦,拉姆,有这样的事?怎么我事先一点都不知道?你口风也太紧了!”罗恩佯作不满意的在拉姆的胸口擂了一拳头,“真是不够朋友!”
在大战之后得到这样的消息,总是让人们特别的高兴,就连那些与拉姆并不认识的陆军飞行员们也纷纷向他表示祝贺。而拉姆只是站在那里,满脸通红的朝着那些向他祝贺的人傻笑。
这一类的好消息总是能让人放松和快活,即使是和此事不太相关的人,也在这嬉闹中快乐了起来。大家围着新郎官,强力要求他传授追女人的技巧,或是要求看新娘的照片。还有人故意本着吃不到葡萄的狐狸的原则,开始发表各种酸葡萄理论。这一切都让有些内向的拉姆手足无措。
更可恶的是和他同样来自海军的彼得罗夫,不但眼睁睁的看着他被陆军欺负,甚至还有意的推波助澜。不过,不过似乎口口声声说自己和拉姆共过患难的罗恩的表现也没好到哪里去。是啊,战争太残酷了。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在残酷的大战后有这样的婚礼更能让人摆月兑战争的压抑?
让拉姆的尴尬的喧哗终于暂时得以平息——要上飞机了。拉姆、彼得罗夫和罗恩当然坐在一架飞机上面。就在登上飞机的时候,昨晚上吹口琴的那个家伙,又吹起了口琴。吹的好像是瓦格纳的婚礼进行曲,一开始吹得还很像那么一回事,另外几个家伙也煞有介事的排成一排和着乐曲唱了起来:
琴声悠扬鲜花开放,庄严的圣殿啊灿烂辉煌。
衷心祝福同声歌唱,让我们赞美这幸福时光。
年轻的新郎勇敢坚强,美丽的新娘温柔端庄。
青chūn的美啊令人难忘,纯洁的心灵人人赞扬,
忠贞的爱情坚贞不渝,相亲相爱地久天长。
……
但还没唱两句,伴奏的口琴却突然跑了调,引得大家也跟着跑了调,最后都不知道唱的是什么了。于是大家又嘻嘻哈哈的闹成一团。
嬉闹了一番,每个人上了各自的飞机。随着引擎的轰鸣,飞机开始向前加速,继而腾空而起。罗恩他们的飞机上还超员了几个人,这几个不请自来的家伙完全不怀好意,一上飞机就继续拿拉姆开心。他们似乎很喜欢看拉姆尴尬的窘态,话语越来越放肆,话题也越来越少儿不宜。以至于同在这架飞机里的布劳恩少校都看不下去了,不得不站出来制止这些继续发泄的傻瓜。
拉姆很感激的望了布劳恩少校一眼,又沉默的低下头,从飞机的观察窗里向外张望,外面现在已近正午,飞机下面是一片片洁白的棉絮般的云朵,有时云朵也会散去,露出在明媚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碧蓝sè的大海。
在布劳恩的干预下不能再继续拿拉姆开心的坏小子们开始和彼得罗夫攀谈起来。他们首先打听起昨天海军的战斗情况。其实在昨天大家都知道海军获得了胜利。但那时很多人沉浸在失去战友的悲哀中,并没有太在意这些消息。加上战报总是简洁的,而人们更想知道的往往都是细节。
这些问话让彼得罗夫越发的得意,他开始唾沫飞溅的吹嘘起自己的神勇。不过大家都是同行,都清楚在这些话里面哪些是真实可信的,哪些需要打个对折,哪些干脆需要打个0.01折。
而彼得罗夫的叙述里,真实可信的实在太少,能打对折的也不多,剩下的都是要打0.01折的。
“我一个横滚,就骑上了那架零战的6点,这个动作可是我的拿手绝技,我就这样把那架零战压在前下方,就像压着一个最荡的臭婊子。那时候我们之间的距离足有500米以上,所以那架零战一点都没慌,又是一个急转想要摆月兑我。可我是谁呀,丫的一翘,我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就在他转弯之前,我就朝那个方向滚转了。结果丫的一转弯,我就从他的内圈狠狠地插了进去,把他牢牢的套在我的光环里,然后俺就压在他的上使劲的shè呀……”
胡闹了一阵子,大家的兴致渐渐的淡了。几个刚才闹得最凶的现在开始犯起困来了。这时候倒是可以问问正事情了。
“彼得罗夫,”罗恩问,“结婚的又不是你,你怎么也跟过来了?”
“那家伙死皮赖脸的拉上我做伴郎。”彼得罗夫继续一幅得意洋洋的样子,“我都和他说了,像我这样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人站在他旁边,会抢他的风头的。可他还是坚持,所以我就勉为其难了。”
“哦,”罗恩突然问,“威廉怎么样?”
“威廉手上受了点伤。不过没啥大事。”
“哦,我知道为什么来的是你了。”罗恩说。
“你什么意思?不过,嗯,他的确比我适合做伴郎,因为他没我帅呀。”某人又自我膨胀起来了。
“是你自己要做的。”很难得的,拉姆反驳了一句。
“我不是担心你被人欺负吗。”彼得罗夫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不过,他真的帮着拉姆不被人欺负吗?怎么看都是他在帮着别人欺负拉姆才是。
“只怕是在打伴娘的主意吧?”布劳恩少校突然强势插入。
彼得罗夫睁大了眼睛,望着布劳恩少校,“你怎么知道的?”
……
当罗恩在飞机上被人推醒的时候,已经是珍珠港的上空了。现在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了,从飞机的观察窗往下看,还可以依稀的看到当时rì本飞机偷袭轰炸留下的一些痕迹,但是昨晚沉重的压在每个人心头的那种痛苦的压抑感却早已随风而去,毕竟生活还要继续,毕竟,明天又是全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