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律当时又是怎么含糊其辞的回答苏景之的,他浑浑噩噩的完全不记得了,只记得是为他的五哥竭力掩盖的。
可再是遮遮掩掩的,也无法挡住传媒时代强大的信息传播能力,第二天,网络跟报纸的八卦版区,就贴出来了一张夜店的照片,夜店里炫目灯光之下,照片的主人正是苏景之口中消失不见的西昔,她画着与年龄不符的浓妆,虽说与年龄不符,可一张年轻又可人的脸一点也不显得不合时宜,反而有一种妖艳的娇媚,而她手里挽着的英俊男人,不就是沈御?
这样的照片,配上的主题就是《神秘名媛携手高富帅首次现身夜店——引父子之争》,底下写稿人就各种曝光猜测神秘名媛的身份跟年纪,说出来的话意有所指的跟苏景之牵扯上关系,添油加醋之外,就是说,这个神秘名媛大抵是什么样不好的出身,被苏景之包养犹嫌不够,直接又勾引上了苏景之传说中的独子沈御,直教人好奇这个神秘名媛都是靠什么手段能迷惑这一对父子的。
牵扯出苏景之,自然也是关系到苏家的门楣的,冯芳尤其头疼不已,就不知道西昔这个丫头是怎么回事,最近特别的能惹事儿!一早就赶紧给沈御打电话让他带着西昔回家,可电话打过去,过了好一会儿几乎都要掐断的时候,沈御才懒洋洋的的接起电话,含含糊糊的像是刚睡醒,她一不小心就听到了电话那边的响动,气的直接说了句“赶紧带着西昔回来”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又不知道该怎么跟苏老爷子交代了,沈御是老爷子最看重最疼爱的孙子,现在抢了苏景之的女人,闹的满城都是父子因为一个女人翻脸的不合传闻,这会儿得有多少人看苏家的笑话啊!
头疼至极,最后拉着苏言之不让他去上班,非让他出好主意再走,搞得苏言之也跟着苦不堪言,他倒是知道妻子这当家当的不容易,可出了事儿也不能不管,也不能太管,最后临出门才终于发表自己的意见:“老三都不怕丢脸,你怕什么?他跟爸再闹不和,他也知道自己是苏家人,还要进苏家的门,至于沈御,沈家还有一半的权利管他呢,何必你来管?管的重老爷子不乐意沈家人也不乐意。”苏言之说的都是冯芳心里想的,这会儿话被他这么一说一安抚,她倒觉得心里至少没那么苦了。
苏言之看妻子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的话至少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了,最后看了看手表,上班实在是要迟到了,才最后安抚道:“你呀,就是操心的命!要我说,就不能少操一次心?又是关系到西昔的,西老副官自然会有考量,你且容着她,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管——你可别忘了,以后西昔还有慕家呢!现在管的太死,落了埋怨,慕家那个脾气又臭又硬的老将军能放过你?”
冯芳听了自家老公的话,才恍然大悟的捂着嘴差点喊出来,倒是忘了西昔还有那一层关系,而现在自家老公一这么说,想必老爷子也是跟西老副官商量过,以后肯定是要想办法让西昔认回去的!她这操心的倔脾气,可真的是差点坏了事!
到底她经的事没有老人家多,看事情的眼光也没有自家老公长远,她当下就打算去问问西老副官的意见去,这才放苏言之去上班,临了苏言之又不放心的交代她,对西昔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千万别较真!
到了中午饭点的时候,沈御却是带着西昔回来了,冯芳看着沈御一点也不顾忌的牵着西昔的手往大厅走,真就是有点沉不住气,她就不明白了,这两父子一个个都入了迷的,全都对西昔这么上心,西昔就真的那么好?
话还没说两句,沈御是直接又牵着西昔的手上了楼:“哦,午饭就不在家里吃了,我就是带她回来收拾一下东西,以后就带她去外面住了。”话说的是直言不讳的,大厅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个个面面相觑,心里诽月复着,就算是在外面包养小蜜,你也得含蓄一点吧?这下子可好,从自己爸爸手里抢了女人过去,还敢这么在家里招摇过市的宣扬要领着出去过二人世界!
西昔发烧虽然好了,可还有一些感冒,声音就哑哑的不大乐意说话。以前也是很好相处的个性,这次病了一次,就格外的显得不一样,比如,如果换做以前,西昔绝对不敢在苏家这样行事,看见冯芳也肯定是会老老实实的叫一句“伯母”,绝不是现在这样理都不理的直接跟着沈御上楼,只给冯芳留一个骄傲的背影。
只是,骄傲?这词儿以前跟西昔可是完全搭不上边的!这是怎么了?短短的一两天时间,从苏景之口中的未婚妻转眼成了沈御牵着手的小佳人,这一突兀的转变,人就成这样了?
要是让她知道,西昔昨晚跟有“名流经纪人”之称的顾流成了至交好友,怕是她就不这么惊讶了,顾流的个性那么的“出类拔萃”“特立独行”,稍微改变一下西昔,也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恐怕真正让西昔变成这样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她看清了苏家人到底是怎样的一家人。
她以前那样努力的学习、努力的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只是想让苏家的人看到自己的好,只是想得到这一家人的肯定,因为她心里认定了他们是她的一家人,也真的很想以后好好的有一个家,她的心里有这个家的位置,这个家里也能有她的位置,至少这是苏家人一直以来给她的错觉,让她觉得这根本就是可以实现的。
可是后来,现在苏家人却仅凭一些事情就开始那样的对待自己,当苏律把护照跟银行卡机票扔在自己跟前的时候,西昔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小时候被妈妈抛弃的那一天,美好的糖果,而后是痛苦的让她无法抬起头来,此后,无论在孤儿院里如何的被人欺负,谩骂,她都从来无法还击,你教她那什么还击?凭什么?他们说的明明都是对的!遗弃,从来都是这样。
那天在医院的顶楼,她吹着这个冬天最寒冷的风,身体冰冷,心里更冷,这一家人高高在上,永远都不会把她真心的当成是自家人!只需他们高高在上的喊着口号说什么追求幸福,却不允她心里有一点点的的渴望。
看清了这一点,流了一些眼泪之后,再加上昨天晚上跟顾流的交谈,顾流给她灌输的思想,西昔想了一夜之后,终于明白了一些道理,那就是完全没有必要那样毕恭毕敬的对待苏家人!骄傲跟尊严这东西是自己给自己的,而不是靠别人所谓的肯定施舍的!骄傲,也是为自己骄傲,别人的无关紧要也没有意义。
而且昨晚沈御就已经说了,今天得回苏家一趟,让她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说,一切都交给他就可以,西昔这一次不管是不是出于对沈御的信任,至少,她的表现除了让沈御微微吃惊,让冯芳等人吃惊以外,自己也觉得很有收获——你看,你这样对他们了,可他们也不敢就指着自己的鼻子骂自己。而以往,那样的小心翼翼,那样的努力,那样的期许之下,得到的却是又一次的抛弃!
说到这里,西昔心里是真的有点感激沈御的。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总归是他找回了自己,在所有人都要再次抛弃自己的时候,当她在瑟瑟的寒风里像个傻子一样的一遍又一遍的拨打苏景之的电话时,当她以为自己就要被冻死的时候,是沈御来了,他把自己纳入怀中,纳入他的保护之中,他给了她这个冬天里不一样的温暖,他让她没有自己放弃自己。
能活着,总归是好的。
进了房间,自己在这里生活一年的小空间,西昔知道这个房间的主人是谁,也知道他跟苏景之是怎样的关系,更知道苏景之是为什么要自己住在这里。反正一切的一切,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从来不是!
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那些苏景之买给她的衣服,她是一件都不会再穿的,以后,穿衣或者发型,她再也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而这样或者那样的去刻意的进行,都只为自己的喜好了。
最后翻来翻去,西昔只拿了两样东西:一样是沈御拿给她的,西若亚的身份证,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拿这样东西,也许只是因为,实在是没什么好拿的;另一样,则是苏律拿过来羞辱她的那张光盘,她没有丢掉,也没有毁掉,其实一直都在书架里,偷偷的藏着。
沈御就坐在那张床上看着她,最后见她就拿了两样东西,也不多问,就是感叹了一句:“课本什么的也不要了?”
西昔看着这个房间里的一切,从她来了之后渐渐地多了许多她的东西,可惜,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属于她。
“还不知道下学期到底上不上学呢,索性就不拿了。”西昔走到他的跟旁,头一回主动的搂住了他,头埋在他的胸口处,声音哑哑的闷闷的,让沈御听着有些心疼,“反正我要什么,你都会给的,对不对?”
沈御搂住了她的腰身,亲了亲她的发:“对。以后我来养你。”
一时之间,有种平淡与安宁在两人心中徐徐升起,彼此都没有了言语,只有这样的相互拥抱。
于是开门声显得十分的突兀,苏景之进西昔的房间从来都是不敲门的,却不想这一次的直接,就看到了自己口口声声说要娶的小女人,正跟自己的亲生儿子搂在一起。
可他没有丝毫的慌乱,平静的看着两人,开口道:“怎么出院了也不通知一声,我以为你丢了呢。”一听就是对着西昔说的,西昔没有回答,鸵鸟一样的把头深埋在沈御的怀里,放心的把一切都交给了沈御。
“没通知你们不也都是知道了?”沈御替西昔回答,继而就要搂着西昔下去。
“我听他们说,你要出去住?”苏景之无视人的功力果然是深厚的,完全不理会沈御,还是一直的盘问西昔。
西昔为数不多的年岁里,苏景之是一个让她无法说不的男人,一个她顺从最多的男人,而这些都是因为她对苏景之一点抵抗力都没有,苏景之也深谙这一点,所以都是直接跟西昔交流,直接问西昔,直接跳过沈御,让西昔慌乱的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有紧紧的揪住沈御的衣服,努力的让自己不去回应他。
苏景之,当你在苏家人对我的攻击中始终保持围观者,沉默以对冷眼旁观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我为什么不告诉你?我是对你没有任何的脾气,可不代表,我永远都是个傻子,永远都不会生气。
生气,她或许也只能这么说了。
沈御搂着西昔,他知道怀里这具单薄的身体在颤抖,他知道她内心的挣扎跟坚持。揉了揉西昔的短发,沈御眼里溢出宠溺,口气里带出一种强势,一种无奈:“不是要出去住,是要跟我一起搬出去住——没有办法,她就是不想要住在家里了。”
说完,也不想再在这里让苏景之继续去诱惑西昔,沈御搂着西昔跨动步子,走到房门口的时候,侧过身子就要跟苏景之擦肩而过,沈御的肩膀很不小心的碰到了苏景之,年轻有力的身躯竟然令苏景之微微的踉跄了一下,摇晃着之后,被苏景之稳住了身子,沈御侧脸里对着苏景之勾起了一抹笑意,好似是一种宣战。
苏景之转过身子,对着西昔的背影说了最后一句话:“别忘了周末的酒会,我们还要订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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