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可拉将军的大帐位于中军,前后及左右两翼各有四个重装步兵团队护卫,这还是没有将近卫队计算在内的数字。与外围的那些贵族私军不同,这里可全部都是松蓝的jīng锐部队,最骠悍的军人,只要一靠进中军大帐,周围弥漫着的那股无形的肃杀之气便几乎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中军大帐之前更是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长刀手刺枪手都是兵器在手,成密集队形排列的弓箭手也箭在弦上,只待长官一声令下,立时便是万箭齐发。防备骑兵冲击的深壕和马刺、鹿角桩等物更是层层叠叠密布四下,将中军护得直是密不透风,如同铁桶一般。
当然,以尼可拉将军的地位来看,这样的防备实在是太过于夸张了一些。不过,加上随军的十一皇子安德里斯-安-库玛凯拉殿下,倒也是在情理之中,毕竟不管怎么说也是皇子的身份,一旦要是出了点什么意外,恐怕自将军向下的大小军官们统统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自刚才一进中军开始,查尔斯这小子就一直哆嗦个不停,脸sè也苍白得要死,还不停的冒着虚汗,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走起路来也是磕磕绊绊的,要不是小夏在后面不时搀他一把,恐怕这家伙早就摔在地上起不来了。
“喂!”小夏借搀扶的机会狠狠在他的腰间扭了一把,伏在他的耳边小声道:“你给我jīng神一点!这个样子很丢脸知不知道?”
“完、完……完……完蛋了!我们完蛋了!”查尔斯面无人sè的看着他,嘴里却语无伦次的喋喋不休:“……完蛋了,一定是我们的秘密被将军和皇子殿下他们知道了!夏、夏,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快、快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啊!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
“……”小夏努力的抑制住自己想在这家伙的上用力踢上一脚的冲动,他慢慢的呼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平静:“……先生,将军阁下召我们去应该只是一般xìng质的问话,不可能有其他的事。况且,我们也并没有做什么错事,您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是、是吗?”听了小夏的话,查尔斯的脸sè略为好看了一些。借助小夏的搀扶,他哆哆嗦嗦的勉强站直了身子,四下里看了看:“真的不会?那、那……周围的这些人不是来捉我们的吗?”
小夏瞟了周围那些个个比自己高上一头,身材魁梧全副武装的士兵们一眼,故意提高了些声音:“当然不是,就算是要捉我们,也完全用不到这么多jīng锐的部队啊!”
果然,他的这句话一说出去,附近的士兵脸上都露出了“算你小子识相”的之类表情,不过这样一来,这些士兵望向二人的眼光虽然仍旧很是轻视,但神情之间已和缓了许多,不再像开始时那样铁板一块的面孔,看起来是完全将两人当做那种普通又无甚能力的贵族少爷了。
“马屁果然人人爱吃,这些大兵也不例外,呵呵……”小夏心里暗暗好笑,全然忘了他似乎和这些大兵是“同行”这个事情。见惯无数次大场面的他自然是根本不将眼下的这些人看在眼里,当下便肃穆垂首的跟在查尔斯的身后向大帐内走去,完全是一副小跟班的模样。
“站住!”二人来到距大帐还有一箭左右的地方,便被守卫军官喝住了。问明了二人的来意后,军官又进帐禀报,没过多大一会便急匆匆的奔了回来,神sè之间已恭谨了许多。
“勋爵大人,皇子殿下和将军正在里面,请跟下官来!”那军官居然向二人行了个军礼,跟着便转身在前面引路。
中军大帐比起一般军官所居的帐篷明显要大上许多,几乎可以容下近百人在其间议事,由于是在行军的途中搭建起来的,所以帐内只是简单的摆布了一些必要的桌椅等物,四壁上挂着十数盏带有玻璃灯罩的马灯,zhōngyāng是个巨大的火盆,熊熊燃烧的火焰让进入大帐的人迎面感到一阵温暖,再不想转身回到外面的夜风呼啸的旷野中去了。
小夏一走入大帐里便飞快的扫视了一眼四下的布置,出乎意料的是眼下这偌大的帐篷内竟只是坐了寥寥几人,大半的座位都是空着的,显得有几分冷清。在zhōngyāng摆着的长条桌案上首坐着尼可拉将军,十一皇子则是坐在左下首,他身后则站着两个全身笼罩在黑sè长袍中的人,看上去应该是护卫之类的角sè。
并不是尼可拉将军有欺上的嫌疑,按松蓝帝**队的传统,无论爵位的高低大小,军中的一切人等必须服从军阶最高的主官的命令,即使是皇族的人也是如此。唯一例外的只有松蓝皇帝,做为帝国的支配者,他自然拥有军队的最高指挥权。
“查尔斯-多琳勋爵吗?请上前来。”到底是打了半辈子仗的老军人,并不高大的尼可拉将军只是平静的坐在那里,却有种无法动摇的沉稳气质,顾盼之间目*光,凛然生威。
被将军那逼人的目光一瞪,查尔斯禁不住又是脚一软,差点坐倒在地上,小夏赶快一把扶住,这才免了当众出丑。
“下、下官……见过将、将军阁下,皇子殿、殿下……”查尔斯实在是紧张得要死,大概是从来没有自己在这么严肃的场合下待过,所以连话也都说不利索了。还好他并没有行错礼节,只是按照贵族之间的通行礼节向将军和十一皇子躬身为礼,小夏初逢这个场合,一时想不起适用于自己的礼节,只好缩在查尔斯身后跟着胡乱欠了欠身,所幸的是将军和皇子殿下也并没有计较。
“查尔斯勋爵……”看得出尼可拉将军明显对战战兢兢坐立不安的查尔斯不怎么感冒,上下打量了几眼后,眉毛明显的皱了起来:“……不要太紧张,召你前来只是有事要证实一下,没有其他的目的。”
“是、是的……”听说没有其他的目的,查尔斯明显的松了口气,忙不迭的点头:“将军请说,有、有什么事?”
将军干咳了一声:“实际上,并不是本将想召见你……在白天的行军途中,皇子殿下的法师护卫施奈德先生忽然感应到你的队列里有很强的魔力波动反应……我想查尔斯勋爵你也应该知道,在我们松蓝帝国,魔法师是很重要的人材。所以皇子殿下坚持要请你过来说明一下,你的队伍中是否有很高明的魔法师?因为他或许能帮助我们也说不一定……”
十一皇子安德里斯的态度倒是比尼可拉要和蔼许多,他在一旁也点头道:“不错,正如尼可拉阁下所言,请您不要介意我的多事,这也是为国家着想。”
“……”查尔斯苦着脸看了小夏一眼:“……殿下,我、我是十分乐意帮助您的,那是在下的荣誉,可是……我所带的护卫中并没有魔法师啊!那个、那个魔法波动实际上是……”说到此处,他见将军的脸沉了下来,便吓得再不敢说,只得用可怜兮兮的眼光望着小夏。
“……唉!”小夏暗自嘀咕了句狗肉上不得席面,从查尔斯的身后走了出来。他本想行个大礼,可心念电转间下了个决定,于是只是走上前来略略鞠了个半躬,跟着便挺直了身子。
“嗯?”见走上来的少年行动间疏无恭敬之意,尼可拉不悦的轻轻一拍桌子:“你是什么人?见到殿下和本官竟敢不行大礼?”他这一下,小夏倒是无什反应,反而将查尔斯吓了个半死,哆哆嗦嗦的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将军阁下,皇子殿下……”小夏不慌不忙的朝两人一欠身:“如果说你们在找那个发出魔法波动的人,那么我只能说,那个人呢……应该就是我了。”
“噢?”“你是?”听到这个年轻人这么说,尼可拉和安德里斯互相望了一眼。将军的眼中满是不信的神sè,而十一皇子则是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
“……嗯,既然这样,那么,报上你的名字,身份。”十一皇子侧了侧身子,静静的看着站在灯火yīn影中的小夏。
“我的名字是:夏-m-德里安。”小夏也毫不在意,浑似面前坐着的根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受多琳大公阁下雇佣,暂时充当查尔斯勋爵的护卫。”
“是这样……”这个名字安德里斯自然没有听说过,所以他也并未留心,只是继续问道:“那么,德里安先生,您现在是否身有官职或爵位?”
“没有。”小夏回答的很快:“在下除了有几个同伴外,孑然一身,四海为家。”
“四海为家?”安德里斯陡然一愣,想了想才笑了起来:“好,不错,很有意思的说法……那么,愿意让施奈德证实一下你的说法吗?请谅解我必须要这么做。”
“可以。”小夏表面不动声sè的回答,实际上已经暗自留心站在皇子身后的那两个身着黑袍的家伙:“……不过,有一点我必须要事先声明,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当下他便将白天的事大致讲述了一下,还特意解下腰间的那柄长刀展示了一番,至于自己来历等原因自然是略过不提,只说自己是另块大陆上移民的后裔。皇子和将军听了只是点头,却也未做置疑。
“施奈德……”安德里斯沉吟了半晌,这才回身问立于身后的黑袍法师:“……像这位夏护卫所说的情形,是否有可能存在?您拥有大魔法师的能力,希望能够听到你的解释。”
“殿下,理论上说这是可能的。”黑袍法师大概是自恃身份,对皇子却也并不执礼:“当然,导致这样的原因很多,不能一概而论,或者可以借助一个小小的测试来证实一下我的想法……不过,这要看您是否允许?”
“既然这样……”十一皇子将目光望向小夏,后者只得耸耸肩,故作轻松的说:“当然可以,现在说起来的话,我也算是您的下属呢,没有理由不同意吧?”跟着他看了那个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现出本来面目的黑袍法师施奈德一眼:“好了,要我怎样做?请说吧。”
黑袍法师从十一皇子的身后走上前来,步履轻盈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不,您只需要站在那里不动便可以了,其他的交给我来做。”说着他伸手撩下了覆脸的面罩……
“啊——!”当法师施奈德的面容暴露在灯光下的时候,查尔斯禁不住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一跤跌倒在地,像是见了鬼似的拼命朝后缩去……
也难怪查尔斯差点吓得晕了过去,现在在不甚明亮的灯火下的那张面容……实在很难让人相信那是一张活人的脸……
头发几乎全部掉光了,头皮表面只余下了几束稀疏而可怜的灰白sè毛发。并且这颗头颅上到处都是浮肿乃至有些发黄的苍白sè,几乎是一处还未恢复便在原处又长出了新的疮口。眼睛几乎被浮肿的肌肉和皮肤挤得无法张开,只能余下一点缝隙勉强视物,而远远看起来,他的眼珠就好像是正在燃烧着的两点绿sè萤火。鼻子则看上去像是整个烂掉了,只剩下了两个黑黑的窟窿。脸颊一侧的肌肉和皮肤剥离下了很多,透过暗红sè的筋肉和白sè的经络,似乎可以看到鲜红的牙龈和里面的牙齿,听他略一开口,那些暴露在外的面部肌肉便是一阵可怕的抽搐,几乎让人觉得那里会随时断裂下来……
“……”小夏初见到这样的可怕面容,也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不过他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不动声sè的直视着黑袍法师的脸:“请问,可以开始了么?”
“……看到我的脸,您没有感觉到恐惧吗?”黑袍法师眼中的萤火微微跳动着。
“恐惧自然是有一点的……”小夏眨了眨眼睛:“不过,神赐给我们每个人的东西都是各不相同,而这恰恰是我们所不能选择的东西……所以呢,我觉得啊,议论旁人的长相实在是一件不怎么礼貌的事,您认为呢?”
黑袍法师静静的凝望着火光下少年那张近乎于完美的脸庞,过了很久才喃喃的开口:“……很会说话的小子啊,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有着和你一样jīng致的容颜,可后来为了追求某些东西,我放弃了它……”
他眼中的绿sè萤火渐渐的凝聚到了一点,死死的盯着小夏的眼睛:“……所以,当我再次看到它的时候,实在让我很羡慕呢!”
黑袍法师的话小夏一字不拉的全部听在耳中,可他始终是保持着平和的笑容,夷然无惧地与那两点幽幽跳动着的绿sè萤火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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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阁下!下官请求您让开路!”斯特利-米-拜隆声sè俱厉的怒吼,从他紧紧抓着剑柄、不停颤抖着的手指可以看出,拜隆阁下确实已是动了真怒。
“拜隆,注意你的言辞!”当路而立的卡斯维特兰娜元帅却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即使你想犯上,也请放尊重些!”
“……!”拜隆怒极,几乎想要拔剑冲过去厮拼,萨拉斯赶忙一把从后面死死抱住他,在他耳边大声吼叫道:“拜隆!冷静些!你疯了?那是我们的元帅!帝国的军神!难道你要向帝国的所有军人挑战吗?”
拜隆死命的挣扎了好一阵,无奈身形力量实在是与萨拉斯相差甚远,无法挣月兑他的那一双铁臂的一抱。无奈只得气咻咻的将出鞘的利剑收回剑匣,回头朝萨拉斯怒喝:“你这蛮熊!快放我下来!”
萨拉斯傻笑一下,松开双臂轻轻地将拜隆放回地下:“呵呵,呵呵……这就对了啊!你怎么能对元帅不敬呢!”
“哼!”拜隆闷哼一声:“如此的青白不辨,黑白不分……算、算什么……”
毕竟面前的是帝国的铁面军神,不败的神话,积威之下,拜隆虽然怒极,但毕竟还是没敢将那句侮辱xìng的话说出口来。
元帅从鬼神面具后冷笑一声:“……拜隆阁下,既然贵官这样说,那么请问您,阁下是接到谁的手令,千里奔袭洛南要塞的?”
拜隆略为沉默了一下,终于也还是开了口:“……是,六皇子殿子。”
“咚!”元帅重重地一顿手中的巨剑,地面立时也随着剧烈的颤抖起来,拜隆和萨拉斯止不住都是趔趄了两下,一边支颌而睡的肖更是立不住身,一头摔了过去。
“……阁下奉了皇子的手令,率军千里奔袭我王的御驾之处……哼,当真是好威风啊!”元帅缓缓地提起手中的巨剑:“就凭这点,本帅立刻就可以要你的命!无论结果如何,与本帅都不会有丝毫的相干!阁下认为呢?”
斯狄芬妮疾言厉sè的讥斥却恰巧说中拜隆的心病,一怔之下他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气势不自觉的立刻便弱了下去,神sè间也犹豫了起来。萨拉斯则大概是脑袋里还没有转过弯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拼命的抓着自己那头“剑山”一样的红发,满脸都是不解的神sè。
“……其实,想让元帅阁下让路,办法也还是有一个的。”刚从地上坐起来的肖有些头疼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我们三个点齐属下的所有战士,直接列队冲杀过去应该就可以了吧?元帅纵然再强,也不可能独自对抗我们三个主力骑士团的联手冲击,对不对?”
“什么?”萨拉斯像是踩到烧得通红的铁块一样猛地跳起来,拼命的摇着他那颗红sè的大脑袋:“肖!你睡傻了吗?居然想出这种馊主意来?”
拜隆也是一脸的恼怒:“你开什么玩笑?下这种命令?恐怕还没说完我们三个就先被下面的人砍了!”
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仍旧是一脸没睡饱的表情:“……既然这样,你们何不像我一样坐下来睡觉?反正我们三个也不是元帅的对手,群殴又不可能,当然只好坐等啦……连夜赶路可是很累人的,对不对?”
萨拉斯和拜隆对视了一眼,各自叹了口气。帝国的两大骑士团团长居然也就那样很没体统的一坐在了泥地上,闷闷的望着他们的军神……
元帅重又把她的巨剑放回原处,视线移向远方地平线上骑士们搭建起的营帐……
“……今rì之事,过后一概既往不咎。”她似乎很是疲倦的慢慢合上了眼帘:“……我等只需恪守军人之本份,耐心的等待便可以了……至于帝国的命运,就交给神来裁决吧!”
“……更何况,应该就快有结果了……”
黑暗的原野呈现出一个无比阔大的弧形,仿佛天和地粘连在一起。现在,从这边厢望去,圆弧的另一边正呈现出淡淡的,不甚明显的rǔ白sè……
黎明就要快要来了。这片广袤土地上的居民们并不知道,随着黎明的降临,帝国的篇章将要揭过全新的一页,而过去呢,则是要花点时间改写一番了。
帐蓬的帘子忽地从外面被挑了起来,呼啸着的夜风打着旋儿一下子涌了进来,帐子zhōngyāng的火堆被风吹得猛然暗淡下去,直到外面的两个人钻进敞篷放下帘子后,那火才又一点一点的旺了起来。
“嘿,小子,把你那玩意收起来!”甩掉又厚又重的披风,小夏轻轻的在缩在旁边的艾米尔的头上揉了一把:“我不喜欢你把它对着我,即使那是我买给你的。”
艾米尔不好意思的笑笑,将毯子下面已经出鞘一半的弯刀收了回去。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这小鬼对待小夏的态度已经好转了很多,虽然两人之间依旧是甚少说话,但至少已不是前段时间那样只要见面便是斗鸡眼似的互瞪了。
“呵呵,这小家伙很不错嘛!”正抓着个酒壶喝得不亦乐乎的哈里德抹抹胡子上的酒液:“……跟你的?不错不错,再大些的话绝对是把好手。”
小夏本能的想顺嘴吹上两那么句,可一转念想想现下所处的环境,他又觉得还是低调一点的好,于是便只是冲哈里德呲牙笑了笑,拉过粗重的行军毯在帐子的一角缩了起来。当然,他并没有忘记先丢给傻愣愣的查尔斯一捆毛毯,结果可能是猛了点,差点把正在发呆的查尔斯砸个跟头。
小夏没理他,自顾自的将毯子弄了个卷将自己裹了起来,只是从毯子的一头那里露出小半张脸嘀咕了一句:“……自己找地方挤挤吧,注意离门远点,头不要朝那边,否则头疼发烧我可没药医。”
查尔斯抱着毛毯又发了半天的呆,这才笨手笨脚的去铺毯子。看得出这大少爷是从来没干过这事儿,掀掀这头又扯扯那头,鼓捣了半天竟还没能把一条毯子铺开,末了还一脚踩了上去,把自己摔了个四脚朝天,吭哧了半天爬不起来。
“靠!你他妈的是猪啊?还有完没完了?”小夏大人本来就不是什么耐心特别好的家伙,从刚才查尔斯开始鼓捣开始,他就一直憋着火没出声,结果这笨手笨脚的大少爷不但看不出来,反而还磕磕碰碰的搞起个没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当下他便破口大骂起来,顺手抄起哈里德丢在一边那散发着浓郁气息的靴子甩了过去。
查尔斯惨叫了一声,立刻抱着脑袋蹲了下去,这当儿他也顾不得什么见鬼的贵族风度了,张口就骂:“靠!老子的脑袋!你活得不耐烦了吧?我……”
这句话的直接后果就是查尔斯勋爵的可怜脑袋再次被另一只臭靴子光临了一次。
“你出息了啊?长脾气了是吧?”小夏yīn着脸从毯子里爬出来,修长的十指灵活的张合着,发出一阵清晰可闻的喀喀声:“勋爵阁下,是不是需要我提醒一下您我个人的立场?没有关系,请尽管说,我是不会介意的!”
“……”听了这句再明显不过的威胁,查尔斯立刻一哆嗦清醒过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小命还系与眼前这个人的手里,在这个当口与他翻脸实在是个愚蠢的举动。于是查尔斯少爷只得很是郁卒的埋头下去继续整理自己的铺盖,连吭也没敢再吭一声,可惜那看似简单的行李卷在他的手下却无论怎么也不听话,弄了半天竟还是没办法打开。最后艾米尔在一边实在看不下去了,抢过他手里弄得乱糟糟的绳头三下两下扯开,又把站在一边发呆的大少爷拉过来塞进被窝,这才转身回到自己的铺位上。
查尔斯呆了半晌才醒悟过来,估计是从来没有过这样被人解围的经历,他从毯子里探出头来,很认真的看着艾米尔:“……嗯,谢、谢谢,谢谢你啊!”
栗sè卷发的少年轻轻朝他一笑:“请不要客气,我们是伙伴啊,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这看似简单的话听进耳中,却又是让他一怔。一旁本是冷眼旁观的哈里德闻言也是猛然一颤,不过随后他便翻身过去再不说话了,只一会功夫震耳的鼾声便响了起来。
小夏在一边冷眼瞄了两个小鬼一会,很是不爽的哼了几声。他俯身拾了几根干柴丢到火堆里,静悄悄的回到自己的铺位那儿,钻进毯子里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苏菲儿从刚才开始便一直忍耐,可看到现在小夏干脆就躺下打算睡觉,她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喂,夏,你睡着了吗?”她细声细气的发问。
“……”小夏依旧是闭着眼睛,连眉毛也没有动上一下。
“那个,将军叫你们去有什么事呢?”很了解小夏个xìng的她并没有放弃,略停了下,见他并没有生气或是不耐的表情后,苏菲儿再次追问道。
“……”小夏仍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眉角轻轻颤动了一下:“……也没有什么,一点无关紧要的事,嗯,还有个面目可憎的老家伙,这让我很不爽。”
查尔斯忽然小声插了句话:“那、那人应该是效忠于皇家的黑魔法师……”
“黑魔法师?”陡然听到这四个字,小夏猛地睁开眼睛,直直的从铺位上弹了起来,他这一下倒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
“黑魔法师吗?嗯……”自顾自的嘀咕了几句,又飞快的眨了一阵眼睛,小夏忽然又低低笑了几声,居然像没事人一样施施然的躺回铺位上,神情间已放松了许多。他身上这飞快的变化,弄得周围几个人直发愣,搞不懂他这神经兮兮的动作到底是在干什么。
“……夏,有什么问题吗?”和其他的人面面相觑半晌,还是苏菲儿小心翼翼的开口问。
“问题?不不不……”小夏干脆翻过身来笑嘻嘻的看着她:“我很好,不必担心,只是想到了些有趣的事而已。”
“是、是吗?”盗贼小姐仍是一脸不放心的表情:“还是小心点吧,他们这么突然的找上你,总不见是全无目的,再说又扯上了黑魔法师……我总觉得这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安心啦,我很清楚黑魔法师是什么样的家伙,如果他们不是欺到我的头上来,我是不会和他们扯上关系的。”小夏轻松的耸了耸肩膀:“那些魔法书籍我可没有白读,再说他们有他们的目的,我们也有我们的事情,可以选择的话,还是不要和这些人有什么交集的好,毕竟我们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说着他瞪了眼躲在毯子里正看着自己的查尔斯。
“对了,查尔斯……”小夏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你的全名不是查尔斯#8226;多琳吗?可我为什么听到你老姐叫你做阿德鲁?这是怎么回事?”
“啊……”听到这个问题,正看着小夏发呆的查尔斯明显一怔,好一会才醒过神来:“……那、那是我以前用过的名字,阿德鲁#8226;巴斯克……在姐姐没有嫁到多琳家时候,我用的是这个名字。”
“噢,原来如此……”小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上去他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想了一会后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不要说了,大家早点休息吧。”他很干脆的翻身躺下:“至少我们现在名义上是属于那位尼可拉将军的下属,还是尽量不要惹麻烦的好……哎,费戈那家伙躲到哪里去了?”
“他、他在不远处的一个单独的帐篷里……”艾米尔在毯子后面小声回答:“因为没有人愿意和他睡在同一间帐篷里。”
小夏轻轻笑了笑:“……这很正常,换了是我,也不会愿意的。”
帐外的风越发的呼啸起来,掠过帐子的尖顶发出凄厉的呜咽,很有几分可怖。隐约可以听到巡逻队士兵的脚步响起,偶然还会听到兵器与甲胄碰撞的铿锵,以及战马低低的嘶鸣……
帐中火盆中的火焰渐渐变小了,最后只剩下了一些暗红sè的火苗忽明忽暗的闪烁……哈里德早已睡熟了,那响亮的鼾声简直如同闷雷一般响亮;苏菲儿由于是半jīng灵的体质,所以气息较低而且急促;艾米尔和小夏则比较接近,都是轻微而且细密绵长……只有查尔斯一个人茫然的瞪着帐顶发呆,睡惯了舒服床铺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个冰冷的四处透风的地方睡着,他觉得这简直是糟透了。
查尔斯勋爵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了。
与此同时,在中军大帐里,将军和皇子殿下的谈话仍在继续。
“殿下,我不认为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尼可拉略有些不耐烦的抓了抓自己的胡子:“即便是,我认为他也不可能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因为这完全没有任何意义。这么说吧,我认为我们不需要在这个人身上浪费jīng力,您认为呢?”
十一皇子的眼睛凝视着火盆中跃动着的火焰,瞳仁几乎已缩成了一道细线,额角处的一道深深的伤疤让他的面容多了几分狰狞。此刻的他看上去丝毫不像是拥有王族血统的皇子,倒如同正在制定杀人计划的凶恶匪徒一般。
“将军,我认为这个人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十一皇子沉吟了一下,慢慢的开了口:“当然,名义上他只是那位多琳勋爵的亲卫而已,而你我都清楚,亲卫这种角sè的随意xìng很大,他们的来路未必就是干净的,或许这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我们至少应该留意一下,避免可能的损失。”
安德里斯看似粗豪,可这几句入情入理的话说得可是条理分明,原先还颇不以为然的尼可拉将军也不由得迟疑起来,皱着眉头开始回忆起来。
“还有一点就是……”十一皇子朝站在一边的黑袍法师施奈德点点头,后者则会意的开口解释道:“就在刚才,我使用了灵魂透视术试图查看他的心,但是很遗憾……”黑袍法师少有的做了个表示遗憾的手势:“……他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笼罩着,我完全无法看清,也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很奇怪,感觉就像是隔着狄吉利海峡的雾气去看一个人一样。”
“连您都无法察知他的心灵……”施奈德的身份看起来相当的高,听他这么一说,将军不自觉的从座位上挺直了身体:“这么说,他是个很强的魔法师了?”
施奈德想了一想才斟酌着答道:“……不,不能这么说。当然,我的意思是,以我对魔法的了解和认知来看,我无法回答您的问题,因为这超过了我的能力范围。出于对您的尊敬,我不可能随口编造出一个理由来欺骗您,所以我只能这样回答您……”
“在他的身上,我感觉不到一丝一毫魔法元素的波动,要知道这是不正常的。普通的人,即便是个白痴,他的身体多多少少的也会同周围的魔法元素产生某种意义上的共鸣,而只要这种共鸣是存在的,我就绝对可以感知得到——”说道这里,他很无奈的摊开手:“很遗憾,这个名字叫夏的年轻人就像是个冰冷的没有生命的铁人,如果不是我这双眼睛还勉强能看见东西的话,我几乎会真的那样认为了。”
“所以……”施奈德最后总结xìng的补充了一句:“这个年轻人要么是个天生的魔法白痴,要么就是个强大到远远超出我们想像的魔法师,或许只有传说中的元素使才有这样的实力,但我宁愿相信前者,因为后者的可能xìng实在太小,可以忽略不计了。”
“另外还有一点,我相信将军您也注意到了……”施奈德刚刚说完,皇子便毫不停留的接了下去:“那就是……”
“……他的手。”将军神情严峻的点了点头:“事实上我也注意到了,他的手看上去保养得非常好,长期使用武器的人的手绝对不会是那样的。老实说一开始我只是以为他是个徒有虚名的浪荡公子,就和外面的那些废物们一样。”
“这个人我们必须要留意一些。”皇子的手指轻轻地在座椅的扶手上叩击:“当然,没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不必理会他,以上只是我的推测,也许他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护卫而已,都是我们在无谓的担心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最好了,从明天开始,我会安排人手随时留意多琳勋爵一行人的,谅他们也没能力玩出什么花样来。”尼可拉满有把握的大包大揽,但随即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加了一句:“……殿下,这件事要不要通知那些光明教廷的牧师?”
安德里斯略为犹豫了一下:“不必,这件小事没有必要让他们知道……嗯,还有,从明天开始,应该加快行军的速度了,否则我们可能没有办法按期赶到前线了。”
“殿下放心,这些都算不得什么问题。”将军一拍胸脯:“如果那些少爷兵不给我们找麻烦的话,押运的粮食绝对可以按时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