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契约魔法……变异了。”伯爵很严肃的对小夏说,见他一脸的不可置信,便又认真的重复了一次:“真的,这次我不是开玩笑,那个契约魔法已经变异了。坦率的说吧!它现在已经不在我的控制范围之下,可能出现什么事情,我也说不清楚。”
“……”小夏现在才是彻底无语了,他忽然觉得连骂人的力气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契约魔法变异,这种事在最隐晦的魔法典籍中也只是淡淡略过,原因无他,因为有关的事例记载实在可以说是绝无仅有,能在书籍中记录下这种万分稀有的情况,已经可以证明古代的魔法学者们的确是花了心血在上面。只是对于具体的情况过程却是语焉不详,原因大概也只有一个,类似的案例可说根本没有,或是说,根本没有什么有意义有价值的东西流传下来。
至于契约变异后产生的后果,实在没有人能够断定。但能够肯定一点的是,变异所产生的后果和契约发动者自身的能力是成正比的,也就是说契约持有者本身的能力愈强,那么契约变异所可能造成的伤害也可能更严重。
当然,变异导致的后果并不一定只有伤害而已,或许契约变异到混沌真神那里去,他老大若是一高兴,你立马就变成这世界最牛x的人物了。这种可能虽然有些yy,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小夏从来就不是那种期盼好运会落到自己头上的人,职业的xìng格使他向来办事都是做最坏的打算,按他的估计,这种契约魔法变异失控所产生的后果,最大的可能是契约持有者方被反噬的庞大魔力烧成灰烬,伯爵大人虽然可算得上是这世界最强大的法师,但如果是这样的后果,依然是他所不能承受的,连带着同为契约者的自己,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时间,他当真有种yù哭无泪的感觉——为什么我这么倒霉?
听完伯爵的解释,小夏虽然表情yīn郁,但倒是出乎意料的没有说话。这让本以为肯定又得挨顿臭骂的伯爵有些意外,不过他虽然心里有些焦急,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开玩笑!阿瑟菲伯爵是何等人物?如果这点风度都没有的话,那还算得上是什么贵族?
沉吟了半晌,小夏一开口便问了个极其直接的问题:“……嗯,也就是说,目前这个契约魔法的确是变异了,起因是由于那些神棍们对你的无耻偷袭,由于圣光系魔法对你的伤害而导致得元素力量失控……这听起来似乎勉强一点,不过嘛,似乎也说得过去……”
“老实说,我也多少看过些这类书籍,这虽然有些诡异,但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就勉为其难相信你好啦……”他翻翻眼睛:“……不过这些学术类的问题等以后再讨论吧!说说最直接的后果好了,就是说,如果你这混蛋挂掉的话,做为契约者的我是不是也会有问题?”
“亲爱的,这话很难听呢……”伯爵苦笑:“在你的心目里,我竟然是那样不可信赖的人吗?噢~!这太让人伤心了~~~!”
尽管看不到这家伙现在的样子,不过小夏就是用脚趾也想得出这只死人妖肯定又在扮那副楚楚可怜的嘴脸,别人或许不好说,他对这个可是从头到脚的完全免疫,只消想想便全身寒毛倒竖,彻底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了。
“闭嘴!”他毫不留情面的怒喝:“说正经事!不然就给老子滚蛋!告诉你我可不是他妈的公用马车,你想上就上想下就下!你当我是白痴吗?没事的时候就知道拿我来寻开心解闷,他妈的有事了现在知道老子有用了,才想起找我?你这混蛋当我是什么?擦的厕纸吗?”
几句话吼出来,小夏更加的怒不可遏,不管不顾的就是对着伯爵一通劈头盖脸的狂骂,骂顺了口的他不知不觉用上了那种对自己来说最熟悉的语言,不但引得马车边围观的jīng灵们面面相觑,就连旁听的伯爵也是模不着头脑。
伯爵也是模透了小夏的脾气,知道他因为过去的那些经历,从潜意识里便对轻视和利用之类的做法有极其强烈的抵触感,是以才会这般怒火冲天的吼骂。不过这也反应出他的确是把自己当做了朋友,之所以这么失态的大骂,不过因为感觉到朋友对自己的利用而产生失望情绪的发泄罢了。自然,伯爵知道如果你这么去问他,他是死都不会承认的,没准还得当面翻脸和你动起手来。
所以一想到这,伯爵大人不但没有因为他的反应而生气,反而却有种淡淡的欣喜。这感觉对他而言虽不是首次,但却已是近千年来的绝无仅有了,就像恒古以来平静不波的湖面上忽然漾起一丝微微的涟漪,即令人感到意外但又有些期待……
这让向来都是风度翩翩从容有措的他不由得也微感迷茫,自己可是高踞生物链顶端的夜族!什么友情之类的人类之间的游戏难道是自己也需要的吗?那应该只是弱者间聊以自/慰的无聊把戏罢了,怎么可能自己所需要的?对于夜族而言,最重要的不就是追求永恒的生命吗?情感什么的只是羁绊而已,再说这些自己又不是没有尝试过,明明知道对自己而言那只是虚不可及的啊。
他正自想得出神,那厢骂得起劲的人却忽然停了下来,匀匀气又舌忝舌忝嘴唇,细声细气的说了一句:“……需要我做什么,你说吧,只要别太过份。”
“啊……?”这个人翻脸的速度也实在是太快了一点,纵然是伯爵这种神经超大条的家伙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听觉出了毛病。
“听不懂?”某人不高兴了,两条细眉夸张地翘了起来:“我说,你当我是傻子么?你这么巴巴的大老远想办法联系到我,总不至于就为了和我叙叙旧吧?虽然我知道您一向很无聊,但为这个特意研究出一种心灵传送魔法,我想您还不至于闲到这个地步,那样的话,不如您现在先解决一下我的问题如何?”
说着,他试着握了握拳,身上的伤处又让他疼得直咧嘴:“……妈的,你以为躺在这里扮僵尸很过瘾么?这简直太糟糕了!”
“……”伯爵沉吟了半晌,这才回答:“咳,亲爱的,老实说,你真让我有点意外……”
“只是意外?哼,我还以为你会说有点感动,果然是无情无义的冷血变态!”
大概是因为得到了应承的缘故,伯爵似乎一下子变得很开心,连语气也放松了不少,甚至还和他开起了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两人说笑几句,原本尴尬的气氛缓和了许多,至少不像刚刚那么紧张了。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通情达理呢!”伯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如释重负的庆幸:“老实说,我甚至认为你会拒绝我,这并不奇怪……不过,你难道真的没有在乎过吗?我可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如果你杀了我去向教廷邀功的话,你立刻就会变成全大陆的第一勇士,会有数不清的人敬仰你……”
“第一勇士?敬仰?”小夏一副你是个白痴的口吻:“我要这些来做什么?能当饭吃么?再说了,我在这里的仇人虽然没有你多,但恐怕想要我命的人也不会少到哪里去,我没事出那个风头干什么?”
“再说了,就算我有这个心思,我能收拾得了你吗?乖乖~那个什么榜上了不起的凶神恶煞啊!我可不是对手,虽然对死没什么,但我可宁可让人用刀砍死,也不想让你这家伙把我当成饮料喝了,这种死法太糟糕,我坚决不干。”
“……只是因为这样?”
“那、那倒也不全是……”说到这里,小夏大人竟也少有的有些脸红,虽然明知伯爵人不在这里,但他还是下意识的将头扭向一边:“……他们怎么看你关我什么事?反正我落难的时候他们没人来帮我……我这人从记事开始就干的不是什么好事,说起杀人来你虽然恶名昭彰,倒真不一定有我多。也许因为你我都不是什么好人吧,所以说话反而能方便一些……”
“在我们那里有句谚语: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这人没那么高尚,不过现在咱们也算是同舟共济吧,眼下就过河拆桥的事我还做不出来……总之人生一世,总不能永远活在欺骗里,君知我报君那种事我干不来,友知我报友么,想想有那么一两个可能也不是什么坏事……”
“你、你别误会啊!我是替自己的小命担心而已,到现在为止你连你那个契约魔法变异的后果还说不清楚,以后少在我面前提你那魔法大师的名头!有点自己使出去的魔法都控制不了的大师么?”
“呵呵呵~好好,我不提就是。”伯爵轻轻笑道:“虽然这件事很麻烦,但我想我应该能找出解决的办法来,只是这个过程需要多长的时间,我现在还确定不了。”
“另外有一点你可以放心,这个契约变异的程度还没有你想像得那么糟,它毕竟还是以我为主,也就是说它在很大的程度还是以我为载体而存在,只要我存在的话,你应该就不会有什么事。当然,这只是我目前的推断,还需要进一步研究证实才行……”
小夏眨眨眼睛:“……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是不是如果我死了,你不一定会有事;但是你死了,我一定会有事?”
伯爵笑道:“亲爱的~真聪明!基本上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和你扯在一起从来就没有什么好事!”小夏似乎也不在计较这个,笑骂着回答:“我可是亏大了!以前就拜托你帮了几次小忙,结果现在搞到我这么狼狈,以后我可不敢再找你帮手了,代价太大,付不起呀!”
“对了,说正经的吧!不管要怎么帮你,能不能先想办法帮我搞定身上的伤?”他朝自己裹满绷带的身子努了努嘴:“这个样子没法见人不说,那个小jīng灵的什么魔导器居然还能抑制我的自愈,太变态了!是哪个王八蛋发明出这种缺德不打草稿的东西来的?”
伯爵忽然打了个哈欠:“啊……糟糕,魔力已经快要消散了……是不是一条样子很糟糕的链坠?应该是叫……湛蓝海洋吧?”
“是啊!”小夏顺嘴回答,不过他立刻反应过来:“哎?我好像没对你说过吧?你怎么知道?”
伯爵的声音忽然间变得虚无飘渺起来,给人的感觉就像原本停留在你身边说话的人,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快速离去,前一句话还是在你的身边,等到下一刻便已是在数里之外了。
“……亲爱的,放心……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下次……再说好……了……湛蓝……海洋……我……造……”
声音到这里便完全消失了,如同其人完全没有出现过一样,如果不是小夏的神经足够坚韧的话,他自己恐怕都会怀疑刚刚的不过是一场幻觉罢了。
车厢里陡然安静了下来,外面的jīng灵们顿起疑惑,这人怎么刚刚还一个人说得欢,转眼间就一声不响了?正当他们想凑上去看的时候,猛然爆发出来的高亢叫骂声却吓得他们差点从马背上滚下来,jīng灵们再次暗骂这个家伙实在是个神经病?怎么自言自语还带歇气的?
当然,小夏虽然气得半死,倒也没失去理智的把什么都嚷嚷出来。现在的他可是任人宰割全无反抗能力,一旦露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谁知道这些jīng灵们会不会下手把自己拆了?虽说他们从不虐杀俘虏,但那可是与他们无关的人,听那混蛋说他们的魔导神器湛蓝海洋居然是出自他手……天!怎么什么事他都会插上一脚?把自己弄到这么惨的东西原来是他弄出来的!谁晓得他和jīng灵们的关系怎么样?还是不说为妙,免得这些家伙倔脾气上来了拿箭把自己shè成漏勺,这些长耳朵们虽然生xìng恬淡,但固执起来那也是很要命的。
不提他在车里苦着脸想来想去,jīng灵们的马队终于赶在太阳落山之前上了通往萨森堡大公国的官道,接下来的路就轻松得多了。疾驰了好久的马儿终于放松下来,都舒服的打着响鼻,顶着迎面拂来的晚风,他们都感觉到一阵淡淡的清凉缓缓而来,当真是让这些风尘仆仆的旅人们jīng神一振。
萨森堡公国除了地处险要,是整座大陆南北交界处的军家要冲之外,还被誉为全大陆最美丽的庄园。刚刚踏上公国的官道不久,jīng灵们就领略了它那迷人的魅力。
公路两旁尽是阡陌纵横的河道、梯田,碧绿鲜女敕的草地,点缀在其间的橙、黄、红、紫等等不知名的野花格外绚烂,更远些处则是sè彩斑驳的幽静森林,其间多数都是寒带和亚寒带常见的松树及枞树。那sè彩上的协调与绚丽,那园林般的典雅与恬静,无疑将人带入了一个迷离的幻境——
林间泛着松木香味的小屋、奔跑打闹的孩子们,在草地上、在树林里与盘旋其间的轻风一道倾听鸟儿的歌唱,采撷鲜花露珠,嬉戏、玩耍、弹琴、歌舞……夕阳西下,倚着小屋的木门,遥望亲人的归来……万籁俱寂,偎在亲人的怀中,听流水潺潺,看繁星点点,嗅草木的芳香……
还未进萨森堡内城,这近郊画一般的美景便已让这些离家已久的jīng灵们有种远离尘嚣,返归自然的渴望。jīng灵们不愧是天生感xìng,最最贴近于自然的生灵,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已沉缅在这美景当中几乎不能自拔,无可控制的黯然泪下了。
几个带头的从腰间取出森林jīng灵们特有的米雅风笛开始吹奏起来。一时间悠扬悦耳的旋律随着清风响彻了四周原野,引得许多在田间劳作的农夫纷纷直腰向这边望来。大概是平rì里难得见到这么多的jīng灵结伴而行,颇有蔚为奇观的意思,这清一sè由jīng灵组成的马队竟成了引人注目的焦点。
正缩在车厢里诅咒某人的小夏觉得气氛有异,于是吃力的依着壁板立起身来。勉强向外张望了两眼,他立刻暗骂领头的廖尔卡白痴,他早就看出这伙jīng灵们是为了去完成某项使命,一路上都是想尽办法的遮遮掩掩。岂不知过份的矫饰更加惹人怀疑,几十号的jīng灵在人类世界中聚堆本身就已经是很少有的事,只要不是瞎子恐怕就是想不看到都难,现在更好,这算是入乡随俗还是得意忘形啊?居然还吹起风笛来了!妈的,他们是不是以为这是到处流浪的吉普赛人乐团啊?
他这么想当然不是替jīng灵们担心,只不过现在自己着落在人家的“庇佑”之下,虽说几十号jīng灵不好对付,可万一有硬手堵上门来……自己若是能走能跑当然不怕,可现在这样……要是那什么失火殃及到自己这条小鱼,那可是乖乖不得,太不值得了!
跟这班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待在一起实在太危险!他们当自己是什么?国王出巡吗?有事就有事,夹起尾巴做人就是了,不招摇一下会死啊?眼见城市越来越近,他骂了一声便赶紧缩回头去,尽管知道大姐他们很有可能就在这里等着自己,但现在露面显然不明智,自己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至少黑发黑眸的样子想不让人留意都难,到底是不比从前啊,身背通缉的rì子的确是不怎么舒服……
眼见距离市区越来越近,jīng灵们缓缓的放慢了行进速度。不管怎么说现在也是在人类的地盘上,礼节上的问题可不能缺,纵马狂奔那种丢脸事他们是干不出来的,干吗啊?又不是去攻打人家的城市。
公国的巡逻队自然已经注意到了这队jīng灵人马,几个巡逻骑兵不远不近的吊在后面,看样子应该已经派人回去报告了。jīng灵们对此倒也没表示什么,毕竟是到人家的地头,稍稍戒备一下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换到自己身上恐怕也是一样。
果然,片刻之后萨森堡的城内响起一阵清越激昂的军号,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开上了城头,数面旗帜招展开来迎风飞舞,颇有威势。但到底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虽然是例行xìng的戒备,但他们做来却丝毫不显得盛气凌人,反而有种主人大方肃客的庄重感,这让jīng灵们更加觉得满意。
廖尔卡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唤过费尔娜低声交待了几句。后者会意,转身来到车前,轻轻敲门后探身进去。
“……劝我不要乱说话?”小夏知道她来干什么,自然没什么太好脸sè拿出来:“放心!好歹我也是个通缉的重犯,在这儿引人注目的对我也没什么好处,我不会乱来的。”
费尔娜到底脸女敕,面对小夏冷冷的逼视目光,她竟渐渐的手足无措起来。小夏见她急得面红耳赤,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不觉心中一软:
“……好了,只要不拿棍子打晕我就行,我不会介意的。”他低声说。
费尔娜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慌乱的说了声谢谢,随手丢了个昏睡咒语出去。小夏全无反抗能力自是应手而倒,望着沉沉睡去的少年,费尔娜却觉得更加的心烦意乱起来。这个人真的是像通缉令上说得那样十恶不赦吗?长到这么大,第一次离开jīng灵森林的她显然没法判断这个对她来说异常复杂的问题。
虽然萨森堡对jīng灵们的到来小小的戒备了一番,但当城门守备官向廖尔卡打听了来意后,立刻便十分客气的放他们一行人入城了。这也是拜森林jīng灵们的好名声所赐,你或许听说过哑巴开口说话,但你绝对没听说过哪个森林jīng灵妄言骗人,况且这些jīng灵们只是路经这里,最多只住一天就走,自然没道理拒绝他们。
萨森堡公国从外面看上去古老而颇有韵味,除去城市本身一些特有的建筑外,内城的屋舍却大多是些三层、四层的小楼房,分别用红、蓝、黄、白等颜sèjīng心装饰着,漂亮jīng致得如同童话世界中小矮人的屋子。奇怪的是这里房子的门大多都很狭小,仅能容一个人过去,相反窗子却非常的大,看上去十分的不和比例。原来这是萨森堡历史上某位大公定下的一条荒唐法律,门越大,交的税也越多,无奈的人们只好将门尽量做小,却把窗户做得很大,以便从那里运送家具等什物,这也算得上是萨森堡公国的一大奇景了。
jīng灵们的队伍进入了内城,如此之多容颜秀丽绝伦的jīng灵同时出现,自然引得当地居民们纷纷伫足观看。与此同时,街边咖啡店里坐着的一名淡绿头发的女子也正打量着他们……
马车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颠簸而行,车轴和厢体部分因为不堪重负而不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是随时都会断裂崩溃开来一样。然而驭者却毫不在意,依旧高声叱喝着不断鞭打马儿,催促它们快速前行。
小夏渐渐从昏睡中醒来,还没睁开眼睛就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身下的褥垫似乎不太平静,一下下颠簸不停,而且耳边还传来噔噔噔的类似撞击的声音,仔细分辨才听出那是包了铁皮的车轮与石子所发的撞击声……
这是在哪里?小夏猛地睁开眼睛,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一下子坐了起来,虽然随之而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啊地一声叫了出来,但却不再是之前不由人搀扶便动都不能动的废人样了。
撩起窗帘向外望去,天sè正渐渐从氤氲的青sè中醒过来,马车正奔驰在窄窄的环形山路上,两旁已经能够见到sè彩明艳的绿sè山峰,玲珑突兀错落有致,加上环绕其间的rǔ白sè雾气,显出一种别样的美丽。
小夏看看外面的山sè,又看看自己身上包裹得乱七八糟的绷带……老实说,jīng灵们的绷带系得实在不怎么样,虽说jīng灵巧匠们的手艺之jīng驰名大陆,几可与矮人族相提并论,但就看这蹩脚的包扎法,实在难以相信是出自jīng灵之手,人类中最粗手笨脚的护士也比他们妖好一百倍。当然,这也许是那班长耳朵看自己不顺眼,有意把自己裹成这个德行吧?
从窗口涌进来的清凉山风让他打了个哆嗦,头脑从昏沉中渐渐清醒了过来。这个……记得之前应该是在萨森堡吧,是那个叫费尔娜的jīng灵对自己施了昏睡咒语的,怎么会一觉醒来跑到大山里来了?那些jīng灵都跑到哪里去了?莫非是苏菲儿她们模上来把自己抢出来的?
这个念头刚刚浮起时小夏还不由得暗喜了一下,但随即他便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原因同样也简单得很,在周围他并没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似乎只有在驭者的位置上坐着个人,小夏应该不认识他,虽然两人之间隔着一道壁板,但这人给他的第一感觉是陌生而凶残,绝对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他试着活动了下手腕,断骨处应该已经开始愈合了,看来湛蓝海洋的威力已经开始被某种力量逐渐削弱,自己那可怕的自愈能力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修补起残破的躯体,加上jīng灵族那黑糊糊的伤药的话,应该很快便能够痊愈。至于抑制掉这件令人恶心的魔导器能力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远在万里之外的伯爵大人,虽然不喜欢这老妖怪的某些行径,但对自己不遗余力的帮助总是让自己对他提不起太大的恶感,这让他既感头疼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按伤口处的麻痒程度来看,完全恢复大概要一个月左右。当然,如果这其间湛蓝海洋的作用完全消失的话,可能会更快一些,不过这完全取决于阿瑟的恢复速度。而且完全有理由相信,这家伙完全恢复的那一天也就是神圣教廷倒霉的开始,以小夏对这位伯爵大人的了解来看,他可不是有什么崇高理想的善男信女,说睚眦必报或许过份了些,但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如果不有所回报的话,却也不是伯爵大人的xìng格了。
“你醒了吗?”外面的人忽然开口问了一句,声音沙哑而粗糙,给人的感觉就像用一把很钝的锯子在伐木。
这种情况下装傻显然是不怎么明智的,何况还不清楚对方的脾xìng。小夏现在的身体对付一个普通人怕是都很吃力,更别说外面这位明显不是善茬的凶神,现在违逆对方的意愿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所以小夏乖乖的嗯了一声,没敢多说一个字。
“……出来。”那人的话依旧很简单,小夏还是没敢说什么,老老实实的手脚并用从车厢里爬出去,来到那人身旁。
坐在驭者位置上的是个身材jīng瘦的男人,看长相大概有四十岁左右年纪,一身十分普通甚至有些粗鄙的亚麻布衣衫,加上脸上、手上暴露在外道道交错的伤疤,使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块饱经风刀霜剑的顽石,虽然伤痕累累但却依旧屹立不倒。灰白sè的半卷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深陷眼窝内的双眸冷漠而毫无表情,仿佛眼前的人只是一堆无机物所构成的罢了。
对于这样的眼神旁人或许会心惊肉跳,可对于小夏来说简直是再熟悉不过了。刚刚和他视线交集的那一刻,小夏竟有了种回到自己那个世界的恍惚感,这个人的眼神和自己的那些同僚们一样,都是亲手埋葬了无数生命的杀人机器!现在的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的和他搅在一处,实在是太“幸运”了!
向来不信神的小夏大人开始在心里亲切的问候他所知道的一切神明……
“你长得真好看。”那人端详了他一会,忽然又冒出这么一句。
“……”小夏对这个可一向都是非常敏感,下意识的就想翻脸骂人,好在还没昏头,醒悟过来的他硬生生的将差点冲口出去的话憋了回去,只好面sè尴尬的干笑了一下:“哪、哪里……”
那人哼了一声,冷冷地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来:“虚伪!”
这两个字砸得小夏差点又暴跳起来,不过当他看到放在中年人手旁的那柄足有一个chéngrén身体宽窄、背脊处满是狼牙锯齿的黑沉沉巨刃时,还是很识相的闭上了嘴巴。
“看不出啊,你这贵族少爷倒是很有眼sè。”小夏的举动那人都看在眼里,他裂开嘴笑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整齐牙齿。小夏不敢多说,只好继续尴尬的赔笑,要知道眼下这位可不比那些可以随便戏弄的jīng灵,惹到他发怒抄起那把巨刀给自己来那么一下的话……自己纵是自愈能力惊人,可也没厉害到能砍成两截再各长出一半来。
“饿了么?”那人笑过之后便转过头去驾车,却是不再朝他看上一眼,只是淡淡的问了这么一句。
先前只顾着紧张,小夏倒是没有留心这个,此刻听他一说,才觉得月复中有些饥渴,可四下看看,这马车上却是空空如也,没什么可以果月复的东西。
那人从腰间解下一条粮袋直扔过来,小夏唯恐他看出什么破绽来,便不敢伸手去接,故意做出一副笨手笨脚的样子。岂不知自己身上有伤,就算是想灵巧也是灵巧不起来,不过看在那人眼里,倒更坚定了这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族少爷的判断,不由得对他有些轻视起来。
小夏解开那条两袋,却见里面只是些风干的粗麦面饼,不知多久没有食用,有些甚至有些微微发霉。但肚子的确是饿得狠了,也就顾不得那许多,抓起一个便啃了起来,那风干的麦饼甚是坚硬,吃到口中实难下咽,他只好咬下一块含在口中,用口水慢慢洇湿了饼子才好吞咽。
那人一面驭车,一面饶有兴趣的斜眼打量着小夏。见他虽然皱着眉头,却也一连吃了两三个饼子,不由得有些讶异,看到得趣之处,竟忍不住哈哈怪笑起来。
小夏心中有气,当下便丢开咬了一半的饼,提起那粮袋劈头盖脸的直摔过去,那人竟也不生气,顺手接下粮袋重新系在腰间,末了还戏谑地朝翻翻眼睛:
“呵呵~你这小贵族倒还有点胆sè!不是那见了我就吓得要尿裤子的人,是个男子汉!有趣!有趣!”
废话,老子不但是男子汉,而且还是个大大的男子汉,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小夏肚里暗道,面上却不放松,依然做出一副乍着毛要咬人的凶相来。那人却不以为意,反而颇感有趣,嬉笑不已。
“嘿,小子,你叫什么名字?”那人笑了一会,忽地开口问道:“说来听听,你这小子挺有趣,没准老子一高兴就不杀你了!”
小夏心下明白,这套说词分明还是来试探自己的,当下眉毛一挑,把从伯爵大人那里学来的傲慢贵族腔调摆了个十足十:
“在问对方的姓氏之前,要报上自己的名号,这是起码的礼节吧?”说着他还高傲的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一副我不屑和你这无礼之人说话的模样。
那人面上怒sè一闪而逝,跟着却又怪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好胆sè!小子,听到我的名字可不要吓晕过去!要知道,敢像你这样对老子说话的人已经都死得不能再死了,为了表示敬意,就告诉你吧,我的名字是钱宁·贝内特·塔齐奥!”
“抱歉,在下孤陋寡闻,没有听过您的大名!”小夏抓住反讥的机会,毫不留情的讥嘲道:“塔齐奥1吗?哼!真是抱歉,至少我看不出阁下和美少年有什么关系!”
中年人听了这个却只是笑笑,看起来他对这个倒是并不怎么在意::“没错,这个名字的确已经很久不用,就连我自己也都快要忘记了。不过,我的另一个名字,我想你多少应该听说过……”
“是吗?那么说来听听好了!”小夏有意气他,言语间却是步步进逼。这一会对话下来,他已经觉出这人xìng子怪异,应该是那种喜怒无常,发作起来便不考虑后果的人物。但脾xìng乖戾,你越是不把他当个事,呛着他来,这位反倒越有心情跟你闲扯,反过来若是唯唯诺诺的扮乖孩子,反倒会让他讨厌,说不准就抄起刀来直接砍了。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他暗自冷笑,居然还有这种喜欢被抬杠的人。不过也好,要去扮那唯唯诺诺的乖宝宝还真不符合我的脾xìng,既然你有这个爱好,那我自然乐得继续扮下去了。
“我的另外一个名字是阿卢卡多·皮尔,我想,这个名字你总应该听说过吧?”中年人说起这个名字时,眼中不可抑制的闪过一道凶光,似乎想起了什么。
阿卢卡多·皮尔!小夏乍听到这个名字可着实吓了一跳!虽然这个名字他听过的次数拿一个巴掌便可以数得过来,但对于已在刺客工会注册过的他来说,自然是再耳熟能详不过了!况且以情报工作出身的他颇有过耳不忘的本事,苏菲儿曾多次提起过这人,便是想刻意忽略掉都是不可能的。
阿卢卡多·皮尔,绰号“疯子”,刺客工会排行榜第二位的强者。虽然在任务完成率和刺杀难度上不及排位第一的“化妆师”蒂沃·阿尔方斯,但此人在下手的狠辣和凶残方面却绝对是所有刺客中排名第一。据小夏从刺客工会方面了解来的信息,这人与其说是刺客倒不如说是个独来独往的雇佣兵,与为了一次刺杀可以在目标身边潜伏几个月甚至一年之久的蒂沃·阿尔方斯不同,阿卢卡多·皮尔的作风几近莽撞而直接,历来都是接下活计之后直接找上门去将目标乱刀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