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虚掩的石门,很小,高一米八,宽半米。
石门上有浮雕,以较大的面积雕了一个猪头怪人,面目丑恶,其下绘青龙、白虎,背景有古怪生物无数,有蟾蜍与桂树的满月,有手持节、身披羽衣的方士,交缠奔驰的双龙,最醒目的是边际一个,是身似羊而枭首张翅的怪物。这雕画用线熟练,风格雄健奔放,颇有表现力。
我这个人文化低,一点艺术欣赏水平都没有,但也知道这雕画,是古物,有着扑面而来的历史厚重感。
金蚕蛊停留在这门口的缝隙里,待一会便离开,瑟瑟发抖,竟然不商量,便回到了我的体内来。而小妖朵朵则往黑黑的甬道看了一眼,说好臭,臭死了,里面都是死人肉,不好吃。我拿手电筒照地上,发现地上有淡淡潮湿的脚印,杂毛小道他们定是进了里面去。我犹豫着要不要进,总感觉里面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在。但是又想,杂毛小道他们既然已经进去,必然是有两个结果:
一是他们搞定了所有的事情,等着我;二是他们没搞定,等着我来搭救……
这样一想,我总算是给自己找到了进去的理由,让小妖朵朵前面探路的干活——手电筒照进去,是一个人工堆砌的甬道,想来便是传说中的古墓了。这种地方说不定机关重重,我再大胆,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趟,小妖朵朵是灵体,却不怕。
她闹,说不干,她也害怕,让枭阳来。
我看着旁边这个两米多高、三百来斤的痴肥巨人,让它上,没曾想这厮实在是个大胖妞,怎么挤,都挤不进去。我一肚子的怨气,这修甬道的人,干嘛要修这么窄?无奈,想着既然有杂毛小道他们往前面探路试水了,我还担心个什么?于是只有把那母枭阳留在门外,从虚掩的石门中前进,往里走。
这甬道真的很小,刚开始我可以站着走,但是没走几十米,便只有躬着身子走,艰难地挪着步子。
这里面闷热干燥,一模两边,都是凿刻的痕迹,我胸中气闷,还好有一丝微风流通,倒还是能够撑得住。如此走了一段路程,又见到几具骷髅,地上有这黑色的结壳,骨头呈现出一种黑灰色,我脚尖一不小心碰到,立即变成粉末。看来是有了些年头。这甬道十分长,我足足走了十几分钟。
走到了末端,是一个需要匍匐才能前进的石窝子。
我蹲下来,用手电筒照射这石窝子,能够看见有很明显的湿印子。这些湿痕,是杂毛小道他们身上的水渍——鞋子上的水走一会儿就干了,除非是长久站立才会有印子,而湿衣服上的水,却一直都在,所以当他们爬进去时,才会留下来。但是,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他们径直就来到了这里,难道是说他们有足够的证据,表明他小叔就在这个石窝子里?
进去,还是不进去?
我心中犹豫不定,这正应验了杂毛小道跟老姜说的那句话:一个人安全,还是一伙人安全?
这个问题其实是一个伪命题,这世上的事情,凡事都占了“未必”二字,不确定,所以才奇妙。但是,人总是会有从众心理在,所以都倾向于人多的时候才有安全感。当然,那些内心很强大的人,未在此列。
我终究是属于大多数人的范畴,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爬进去,跟他们汇合。
俯子,我依着水渍往前慢慢地爬,小妖朵朵在后面催,快点儿,快点儿……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前路黑暗,我心里烦闷极了,有一种周身都被压迫的感觉,四面八方的空气都涌入了我的胸口,紧紧地攥着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响,我回过头,用前所未有的口气朝她喝叱道,闭嘴!
骂完,她没有声音了,我火气消了,心里面舒畅很多,继续爬。没曾想刚爬两米,疼,被那小妖精狠狠地咬着,火辣辣的,似乎还出血了。
我空着的右手往身后抓去,攥住她,她不肯松口,继续放死咬。一边咬还一边发出委屈的哭声来,我警告她别闹,没用,只有念起了缚妖咒,念一大半,终于赶到的疼痛减轻了许多,她终于松开了嘴,空气中稍一安静,便传来她嚎啕的哭声,抽抽噎噎,说我凶她,不理我了……
我勒个去,我把她拉到眼前来,问她怎么回事?
她撅着红女敕的嘴巴不理我,妖媚的小脸上装满了天下间的委屈,没有眼泪,嘴巴上还洇着血。一看着这血,我左手放开手电筒,回去一模,湿漉漉的,有细密的牙印,生疼。这小狐媚子倒真下得了口。这关键时刻还给我掉架子,我也懒得哄她,直接又念起了缚妖咒。她的灵体扭曲了,哇哇大叫,说疼,好疼,别念了,她听话。
看着这张跟朵朵长得有七分相似的脸,爱屋及乌,我也舍不得,没念了,警告她。
她委屈地点头,小媳妇一般,从我包里面拿出鱼骨头粉,给我上药。
这一番闹,又耽搁了十分钟,我又足足爬了五分多钟,终于来到了一个出口,向下,有流动的空气吹来,陈腐积灰,并不好闻。我拿电筒往下照,离地两米多,并不算高,我喊了几声杂毛小道的名字,并没有答应,显然,他们已经不在这个房间了。我长了个心眼,先把刚才喝酒的铜酒罐子往下丢去,哐啷啷,一阵响,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着。
我犹不放心,又将身上背着的旅行包丢了下去——噗,扬起了一阵呛人的灰尘,
这会儿我终于放心了,想来不会发生一跳下去,便有着翻板钉刺伺候我的情况。我挤缩着身子,慢慢地挪动,然后双手抓着口子的岩壁,慢慢地让自己进入到室内来,然后一松手,我的双脚就落在了背包上。脚磕到背包里的东西,我没站好,一下子就摔在了一边,连手电筒都滚落在了一边。
这室内是极暗的,也就是有了手电的光,才能够隐约看见一点儿内里的物件。
这是一个中等的房间,不规则岩壁,四十多平米,墙角都是些黑灰色的尸骨。我捡起地上的手电筒,仔细打量着四周,整个房间,只有西首边有一个小门供出入。这里是墓么?我心中疑问着,拾起了背包放在肩上。小妖朵朵飘了下来,四处飘一圈,捂着鼻子,说好臭,有她最不喜欢的味道。
我闻,倒只有一股子陈腐的味道,想来也是隔绝天日太久的缘故。
我小心翼翼地往西边的小门走去,开始走了几步,老担心会像《古墓丽影》里一样机关重重,结果一点事儿都没有,心中多少有一些安稳。这也是个石门,侧推,走出来有一个方形的长室,手电筒照去,没有我想象中的棺材,也没有所谓的陪葬,室内空空如也,地上是长一米宽半米的长条青石。在几个明显的角落,能看见有灯架的存在,类似铁器,附在墙上的那种。
长室的两头皆是通道,一眼望不到头。
没见到杂毛小道他们的人影,这让我多少也有一些心里打鼓,我朝两边大喊,却没有一个人回答我,传来的只有我的回音。我并不是一个对殡葬、古墓和古建筑熟悉的人,更不是职业土夫子,对于此间的格局茫然不知,我能够确定老萧和三叔他们刚刚来过这里,但是现在在何方,我却真的不知道。向左走,向右走,或者在这里等待,这真的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一下子我就被难住了,有些茫然。
我问小妖朵朵怎么办?她显然是有些介怀刚才我念缚妖咒的事情,非暴力不合作,也不肯说。
没办法,我只有根据我的名字决定,往左走。
青石砖结实,我来到了长室左边的通道,走过去,有好几个叉路口,我很敏感地看到其中一个门上,被人用倒三角型做了一个标示。今天走山路,我也见过一些萧家的标记,这个好像就是其中一种,毫不犹豫地提着手电筒往前走去。过了一个过道,桥形,我又来到了一个房间的门口,里面有很多面旗帜,黑乎乎的,而在左边的角落,却有一个大石鼎,高有两米,鼎月复长方形,上竖两只直耳,下有四根圆柱形鼎足。
石鼎上形制雄伟,气势宏大,纹势华丽,我看着稀奇,便想踏步到近前一观。
然而当我走到室中间的位置,突然间天地为之一旋,前后颠倒,整个房间都在震动。这种感觉,好像地震时站不稳脚的那种样子,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下子跌倒在地,手电筒掉落到了前方,一下子就被黑暗所吞噬,再也不见。
地面一直在摇晃,在起伏着,我惊恐地伏在地上,一丝丝电击一般的震动从地面传入我的身体里,让我的心脏突然之间跳动得厉害。
“啊……”没两秒钟,我听到黑暗中传来了小妖朵朵的一身惨叫声,似乎在左边。
我急了,高声喊小妖精你怎么了?没有回音,我更加焦急了,勉励半站了起来,朝着左边的方向爬过去,谁知没走两步,又摔倒了。这一次我没有站起来了,浑身战栗,感觉天都要塌了下来。
然而天并没有塌,剧震消失了,只是在我的视线中,房间的墙壁和物件全部消失了,多出了八道门。
分别为:乾、坤、巽、兑、艮、震、离、坎。
又或曰:休、生、伤、杜、死、景、惊、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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