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赫,你不要怪小螃蟹,其实他心里还是很在意你的……要不然,也不会偷偷来给我送灵珠,他也希望你能快点醒过来……希望我和你,以后我们两个能一起陪着他……不管他嘴上怎么不承认,怎么死鸭子嘴硬,我能看不出来么?我是他亲娘啊!他动什么心思,我能不知道?”
“不过说真的……他那句话,真的让我触动很大……我好像真的不是一个好娘亲,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可是我想陪着你啊!如果你不在了,我真的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样做太狠心?……是,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才没有离开,我又回来了,你会怪我吗?可是我们以后总有机会的,但是小螃蟹,他那么一根筋的脾气……我怕他真的会伤心……”
“哎,说起来,他的心狠手辣,还不是全遗传自你和我?你,这么决绝霸道,我又这么自私执拗,他怎么会不一根筋呢?……要说啊,我们俩这父母当得可真失败,真的欠他好多……所以,你要快点醒过来知不知道?从今以后我们一起,好好的陪着他……弥补我们这些年对他的遗憾,好不好?”
唐果的手指在他的鼻翼、眉峰、唇角,一寸寸的移动着,断断续续的跟他说这话,心头也是一丝一缕的酸疼——
“云霄说,在我昏迷的时候,你曾经去看过我,也像我现在这样跟我絮絮叨叨,不停的说话……阿赫,那时候,其实我有听到……所以,现在我说的,你也能听到……是不是?”
回到南邵已经又十多天了,段凌赫明明已经服下了灵珠,也恢复了生命的基本体征,却还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仍然昏迷着,与活死人一个样。
慕容殇说是上次他从浴崖山受的伤极重,元气几乎耗尽,能够救醒也不过是仗着水镜医术高超,又了解他的体质,但毕竟时间短,身体很虚弱,没有养过来媲,
而这次,他从崖上跳下去,没有给自己留任何余地,筋脉寸断,能够用灵珠维持住他的命,已经是个奇迹了!
总之还是那句话,要看他的造化——苏醒的可能不是没有,但是甚小。
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是等。
“阿赫,真的,我的耐心真的用尽了……如果你还不醒,我就去梦里陪你……你舍得吗?舍得睁开眼看到我像你一样躺在这儿一动不动吗?你知道这种滋味吗?……阿赫,你怎么就这么狠心,让我这样每天每天的傻等着!你好歹给人家一点回应,哪怕是一点点要醒的讯息也好……不要让我觉得自己这样自言自语,像个白痴一样啊……”
……
这天,消失许久的水镜,终于露了面,白罗自是将她视为救命草一样,要求她将段凌赫救醒,却没想她的回答,竟然与慕容殇所言一致,不是不救,而是无能为力。
听那言语,还有的神色不像是诓弄人,唐果的心又沉了几分,但在这数日来接连的大喜大悲冲击之下,也很快恢复了平静。
等,她相信,段凌赫总有一天能醒来。即便醒不来,也比先前真的就那样死去要好。
最起码,现在她能有这样一个念头,一丝幻想。
白罗不知什么时候被她支了出去,屋里剩下两人——自从上次见面至今,水镜对她仍旧保留着敌意,怨恨。
“你不是恨死我师兄了?现在是怎样?誓死追随?不离不弃?”水镜坐在离她三丈远的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却没有喝,“唐果,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上次……
她要她最好别后悔!没想到如今,竟应验,成了真。
“不是想做焰王妃,不管我师兄的死活了吗?怎么,我师兄现在这样子,你反倒又想和他在一起了?那你的南宫焰怎么办?之前不是说,这次嫁得很如意吗?现如今就这样跑来我师兄身边,又是怎么个意思?”
水镜月兑口又是一连串的讽言讽语,而唐果自始至终只是微垂着头,神色木然的凝着段凌赫,不知道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
看她这副样子,水镜心里纵是有再多的气,也撒不出来……师哥曾经交代过,不管唐果将来和谁在一起,都不要怪她。
……现在她既然已经回到了段凌赫的身边,她就更没有理由怪她了。况且那时候的事,她也是被蒙在鼓里了,完全不知情,算起来,也是受害者。而她这个间接的帮凶,又有什么资格骂她呢?
“唐果,你真想我师兄醒来吗?”
沉默了一瞬,她忽然抬头看来,那眼神中不一样的凝重,唐果看得一诧,“可以吗?”
水镜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桌上,声音不轻不缓,“这个,可以让活死人复活……但是要用一个人的命来换,你愿意吗?”
唐果眨眨眼睛,诧异的对上她的眸在,蓦地反应过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要用一个人的命来换,她是说,要想救段凌赫,就要用她的命来换!
笑了笑,摇头,也不知道心底的决定怎么就来的那么快,“不愿意!”
“你!”
水镜的手掌,“啪”一声拍在桌上,一脸愠怒的瞪视着她,“唐果,我还以为你现在悔过了,为了我师兄什么都可以做,却原来是我看错你了!云霄为了让司徒鸿鹄醒来,都能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我师兄为了你什么都舍得,你呢?口口声声的爱我师兄,为什么就不能为他牺牲了?我看你,还是和当初一样的自私!”
“胡闹!”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是刚刚进门的慕容殇,那声音直斥水镜,“带着你的药,立马给我滚出去!”
水镜的眼眶一红,静静的看了他一瞬,将那瓶药往地上一摔,转身跑了出去,“慕容殇,我讨厌你!”
“何必因为我……”
唐果的声音有些涩,她知道慕容殇对水镜而言,意味着什么。这丫头明明是来为她和段凌赫操心的,却被慕容殇这样骂,心里肯定委屈死了——
“跟你没关系!她任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己说什么做什么从来不考虑后果!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慕容殇微摇下头,瞥一眼地上的药粉,又是不由得叹气,“再说,她哪来那么多起死回生的药?这不过是普通治喉疾的,想要试探你罢了!竟会胡闹,你别怪她!”
“她的性子就是这样,怎么胡闹也都是为我和段凌赫好,我不会怪她!”
唐果犹豫一瞬,还是说了出来,“你平日对别人都很温和,为什么独独对她很凶呢?你知道她对你……”
“竟跟她胡闹,差点把正事忘了!”唐果说到一半的话,被慕容殇冷冷截断,“门外有人来半天了,应该是想找你,不好意思进来,你去看看吧!”
说完,人便飞身走了出去。唐果叹口气,回头望一眼段凌赫,不由想笑。
自己的事儿都理不清,竟还有心思管别人,真是闲的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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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蓝色身影,穿过大片大片的鸾枝花树,翩然走过来,毕竟是在自己家园子里,倒也不像先前那样剑拔弩张了,一坐在她身边。
“唐果,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段凌赫的身体,不适宜颠簸……”
“哦,这样啊!”唐蟹有些鄙夷的撇了瞥嘴,不过从那高高翘起的嘴角来看,心情似乎很不错——
“他醒了吗?”
“没!”
“什么时候醒?”
“应该快了吧!”
“嗯……那看这样,你是打算后半生就跟着他了?”
“你有意见?”
“没,我哪敢啊!”唐蟹顺势躺下,左腿绊在右腿上,阳光照射下就看见那只小脚晃啊晃的,“那如果,他再欺负你,怎么办?”
唐果也挨着他躺下,抬头看着那快要落下去的太阳,它的四周晕染着一圈金黄色的光,云霞染的天空中通红一片,很是漂亮。
她没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欺负,也要他能醒过来啊!
“你就那样把灵珠偷出来,他没有怎么你吧?”沉默良久,唐果忽然开口。
“……那不是我偷的,是干爹给的!”
“是吗?”唐果奴下嘴,显然不信。毕竟,那东西对南宫焰来说,是那么贵重。
一天的时间,即使火焰飞要改变主意,也不可能那么快。更何况,他压根就没想过要救段凌赫……灵珠,他更是不可能给的。
“唐果,你别这样质疑干爹好不好?毕竟他对我有养育之恩,对你也很好……”
唐蟹咬唇,为她对南宫焰的看法,感觉心酸,“我知道,有些事可能是他做的不对……但是我希望,你即使不和他在一起,也能原谅他!可以么?”
“我没有怪他……”
唐果伸手将他紧紧拥住,眼眶有些温烫,便再不知道说什么,
现在她已经平静下来,再不似那般激动。她又怎么不知道南宫焰对小螃蟹来说有多重要?他虽然有错,但这么些年来,对他们母子的照顾,她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不能报答他情,能还的也只有恩。
“唐果,你别哭……”
唐蟹给她擦了泪,自己也忍不住有些激动,“不管你怎么选择,我都不会怪你……但是,我想说的是,你能不能去见一面我干爹?他,已经好久没吃没喝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肯见,我怕他……”
说着,吸了吸鼻子,眼泪便开始吧嗒吧嗒的往下跳,下意识的往另一边偏了偏头,不让她看见。当然,剩下的话,他也说不下去了。
“我去,我没说不去!你怎么也哭了?你是男人啊,你怎么可以哭!”
自己的眼泪都还没干,看到他哭,又忙过来安慰他,结果却都哭成了泪人。
“男人也能哭,要不长眼睛干吗?看你吗?”
“不然呢?”
“才不要,你那么丑……”
“切,再丑也比你好看!”
两个人一句一句的互掐,然后再手忙脚乱的,互相拭泪,
“你什么时候去看他?”
“明天,好不好?”
“不好?”
“那等会儿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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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未来,焰王府的各种陈设还是同原来一样。
也才发现原来南宫焰这么喜欢竹子,一路走来,每个别院里都栽着竹子,斑竹,楠竹,水竹,石竹,笑竹,云竹,墨竹,凤尾竹……丛生的,单枝的,各式各样,应接不暇。
府内静悄悄的,耳边只得听到风吹竹动,簌簌细响,显得分外寂寥。
他房间的门是紧闭的,敲了敲没有回应,唐果试着推了下门,竟然开了。
才踏进去,便只觉头脑一片晕眩,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