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黄云白rì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这冬,确实很冷,但人的心,确是暖的。
暮雨泽和冰室光端坐在一张槐木古桌上,目光对视,他们的眼神很相像,有欣赏,有认同,也有一丝不为人所知的悲哀。
要是只看这双眼睛,恐怕任谁都会把这两个迥然不同的人当成一个,因为这双眼睛实在是太像了,活月兑月兑像是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一般,要说唯一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暮雨泽的眼中还有一丝沧桑。
他是年轻的,但他的心已经不再年轻,任谁经过了这么多风风雨雨也无法再年轻,少年郎,这个词已经不再属于他。
酒菜已经备满,大块的牛里脊,辣鹿肉,海参汤,鲍鱼鱼翅,清蒸闸蟹,恐怕人间帝皇的满汉全席也莫过于此,而暮雨泽的面前却摆了一盘茶香毛豆,这毛豆,是生在昆仑雨露间的妙品,这茶,是陈年龙井,人们只知喝酒时要大口吃肉,却不知这毛豆的滋味配上一杯美酒该是如何**。
菜尚且如此丰富,那酒自然是少不了的,这酒,是最好的陈年汾酒,没有掺得一丝水,只是闻到这久久不散的酒香,就已经让人醉了,有酒,自然也有喝酒的人。
冰凤一,端木俊熙,凤华意,李乐生,冰凝,夏天晴……
这些天之骄子济济一堂,坐在这张宽大的槐木圆桌上,互相对视,彼此的眼眸深处都流露出淡淡的愉快味道。
喝酒自然是高兴的,但要是能和知己喝酒,那恐怕是更让人高兴的事。
冰室光笑着将桌前的海碗一饮而尽,没有让一丝酒水落下,看他那豪迈的模样,似乎是一个多年的酒客,是酒客,就知道这酒是万万没有浪费的道理。
暮雨泽也笑了,他敬佩冰室光的剑道修为,但他更敬佩冰室光喝酒的豪迈模样,平rì里他尽看到一些惺惺作态,故作风雅的俗人皱着眉小杯泯酒,想让人知道自己也是懂酒之人,却不知这种做作在喝酒之人眼里更是恶心。
“冰兄好酒量!小弟今rì恐怕不醉也不行了。”暮雨泽忽然高举手中的青玉酒碗,那足足三两的汾酒竟被他一口吞下,不说酒量,就是这喝酒的速度也比冰室光快上几分。
一些人酒喝得很快,但他们那并不是喝酒,而是咬着牙将酒咽下,这是在糟蹋美酒,但是端木俊熙和冰室光知道暮雨泽是真正的在品位美酒,因为他脸上的陶醉,脸上的品味之sè,根本不是那些故作姿态的人装的出来的。
“好!”冰室光一声大喝,空气中涌出了一层浓浓的白雾,天气已经很冷了,但他竟然还是敞开了胸膛,身上也只有一件单薄的狐裘大衣,他又是一碗酒下肚,这一次他饮酒的速度竟丝毫不必暮雨泽慢,一碗落在桌子上,那张刀削般的脸庞上已经出现了淡淡的红晕。
“别人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遇到暮雨泽这样的真君子,我冰室光恐怕就是万杯也要喝下去。”冰室光竟然丝毫不理会桌子上丰盛的大餐,他的眼中,有痛苦,有追忆,有深深的眷恋,但唯独没有自己。
暮雨泽看着这双复杂的眼睛,眼眸深处也浮现了些许悲哀,他蓦的发现,冰室光是一个可怜的人。
他拥有无双的天赋,盖世的才华,犀利的意志,却连一个小小的净土都守护不了,这种痛苦,让人心痛。
暮雨泽拍了拍冰室光的肩头,大声道:“碰到冰兄这样重情重义的真男子是我暮某这一生的大幸,这三杯,是我敬冰兄你的。”
说罢,暮雨泽竟然直接抓起了两尺高的酒坛,拍开了坛上的封泥,向碗中倒酒,同样是一饮而尽,而这一次,暮雨泽足足喝下了三杯。
要知道这酒根本没有掺过水,乃是最纯净的酒头,纵是那些泡在酒中的老酒鬼也决计不敢多喝,而暮雨泽竟然一口气饮下了三杯,这种气魄,这种豪迈,已非天底下被众星捧月的公子可比。
“好,今rì我就舍酒陪君子。”冰室光同样抓起了酒坛,仰天大饮三碗,在他抬头之时,没有人看到冰室光滚烫的热泪已经滴到了酒碗中,他知道,暮雨泽懂得自己的悲哀,懂自己的痛,但他没有说,他也没有同情自己。
有的时候同情比杀一个人更让人难受。
得这样一个知己,纵使有天大的悲哀,也不会心冷!
暮雨泽含笑而立,他知道,这个铁铮铮的汉子已经不会在失落,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心死,因为他们的心中有一股劲,有一颗火热的心,这一刻,他是真心为冰室光高兴。
但他有没有想过自己,冰室光心痛,他的痛又何曾比冰室光少过一丝一毫,为何他一直向着对方,而忘记了自己?
这一切,都没有答案。
暮雨泽依旧是低头饮酒,他的眼睛虽然亮着,但是已经有点迷惘,他已经有点醉了。
看着这两人一来一往就饮下了数十杯汾酒,凤华意暗暗咋舌,比起实力他有信心不输给这两人中的任意一人,但比起酒力,他恐怕及不上两人的万一。
“暮兄和冰兄的酒力,当是我见到之最。”凤华意轻声感慨,夏天晴几人也暗暗点头,他们同样相信这一点。
他又怎会知道,酒量大的人,往往都是伤心断肠的人。
李乐生安然的坐在一盘,时不时拿起桌上的酒盅小哚一口,众人三两杯下肚,已经涌上了醉意,而他的脸上却只有清醒,那双锐利的眸子已经微微眯起,那视线,没有离开过暮雨泽,其中竟然有一种淡淡的yīn谋味道。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直到今rì我才知道酒才是人生最妙的东西。”暮雨泽依旧没有动筷,在他的眼里,似乎只剩下了酒,这唯一能帮他缓解忧愁之物。
“妙,妙,妙,确实妙,但凡懂酒之人,又有谁不知道酒的好处。”冰室光也高声说道。
这两人一来一往,不知道在打什么哑谜,在场的无一不是心志颇高之辈,但一时之间却没有人看得出这两人在说什么。
但冰凝似乎已经有些懂了,那双如秋水般的眸子温柔的看着暮雨泽,其中的怜惜竟丝毫不比爱意少分毫,而这两个加起来,也没有悲哀浓。
悲哀,当你发现自己心爱的男人为了别的女子借酒消愁,这是一种怎样的痛苦,而冰凝那张绝美的脸庞上竟然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想必这种痛,比撕心裂肺还要痛的多得多。
暮雨泽依旧在饮酒,他纵使智慧超凡,又怎会了解女孩子的玲珑心思,他何尝看不出冰凝的爱意,但他却迟迟推月兑,只因她不想把这个身如明月神如玉的女子拉入自己的人生中。
他的人生,已经是伤痕累累,又怎么让一个如此善良的女孩子受苦?
但他永远不会知道,有情,往往比无情更伤人。
黄云白天,秋风撒冷,北方的大雁向着温暖的南方前行,那里是它们的归宿,是幸福的彼岸。
那暮雨泽和冰凝的幸福是否也在遥远的南方呢?
风,渐渐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