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体会母亲的心境,丈夫不睦,将他这个做儿的看的比天重,母凭子贵,除了指靠这一点,哪里还奢想什么夫妻恩情?女人生在这个国度确实遭罪,他感叹!
从公馆出来已近黄昏,无心公干,径直回家了。进门唤月儿,月儿不在,他去书房看了一时电文,再下客厅时,念书的人仍然未归,窗外彤云密布,似有酿雨之意,看看早过了散学的钟点,再不回来,就得着人去找了,正想着,月儿远远地由街门进来了,兰衫黑裙,怀里捧着一盆绿油油的文竹,书袋在手臂上挂着,一面自言自语一面向里走,也不知道一个人在瞎叨叨些什么。
进门戎长风问她:“到点不回家!哪里逛来着?”
她急于安置手上的盆花,随口说去外滩了。
戎长风知道她就是胡答应,不悦了,道:“瞎逛!”
月儿正要上楼,听他忽然声气不好,倒站住了。
他问:“去外滩做什么?”
“做什么?”月儿想了一会儿,“不能说。”
戎长风噎住了,不和她一般见识,右手端着雪茄吸了一口,自言自语踱步走开了,叹:“还是孔老夫子说的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月儿见他摆文,不像有什么怒气叫她领教,捧着花儿上卧室了。她模透了戎长风,他至多也就是音高话不重,她没受过他的重话,所以不惧他,也不爱受他管教,有时候来过问,十有八酒给他来个美人垂首不吭气,反正我不吭气你也难为不着我。
戎长风果然也没什么,用餐时就笑了,月儿吃食儿细,吃汤如小猫抿食、食菜如游鱼唼喋,往往他不看见还好,看见就由不住笑骂,“好好吃!咽药呢你是!”
月儿不听,还是吃得不紧不慢。餐后回卧室,到露台上修花弄草喂雀子,好一阵磨蹭,夜深才洗漱上床了。
戎长风由书房回来,见她还没有如梦,眼睛在被子外面睁着,黑溜溜的,就知道今日又有心思,也不去扰她,径去洗漱,上床后笑问一句发什么呆,也就罢了,并不等她回答,拔了烟兀自靠着床头吸,也不知为何心生一念,忽然说:
“早要问你一句话,到嘴边就忘,今儿忽然想来了,我问你,你不要恼,也不要害羞,好好答复我,成不成?”
月儿听他这样说,仿佛问的话挺郑重,倒颇想听听是什么事情,“你说呀。”
“你该知道,女人一旦有了男人,好歹是要怀上小孩的。”
戎长风说着,吸了一口烟,回头问:“是这个话不是!”
又问:“你怎么回事?总不见动静?”
月儿先听见他说怀小孩,便扯了被角,将脸蒙得紧紧的。此时见他紧着追问,愈发脸腮红破,拈着被角不出声。
戎长风知道她要害羞,把手去那被沿上剥开,露出红红白白的脸来,“为什么怀不着,有毛病?还是你在捣什么鬼!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女学生,听着那些妇女会的教唆,总干一些歪拉骨事件,你做什么了?”
月儿又要把脸埋进被子里,却给他的大手掰住了,“问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