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映月 罗衣叶叶绣重重 24

作者 : 利百迦

四爷闻言,疑惑深重,今夜凶杀案来的蹊跷,其起因貌似是一场盗窃事件,但究其初衷,四爷不认为仅是图财,他不习惯用常人的思维看问题丫。

“是五小姐发现尸体的?”按军医的检验来看,老仆遇害的时间是在午夜一点多,可想而知,这个时间死者被及时发现的机率有多小。

罗副官说是的,据闵管家说:五小姐因丫头三三投湖一事伤心,在外面酗酒回来晚,经过花径时,一脚踏在尸身上,骇得尖叫……

“那又怎么惊动这么多人?”四爷问。

罗副官明白四爷指的是四少女乃女乃,于是解释道:“五小姐说,她当时魂飞天外,失惊拔足便跑,慌不择路地见门便撞,恰撞进了四少女乃女乃那边。四少女乃女乃当时正在深睡,给五小姐惊了觉起床,一听事情原委,作速派海青去唤闵管家。”

四爷沉吟着去沙发上坐下,说:“能在夜半发现尸身已是巧合,又怎的立刻就断定凶手由荷花池盗窃而来?”

他自然是要问个明白的,于是马上传闵管家来见。

闵管家正在集合府中所有男丁到前楼大厅,一一排查询问,听说四爷传唤,马上向荷花池赶来。进门也不啰嗦,径直把前后事件细细向四爷道来。原来,当时闵管家被海青唤来后,又着米四去后楼叫家丁,米四经过荷花池小楼时,望见荷花池小楼的厅门在月亮地里大敞着,这就已是奇事,上前细看,越发失惊,白玉台阶上凌乱散落着若干大洋和小金鱼,一看便知不好,作速返回禀报,恰四女乃女乃当时带着丫头老妈子赶了来,见状也是大惊,忙到里间敲门唤醒吴妈玉灯儿,遍屋查看,才知卧房失窃,贼是由窗而来,由门而去,想是在荷池附近不小心湿了鞋,因之留下了脚印在窗台上,千层底儿的男鞋,尺寸39,由此看来个头不会很高。

说到此处,闵管家又道:“四少女乃女乃疑心是家贼所为,老身特特集合府中男仆点验一番,男丁小厮各各皆到,只八姨娘的小厮来旺此时还没有到位,米四正去后楼寻找……”

话未落音,外面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米四慌张而入,迎头便说:“四爷、闵爷,有人落水了……媲”

四爷猛地睁眼,闵管家向前跨出一步,急问道:“是谁?”

米四说必是贼人无疑,因宁湖边儿上散落着大洋和金条,想是逃遁慌张,失足闪到了湖中,现在已经有懂水性的小厮下水打捞。

四爷看了眼落地钟,时间是夜半两点四十分,据老仆遇害至多过去一个钟点,他忽然起身,“走,去看看。”

荷花池距宁湖甚远,他们快行十几分钟才到,月亮在云影中穿梭,宁湖影沉沉地,格外森然,湖边有四五家丁焦急地盯着湖面上的动静,几个懂水性的小厮正在水中打捞。

忽然湖心有人叫起来:“在这里。”

所有凫水者皆向湖心游去,一时间嘈嘈有声,岸上的人密切关注,不消半刻功夫,尸体被托了上来。

闵管家当先上去辨认,不是别人,正是八姨娘的小厮来旺。

众人皆知,八姨娘是戎老爷去年纳进来的小姨太太,身边伺候的丫头小厮皆是从外面带进来的,平素虽看着规矩,究竟不比家养小厮放心,怎料如今真就露了马脚。

管家看了看死者的鞋子,正是39号千层底布鞋,不由得就连连摇首,叹说外面来的仆人终究是靠不住,偏是八姨娘近日又随老爷去了北平,来旺没有主子镇着,越发没了管束。

然而这番话,四爷完全不闻,他蹲身下去看了看尸体,抬起一只手示意罗副官把手套给他,把白手套戴起后,翻了翻死者眼皮,问八姨娘的小厮是哪里口音,米四答说像是江南口音。

四爷没有说什么,吩咐仆佣们回避,待周遭清静,他命罗副官亲自将尸身检验一番,

罗副官已经洞悉四爷内心,一般说来,江南男子不懂水性的也少,怎会失足落水而亡?他不动声色地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与梅花针,蹲身下去检验一番,尸体状况非常奇怪,与去年皮二小姐一样,没有任何外伤,仿佛完全是淹杀无疑。

四爷一听这个状况,立刻蹙眉沉思,过一时忽然说:“不要声张,连夜抬到57号,剖尸检查!”

不必说,四爷怀疑有人嫁祸来旺。

罗副官应下,立刻传卫兵来抬人,返回荷花池后,四少女乃女乃的小厮海青正由东楼走来,说四女乃女乃不放心,特打发过来问询情况。

罗副官随口说贼人乃是八姨娘的小厮来旺,携重金欲逃,不想落水淹杀,事情已明,不必向巡捕房报案,否则府上也不甚体面。

如此应付,是罗副官精明。他再明白不过,四爷除了不疑心自己的母亲,对世上任何人都设防,其父戎老爷也未必能免,更莫说四少女乃女乃的小厮。

海青闻言告退后,罗副官问四爷可要歇息一时,四爷说不必,随即唤来管家,吩咐不要惊动太太老太太,又将遇害老仆的善后事宜稍做安排,事毕便起身要返回警备部。上车时,四少女乃女乃的老妈子赵妈打着灯笼走来,说四少女乃女乃受惊,身上不好,要四爷过去一趟。

这一来,又在四女乃女乃房里耽搁了大半夜。回到警备部已是晨间,想月儿早已等不及离去了,不料去内室推门时,门却朝里反锁着。

这倒可怪!

砰砰敲门,里边悉悉索索似乎作急,不知在搞什么鬼,迟迟不来开门。

“你干什么呢?快开门。”四爷声音蓦然有些怒意,月儿夜里着了吓是一定的,但那份吓怕此时绝对不存在了,鬼晓得她在屋里耍什么花头。

门总算打开了,月儿捏着个帕子,不一般的老实乖巧,轻轻地说:“四爷回来啦。”

四爷上下审视了一番,问夜里不怕么?

她说:“怕哩,怕死了……”

她说话时始终不看他的眼睛,觉出四爷审视,才抬眼假惺惺地问:“四爷怎的不管我,不声响地走了……”

四爷冷笑了一声,兀自解着戎装颈间的钮扣进屋了。

月儿怯怯说:“那么着,四爷,我走了,我回呀。”

四爷微抬下巴解着纽子,道:“你怎么不问问夜里出了什么事?”

“哦。”月儿说:“是出了什么事啊?”她自己不知道,今天真是态度乖顺的有些反常。

四爷不说出了什么事,且取了一支雪茄抽上,回头说:“你偷我什么了?”

“什么都没偷,不信你问兰哥……”

“少废话,我问的不是前夜,问的是刚刚,你偷什么了?”

月儿究竟不济事,由不住就红了腮,两只小脚怯怯往门口挪了挪,声如蚊蚋般地嗫嚅:“没偷什么呀……”

四爷斥:“拿来。”

“拿,拿什么?”她嘴上嗫嚅着,脸却偏在门上,不敢看四爷,两只小脚一点一点向门口挪。

“不拿出来是不是?”

四爷过来了,火气大得很。

月儿有点怕,不过还是侥幸嗫嚅:“没有偷唉……”

四爷一把将她扯过来,下手去她的袖口模。

月儿着了怕,忙缩着身子说:“给你罢了,揪扯怎的!”

四爷恨恨放开她,说:“那就拿来!”

见她磨磨蹭蹭,喝道:“拿来,偷我什么了?”

月儿缩着身子,嗫嚅说:“没有偷,只是拿。”

“少废话,拿来。”

月儿不明白他是长了千里眼还是怎的,如何就晓得她窃了他的东西,心中虽然自认倒霉,却还是慢吞吞不肯把东西痛快交出来,一只小手纳入袖中只是模,模来模去不见模出东西来。

四爷好气又好笑,恨道:“快着些,莫讨打!”

她情知逃不过,模出一只钥匙给四爷。

四爷看看钥匙,是他保险箱的钥匙,问:“还有什么?”

“再没有了。”

“再嘴硬我不客气了!”

“真个没有。”

四爷环眼一瞪,喝道:“拿来。”

声音太大,月儿吓了一跳,瑟瑟抖抖地说:“委的再无。”

四爷只好自己上手去掏,昨天不该轻易饶过她,做贼好比偷情,只要你姑息她第一次,她必然发生第二次第三次。

四爷在她袖中模捏半天不见有东西,忽然斥:“伸开手!”

月儿把脸子身子几乎贴到门上去,细声细气地说:“甚么都没有唉……”

“伸出来!”声音怒得仿佛炸了一只大炮仗。

月儿再不敢心存侥幸,怯怯说:“给、给你好了,厚、吼怎的?”

一面说着一面把手捏着一只钥匙怯怯递过来,四爷正要接去,她却故意缩了下手,貌似不小心似的把钥匙掉到地毯上。心里是图自己解气,我偷不着,也不叫你痛快,就叫你低头弯腰去地上捡。

四爷当然晓得她这些小奸小坏,气得急睁睛,她见状方才吓怕,忙忙闪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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