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兰一手提着灯,一手扶着她在这泥泞的小路上慢慢的行走,她见春兰害怕,本是不让春兰跟来的,但是春来说担心她,于是硬着头皮跟了过来。
夜已深,路上很少有行人,在这雨天,连巡夜的宫人似乎都少了许多。
“主子,快到了,前面就是烟波亭。”
她顺着春兰的视线看过去,漆黑的夜色中,一座孤零零的亭子矗立在不远处,隔着朦胧的雨,看得不是太清晰。唯有那白色纱布在微风中飘舞,让人联想到了灵堂里的白绫。
“春兰,我们快些过去吧。”她走了两步,明显感觉到了春兰扶着她的手在颤抖。她叹了口气,将手里的伞递给她,说道,“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主子,请恕奴婢胆小。奴婢确实害怕。”春兰脸上有些歉意。
她笑了笑,道:“没事,是你主子我硬是要来的,你陪我走到这里来已经很勇敢了。”
“主子,这伞还是主子拿着吧,淋了雨可不好。”春兰将伞移到她的头顶上方说道。
“这里离那亭子只有几十步来远,况且天空下的也只是蒙蒙细雨,不碍事的。”说完,她转身跑向那座充满秘密的亭子,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今夜的探索。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一般。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今夜因好奇来烟波亭一趟,竟会为她日后留下一条命。
亭子的四面都围有白色的纱布。随着微风乱舞。有些许飘佛到她的脸上,很轻柔的感觉,那定是质地很好的上等白纱。
亭子中央有一方小石桌,桌旁还有几个圆圆的石凳子。此地确实是把酒饮欢的好地方,只可惜少了对饮之人。
绸缪的雨、微波的湖面再加上孤立的亭子,确实不负它“烟波亭”之名。很应景的地方,却就此荒废,心中不免有些可惜。不知道为什么,初来这个地方她便喜欢上了。从此,在这深宫中,多了一个清静的地方。
从衣袖里掏出一支白玉萧,她还记得这支萧是宣晔送给她的。宣晔送了她很多东西,但是她只喜欢两样。从北周来到东临,这两样东西从来都不离她的身,一样便是这支萧,另一样便是她发髻中插着的碧玉簪。这两样东西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反而特别的简单。一如他最开始对我的好,简单得没有一丝杂质。
七岁那年,桃花纷飞,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站在她面前,温柔的笑着:“倾泠,你知道吗?任何人见了你都会生出一种怜惜之情。”
“可是我母亲就不会。”她看着他如沐春风的笑容,那颗被撕裂的幼小心灵似乎正在慢慢的愈合。“宣晔哥哥,我母亲不要我了,有朝一ri你会不会也丢下我不管。”她心中恐惧,那时的少年就是她全部的依靠。当人一旦有了依靠,便会害怕失去。
“怎么会呢?倾泠,我怎么舍得扔下你不管。”他的笑容让她心安,亦让她沉沦。
往昔的美好,现在回想起来只会让人更加的心痛。
她靠在围栏上,感受着微风中夹杂的寒意。凉凉的,却让人很舒适。将萧附于唇边,低沉的箫声响起。婉转绵长,在箫声行至高嘲的时候,突然一股笛声闯入。笛声和着她的箫声,时而低沉,时而高亢,两种乐器配合得天衣无缝。
她似乎感觉宣晔现在就站在她的身边,与她一起吹奏这首他们共同创造的相思曲。她满脑子里都是她与他站在桃花树下的画面。可是,曲罢,她的周遭却只剩下一片漆黑。没有粉红的桃花,没有温柔的宣晔。
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瞬间将她拉回现实。
“姑娘的箫声真好听。”吹笛人开口了,是一种浑厚的男音,低沉、好听。
她隔着乱舞的白纱布,只看到了他的一袭衣角。也是白色的。在这无月的黑夜中显得特别突兀。
“公子的笛声能和得上我这独创的曲子,自然也是了得。”她不知道他是谁,但是能在这后宫中来去自如的男人,除了殇冥帝还会有谁,但是她不敢确定他是不是殇冥帝。毕竟她从来都没有见过殇冥帝,更没有听到过殇冥帝的声音。
“姑娘谬赞了,在下无心闯入,还请姑娘莫怪。”男子的声音中有些歉意,这更让她怀疑他的身份。据她所知,殇冥帝荒婬无道,若他真是殇冥帝,断不可能用这种客气的语气说话。
“公子言重了,若是能在此地遇到知音,那便也是小女子的福气。”
“遇到姑娘也是在下的荣幸。”他的声音里有些兴奋。夹杂着一丝相逢恨晚的感觉。
“公子为何一直站在外面?可否进来坐一坐。”她看着那抹一动不动的身影忍不住开口。不管他是不是殇冥帝,俗话说知音难求。在这深宫里能遇上一个知音,总归是幸运的。
“不了,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希望今后还有机会能够听到姑娘如此美妙的箫音,”男子话音一落,白纱那边的黑影便立即消失不见。
她掀开四周的白纱,黑暗中什么也没有,这不禁让她怀疑刚才的一切是不是只是她的幻觉。
想起春兰还在等她,她没有再多做停留,急忙跑出亭子,等她来到春兰的身旁时,却发现春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旁是熄灭的灯笼,纸伞早就不知道吹到何方了。
她探了探春兰的鼻息,心下安定了些,幸好还有气。
伸手掐了掐春兰的人中,春兰申银了一声,慢慢的睁开眼睛。
“春兰,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晕倒在地上?”她将她扶起来。开口问道。
“主子,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有人在奴婢的肩膀上打了一下,奴婢便晕过去了。”春兰一边揉着肩膀一边捡起地上的灯笼。语气中有些惊恐。
“这么说,你也没有看到袭击你的人是谁?”
“嗯。主子,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奴婢总感觉这里有一股阴气。怪吓人的。”
“好吧,我们回去吧。”她知道春兰一定是受了不少的惊吓,还好春兰没有出什么大事,不然她一定会内疚死的。虽说她们是主仆关系,但这四个月来,她们对她的关怀,让她在这不见天日的深宫中感觉到了些许温暖。她只希望今后争夺宠爱的纷争不要连累到她们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