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吻上来,苏引不禁愣住了,眼前是那张放大的脸,过近的距离让那双眸子变得模糊起来,不过却能清楚的看到跳跃的火焰。
生气了?
温软的触感清晰地传递而来,方才的气恼似乎一瞬间就烟消云散,泠崖缓缓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吻了下去。
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喜欢上自己的主子,那一年在冬雪里看到那双眼睛他就决定追随一生,是她将他从冰冷残忍的世界里救了回来,她的眼神他一生都忘不了。
被带回苏府之后,他自动请命成了杀手,无边无尽的训练,残酷到了血腥,不管有多苦他都不在意,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陪在她身边,护她一世安好。当他成为最出色的杀手归来时,她亲自来迎他,她说,欢迎回来,泠崖。淡淡的笑颜一如初见,纯净而美好。
可这一切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曾经的天真消失,她变得越发冷漠起来,肩上背负的一切让她越来越沉默寡言,成日埋身书海,最终养成了那样的性子,名动天下却失去了最初的美好,她甚至不会笑了。那一天得知要被送去天禹国的时候,她也只是愣了一下而已,但是她哭的声音他听见了,那一刻他恨透了秦越。
他从来不知他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以前以为她是男子,只当他是主子,虽然有时候难免被迷惑,但那也只是崇拜而已。谁成想后来会发生那么多的事,她失忆了,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开朗,散漫,为所欲为……仿佛一夕之间将所有的重担都放下了,像一只自由的小鸟。震惊,不解,怀疑……最终接受,越发的习惯了现在的她,至情至性,爱憎分明,最重要的是她变回了一个人,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人。
发现她是女子时他不知心里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情,很复杂,还有……小小的欣喜。只是那时他不愿承认,现在想来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哪一时哪一刻动了心,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在他心里了,十几年的时光还不足够么?
这一吻温柔细腻却绵长,苏引的肺活量自然比不过习武的某人,喘息着推开了那张继续黏贴过来的脸,满脸绯红的摇了摇头,“别……别了,我可不想晕过去。”
泠崖犹沉浸在如幻境一般的过去里,听到这暧昧的喘息回过神来,羞怯只是一瞬,在看到靠在他怀里喘息的人时轻轻的笑开了,“没事罢。”
没事?苏引愕然,老脸一红,“喂,你怎么问得出这种问题啊?还有,我说你……你对这种事怎么这么熟练?是不是找人练过啊?老实交代,小心我大刑伺候。”
泠崖一怔忍不住低低的笑出声来,“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么?我很开心……你能这么在意,我很开心。但是熟练?我……我方才很熟练么?”
只是依着感觉便去做了,那会儿只觉得云里雾里的,怪不得花街柳巷的人都喜欢做那种事……原来真的很舒服啊。
“呃?”苏引唇角一抽,“算了,谅你也不敢出去乱来。果然……人类对肉防河蟹专用欲的领悟能力都惊人的啊。”
肉防河蟹专用欲?泠崖面色一黑,“阿引,这种话以后还是别说了,女儿家怎么能……”
“女儿家怎么了?”苏引一听不乐意了,蓦地坐起身来一脸认真的反驳,“我说泠崖你是不是也大男子主义啊?男女哪儿不一样么?男人是人,女人就不是人了?凭什么男人可以说的事女人不能说?你看看锦鹤国女人还不是跟男人一样入朝为官三夫四郎?”
泠崖诧异的挑眉,一头雾水,“你……你怎么突然这么激动?我好像也没说什么罢,只是提醒一下而已,而且……大男子主义是什么?”
苏引僵住,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向了脑门,“嗨!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啊。没什么没什么,你就当我胡言乱语罢,不过你要记着在这世上万物平等,何况男女了,总之男人可以做的事女人也一样可以做。”
“我知道啊,阿引不就是这样么。”泠崖点点头,还是不明白。
虽然锦鹤国是这样的没错,可他为什么觉得……她说的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呢?说起来,锦鹤国的国情还真是奇特,也不是奇特,相较于这个世界来说却是异类,不过这样看起来似乎才是最公平的,至少在这里对女子不会有任何压制。
“当然!”苏引满意的勾唇,伸手捏了捏泠崖茫然的脸笑了笑,继而撑着泠崖的肩站起身来,“对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三日后我们就要回天禹国了,对这件事你怎么看?”
她不想回去,这是实话。一想到面对皇帝大人沈凉迟还有那一群朝廷官员她就头疼,知道了她是女子之后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呢。
“什么?”泠崖闻言一怔回过神来,“回……天禹国?三日后?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事?你……你要回去么?”
“自然不是我了,还不是那妖孽跟西戎碧秦越他们的主意,原本说好这件事由我处理的,结果呢?他们三儿今天上午就给商议好了,我方才准备出来找你的时候被那妖孽拦住了。他们的意思是让我成为三国之间的桥梁,三国之间任意停留,其实就是将我推出去填坑了。西戎碧同意我不意外,那妖孽我也不意外,反正他肯定打了别的主意,我意外地是秦越。他怎么会同意呢?起码也会争取让我先回西越罢?算了,不说他了,想到就心烦。我现在就是想问问你怎么办。”苏引解释道。
“锦鹤国显然不想蹚这趟浑水,所以不管司空寻秦越他们说什么,只要不牵扯到他的话他都不会有异议。倒是司空寻跟秦越真的有些奇怪……特别是秦越,他之前明明还坚定的要将你要回去,现在怎么突然就妥协了?”泠崖也想不明白,总觉得秦越似乎在计划着什么,那个人可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
“我也想不明白,不过现在也管不了他了。”苏引捏了捏眉心,无比的苦恼,“你觉得在我们现在离开的可能性有几成。”
泠崖闻言缓缓站起身来,“你的意思是……想离开么?从哪儿?锦鹤国?”
“嗯。”苏引点点头,“只有这三天的机会,若是错过了这三天的机会只怕就走不了了。”
一旦踏上了回天禹国的路就不可能了,这点她还是很清楚的,路上有司空寻那妖孽缠着,更别提回到鸢城了,经过这一次,皇帝大人肯定会有所防范。其实她更担心的是以后,若是三国联起手来,只怕这天下都没有她的容身之所了。
“这三日么?”泠崖凝眉,“我没想到司空寻他们来的这样快还没有准备好,不过可以尽力一搏,航线不是问题,主要的我们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现在只怕他们已有所警戒。”
“警戒啊。”苏引长叹一声,伸了个懒腰,“这个还真是说不准呢,总之先观察观察再说罢,有防备的话就再说,若是没有防备的话不是更好么。”
“嗯。”泠崖微微勾唇,揽住了苏引的腰飞身跃下礁石。
跳出了礁石的遮挡,不远处道上那一行人停在那儿,苏引见状抿了抿唇,“居然还等在这儿呢,看来马上逃走是不可能了。”
泠崖无奈的敛眉,“过去罢。”
原本以为司空寻还在,到了马车前才看到九阴不见了踪影,不觉诧异,“怎么?王爷已经回去了么?”
宫移颔首,“是,王爷方才就已经回去了。”
原来方才是因为看到了泠崖么,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原来只是跑到海边看风景来了,还真是看不出他会这种事呢。
“哦?”苏引饶有兴味的勾唇笑了,“没事了,回罢。”
“是,圣女。”
众人回了一声,一行人掉头往回走去。
月坛古堡
一下了马车,苏引便将宫移打发走了,上了二楼见四下无人拉着泠崖的手朝房间走去,“回去仔细商议一下罢,谈谈你的想法以及路线。”
突然被牵住手,泠崖怔了一下,心中却是更多的甜蜜滋生出来,“嗯。”
感觉到手被握紧了,苏引轻轻勾唇。
两人牵着手一路回到了房间,奇怪的是一路上也没见着什么人,正疑惑着就看到大开的房门与里面端坐的人。
“大祭司?”意料之外的出现让苏引诧异不已,微一转身便挡住两人交握的手同时将手收了回来,“今儿是吹了什么风竟将大祭司吹来了。”
说起来,经过上次的事之后他们之间也面儿都没见过了,倒也不是她故意避开,看起来倒是更像他有意避开似的。
玉魔缓缓转身,在看到多余的人存在时眸色暗了暗,“看到我来圣女好像很惊讶,怎么?这是不欢迎我么?”
“怎么会,大祭司肯赏脸来那是我的荣幸。”苏引笑的一本正经,缓步走了进去,“只是大祭司来我这儿恐怕不只是为了说这两句话罢?”
玉魔没有搭话,只是蹙眉看了跟进来的人一眼,“你下去,本座与圣女有事要谈。”
生怕引起怀疑,苏引立即接口道,“你下去罢,这里不需要你侍候了。”
泠崖还不知道那件事呢,这人该不是为了那件事罢?总之,这糗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听到这话,泠崖微微眯起眸子,拱手退了出去。
“好了,有什么事儿大祭司现在可以说了罢。”苏引坐了下来,径自倒了杯茶。
看着那张沉静的侧脸,玉魔缓缓开口,“听太子殿下说三日后圣女就要跟随天禹国七王爷回去了是么?”
苏引轻笑,“所以大祭司今天来向我辞行的么?”
连他都知道了,大概再过不久整个锦鹤国的人都知道了。
“辞行是一件,还有另一件事。”玉魔很明白,这一别便不知何日再能相见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还是放不下那件事。
“另一件事?”苏引闻言心中暗叫不妙。
糟糕!难道真的是那件事?不会罢?不是都已经过去了么?现在她都要走了应该威胁不到他了才对罢。
沉吟了一下,玉魔才道,“你……你上次说有一个人跟我长得一模一样是么?你这次回去是否会再见到那个人?”
“啊?”苏引愣了一下,蓦地转头,“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居然不是为了她看了他的……看来是她多想了,想来也是,男人嘛被看一看也没什么大不了,何况她还真是什么都没看到。不过,现在提起玉美人是要闹哪样?
“没什么意思,我这是……想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语毕,玉魔懊恼的握紧了双手,面具下的眉紧紧地皱起来。
他还是……说不出口,他明明是想问那个人过的好不好,若是好……他也就能安心了。总觉得他好像夺走了一切,从知道他是双生子开始那种内疚感就存在着,虽然这些年过去逐渐尘封却因为她的一句话又复苏了。
苏引收回视视线,轻轻勾唇,“我明白了,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大祭司。那个人过得很好,身份地位,还有自由,嗯,他还跟了一个好主子。至少,我认为他很开心。比起大祭司来,也许地位及不上但胜在随心、乐在其中。”
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子,玉魔在心中长长的舒了口气,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是么,那我还真要羡慕他了。”
如此,他便也能放心了。也许今生都没有相见的可能,只要让他知道他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过的很好,那就够了。
他想,九泉之下的父亲母亲也会很欣慰罢。
“的确是该羡慕。”苏引眯着眼睛上下的打量了一圈,点了点头,“你嘛……的确是因为羡慕。对了,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玉魔一怔回过神来,“什么?”
“圣女终生不嫁,难道大祭司你……也终生不娶么?”
至少让她也觉得公平一下。
完全意外的问题,玉魔愣了愣,“为什么问这个?你这是在关心我?”
“当然不是,我就只是好奇一下而已。”苏引一口否决,无比干脆。
玉魔确定唇角抽搐了几下,“好奇?这个有什么可好奇的?就算我终生不娶与圣女有什么关系么?还是说……圣女打算对那天晚上的事负责?”
“绝对没有!”苏引连连摇头,赶忙撇清,“我真的只是好奇了一下,大祭司你千万不要乱想。那天晚上的事是什么我都已经不记得了,更不明白大祭司在说什么。”
负责?现在跟她整什么负责?开玩笑。
玉魔轻笑一声,带着淡淡的讽刺,“这么害怕跟我扯上关系么?亏我还真的想过……在这月坛古堡跟圣女阁下来一段禁忌之恋呢。”
“噗!”苏引刚喝进嘴里的茶全部喷了出来。
玉魔满头黑线,无语的看了一眼,起身离去,走的没有任何停顿。
看着那抹消失的身影,苏引抹了抹唇角的水渍,“啧!明明是自己口无遮拦吓着人了,怎么搞的好像还是我的错一样。”
“恭送大祭司。”
门外传开泠崖的声音,片刻之后走了进来。
“哦,泠崖我们继续方才的……”苏引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方才侍卫来报,成大人来访,就在下面大殿里。”
“啊?”苏引无语望天,“今天到底是吹了什么歪风?怎么一个二个的都来了,老天这是故意在跟我过不去么?”
还想商议怎么逃走呢,这倒好,一个接一个还排上队了呢。她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晚上也被预订了……
真是,乌鸦嘴。
虽然不想见,但人都打上门来了又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说实话,苏引还真是不适应跟秦越相处,总觉得很奇怪……明明是很熟悉的关系,对她来说却一如陌生人,偏偏还要装出熟悉又疏离的感觉来,她又不是影帝啊喂。
两人下了楼,一进门便看到雕像前那抹身影,相视一眼,苏引敛眉走了过去。
泠崖见状,自然的到了门口驱散了守卫自己站到了门口。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秦越眸色一暗,“这雕像真的与苏夫人神似呢,一直以来我都不觉得老师长得像苏夫人,现在才觉得相像,特别是眉眼,都带着冷漠,仿佛任何人都不放进眼里似的。”
苏引闻言愕然,这话竟让她接不下去,“皇上怎么突然来了,辞别么?”
“不是,是再见,三个月后我会亲自去鸢城,到时候老师可别忘了来迎我。”
平地一声雷!苏引不可置信的瞠大双眸,“皇……皇上你……你要去鸢城?为什么?你若走了,西越怎么办?”
这是作死的节奏么?都凑到鸢城去做什么?她怎么从来不觉得那里有什么好的?怪不得……怪不得他会同意了的那见鬼的协定,原来是退而求其次。
“老师是真的再担心西越还是不想让我去?”秦越蓦地转过身来,面具下的眸子凌冽如星,带着满满的逼视。
又是一刀切中要害。
苏引默然,干脆也就不否认了,到了这个时候干脆说开了也好,也许他就放弃了呢?
但那也只是也许而已,秦越这样的人又怎会懂得放弃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