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阿紫又迎来了人生中第二次拜堂成亲,只是两次皆嫁了同一个男人。
做为魔教少君,那是不亚于大理储君的地位,大理王室自然要给予高注重视,不只世子来了,连段王都偕同王后到了场,可见对魔教这位少夫人的重视程度了。不重视不行啊,万一日后的女主子与大理王室相处不愉快,那可是影响很大的。
只是没想到少夫人居然已是大月复便便的孕妇了,这倒是让大理段氏最尊贵的几位大跌眼镜。不过看着少君风野那乐得嘴角都快到耳根的欢生,段王还是隐隐生忧。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妻子喜欢到他这样,若是寻常人家自然是好上加好,但于少君这样敏感的身份来说,就容易做出格之事了。
大理没有新娘子坐福的说法,举行完仪式后,阿紫在新房中歇过劲儿,就换了身舒适的礼服去前面了。
七朵与媚儿全程相伴,媚儿脸上一扫之前的抑郁,笑得跟自己拜堂似的,少了几分风情。
前来恭贺的还有离大理最近的虞国随州知府,代表虞皇前来观礼。想是拓拔翰实在赶不过来,不得已才做出如此安排。当然,贺礼那也皆是上上之品,八成随州知府把家底都贡献出来了。
这事办好了,皇上自会有他的好处,他心里明镜着呢。山高皇帝远的,未必京里的皇上就放心他,正好有这样的机会表忠心,真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大理王后打量着阿紫,她的名声也曾听闻,不过亲眼见了,心里自然是另一番感受。虽有些孕妇的臃肿,但眉眼间的英气还是无法掩去的。便是肚子这般大了,脚下也利落得很,并不用人左搀右扶,举止之间,落落大方,虽少了几分女子的柔顺但这样的性格,才是当家主母的料儿。
总之,段王后对阿紫的第一印象是很好的,或许魔教有这样的少夫人,彼此间还能和平共处。她与段王的看法截然不同,做为女子,她自然也是希望最得夫君的疼爱,尽管这在她来说,有些不容易。大理后宫中的女子,也不至于三宫六院但也绝不少就是了。所以她倒是有些羡慕阿紫得到风野的全部关爱。
世子夫人也在打量阿紫,心中对她的好奇倒是比她婆婆略多些。那位少君,她可是见过的,比自家夫君小了足有十岁,却是个跳月兑的,行事诸多不忌,常令夫君忧心,生怕老魔君让位后,与他相处不易。
如今看到阿紫,不禁好奇这样飒爽的她,如何就肯嫁那样不靠谱的小男人?她的长子,今年已经五岁了,今天特意带来见见世面,若魔教一直长存下去,日后也是要与魔教打交道的。长女今年才二岁,留在宫中。若说别的,以她目前的眼力还看不出别的来,但做为已婚女子,看她的气色,少君对她那是疼爱有佳的。
说到这儿,她不由羡慕。虽说自己是世子妃,若无大错,日后便是王后,但世子正是风流的年纪,府里美姬如云,好在嫡长子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庶子现在都三个了,虽然都挂在自己名下养着,但……好在世子对她也算尊重,但若论幸福,大概就不如眼前这位少君夫人了。
阿紫自然也在打量这对婆媳的。显而易见,便是大理风气开放,后宫之争大概也不比中原差多少。中原规矩要比这里严格,正室有权随意处置妾室,就是寻个错处,打死发卖也不足为奇。一国之后更是如此,妃嫔悄无声息就没了的,举不胜数,能在后宫存活下来,并有一子半女伴身的,那都不是一般战士。目前来说,也就虞国后宫有些另类,皇后是强势却膝下空虚,连带那么多妃嫔也都没一个肚皮鼓起来的。其他四国,那都热闹得很,也就苍国算是告一段落了,苍皇毕竟才登基不久,后宫储位之争还要过几年才会真正地开始。
双方见过礼,聊了些官方的场面话,各自落座。世子妃再是好奇,也不好当着婆婆的面儿,问些闺房之事,况且第一次见面,也不能交浅言深了。
不多时,前面来请少夫人过去,阿紫借故离去。
若放在中原,没有哪家新娘子能去前面招呼的,都是拜过天地,送入洞房后,然后老实地等着新郎官被灌完酒回去。但一来这回是补办个仪式,二来风俗略有不同,这里的女子不比中原,能提刀上马打仗的都有,有些外事,正室夫人也是可以参与的。
段王与世子,自然是不能在外面大厅里坐席的,魔君风自在另备了席,在小厅,陪同的还有大理几个大家的头人,再就是虞国那位随州太守。
风野一见阿紫出现在门口,连忙起身迎上去,小意地扶着她,引见了一圈人后,坐回自己那席上。
阿紫并不多言,让她过来的意思,就是在向各方宣称,日后魔教也有主事的未来主母了,来露个面。尽管阿紫心知肚明,自己并不会常留在此地,但这是必要的程序,除非风野不接魔君之位。
魔教在中原生存不下去了,避到这里,却在魔君风自在的带领下,正大光明地成了大理最大的教派,不能不说,当年不足二十岁的风自在带着老魔君余下的残部能打拼成这样,那能力自是杠杠滴。但转眼近六十年过去了,连大理的王都换下去二个了,风自在的存在就有那么点儿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了。
魔教当初收服了几支大的山匪,让一直想平叛却始终抽不出余力的段氏松了一大口气。大理在吐蕃之下,侧面是大虞,再往下,就是化外蛮夷,吐蕃又一直很强势,所以外敌的压力也很大。好在大虞自身的压力在那儿,抽不出余力来关注大理,而吐蕃各部落之间还偶有纷争,就是前来骚扰,也多是打秋风的。但大理的兵力摆在那儿呢,所以魔教能镇压住内乱,对当时的大理段氏来说,还是非常欢迎的。
魔君为何急着想把位置传给儿子,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这些年过去,魔教教众发展成了几万人,这个……别说大理段氏,换成哪国的皇帝,都得好好琢磨琢磨了。换个年轻的魔君,总有好处的,比如魔教内乱,比如……当然,若是魔教想推翻段氏,那也够喝一壶的了。所以少君娶什么样的妻子就显得非常关键了。若是娶了个不安于室的,怕大理就真的要开锅了。
另外,段王也是分外的担心,少夫人是虞国的长公主殿下,若是有心将大理拱手相让……虞皇自然会很高兴的,而且这位还是凤家出身,听说凤家军二十万一直按住不动,谁知虞皇在打什么主意?
他看了看阿紫的肚皮,心说这要是个女娃就好了,大不了联姻,让长孙娶回去,还能安定个几十年……
阿紫将各方打量都收在眼底,因肚子太大了,只能跪坐,膝下的垫子便是再软,时间久了也受不住。
与各方都说了几句话后,风自在就体贴地让风野送她回去了。
她前脚才走,后脚段王就隐晦地提出联姻之事。
风自在自然是有意的,正巧儿媳这胎还真是个女孩儿。但这不是自己的亲孙女,再者这种事总要孩子的父母答应才是,于是含笑表示总要生下来看,再者,也要问过儿媳,有没有这个心思。并赞同地说,若是能成,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原本也把脑筋动到这上面的其他世家见王上先开了口,于是纷纷说了些恭维话。尽管段氏统治大理百年以上了,但余下三家也都是大理的百年世家,若说真无二心,那也是不太现实的,凭什么你段氏能做王,我们就做不得?
所以有时候当最大的头儿,并不全是好事儿,劳心费力着呢,稍有不甚,就会被人背后踢一脚,搞不好还要被打入尘埃。为此段氏已经娶了几代来自三大世家的嫡长女为世子妃了。
阿紫终于回到自己的房间,连衣服都没换就倒在床上了。
风野心疼地亲自为她更衣,让人送来水,为她洗了脸,又泡脚。
“你去前面忙吧,堂堂少君要给我泡脚,传出去你的面子往哪儿搁?”阿紫劝着他。
“面子很值钱吗?”风野不管不顾地把她的脚按进盆里,倒是听话地被她拉起,坐在床边。“老爷子都跟我说了,他还能坚持几年,过几年,咱生下儿子再回来,可好?”
过几年,想来能帮拓拔翰做的也都差不多了,应该是可以了。
阿紫点点头,“只是计划不如变化快,但也得视情况而定。”
风野自然满心欢喜地答应了,其实风自在还说了一句话,若实在回不来,把孙子送回来他带,也行。
只不过风野突然孝心大动,觉得老爷子都这么大年纪了,虽然看上去还年轻但谁知道能挺到几时?万一儿子还小,老爷子就挺不住了,岂不是害了儿子?还是回来的好。
他虽心思单纯,但也知道在魔教生存的大不易。他能平安地长大,老爷子实在是费了不少苦心。
阿紫一连养了三四天才算又出了屋。媚儿也大好了,虽然还得调养一段时间。她跟七朵,每天陪着阿紫去操练凤家童子军,风野则被老魔君抓在身边见习教务。就算还得离开,也必须着手让他开始接触教务了,免得真有个意外什么的,他双眼一抹黑,啥也抓不起来。
风野在阿紫身边那么久,多少也学到了些东西,对事情有了一定的看法,很有几分真知灼见,令风自在欣慰不少,觉得这个儿媳妇娶得不错,儿子的长进那可不是一星半点。
很快的新年就到了,阿紫也到了预产期,闾丘归每天寸步不离,风野一天跑回来好几趟,就算匆匆地看过一眼就走,也乐此不彼。
飞龙是跟着阿紫上过战场的,初初一段时间觉得阿紫的训练方式比之前有了很大的改动,后来阿紫不方便再乱动了,他就全权代为管教,每天晚上前来报备,阿紫若有新的想法出来,第二天也好及时加上。
阿紫的时间多了起来,总不好每天只养着,还是多运动的好。于是每天抽出二个时辰,去旁听凤自在怎么教儿子。
魔教几十年不衰,也是形成了一定的旧例,凡事只要按例而来就出不了太大的事。但也会有些突发状况的,这个时候,就能看出风自在对下面的掌控严谨不严谨了。
总的来说,阿紫觉得还好,就算是惩罚方式狠了点儿也无可厚非,不这样不足以令那些不太想安分的生出畏心。
虽然大理王室还没决定与大虞签订榷场协议,但魔教已经开始与随州加大了交易份额。阿紫还参与设定了往更远的路线,比如老挝,波斯等,并集体筹划,过了新年就出发,总要先探探路才是。另外往西域各国也定了一条路线,这事上报给拓拔翰,他大力支持,并下令在大虞境内给予最大的支持。
说这到儿,阿紫终于想出个解决那几万残兵的点子。虽然越国还没正式签协议,但已经是太子的月溪做出承诺,商队经过越国境外时,不会派兵拦堵,所以阿紫打算建起连锁驿站,按行程让商队每天都有驿站可住。一来可以收取适当的费用,二来也可以解决掉相当一部分残兵。当然,残得太厉害的,还得养着。
与凤二伯通过气后,这件事就开始着手了。挑出能写能说的,多少有些管理才能的,集中培训一番,这都是各个驿站的主事。能跟去的,也得培训,虽然是驿站,但往往会在远离乡镇的地方建立,适当的武力值还是要得的,不然真有个万一,还不如不派出去呢,管咋滴在家好歹还能活着。
段王自然收到消息,觉得在这事上得表表态度,派史官了解一番后决定动员一般商户也跟着组建商队,并积极与虞皇取得联系,打算正式签榷场协议了。
未等尘埃落定,正月十五,阿紫疼了一夜,于天色微亮之际产下一女,母女平安。远在洛安的拓拔翰强势地借与大理签约之名南下,抱定要亲眼看看阿紫娘俩才安心的决心,千里迢迢地奔来了。
等拓拔翰赶到了,阿紫也出了月子,直接打包,带着女儿,前去随州与他会合。
一国之君,总不好随便就出国吧?即便是公费旅游。
风野再不愿,也不好拦着,人家都做到这份上了……
拓拔翰一见到阿紫,眼眶就一热,脸上却笑得极为灿烂,“瞧瞧,胖得跟小猪似的,可见他真的适合养……”未尽的话在遭到阿紫的白眼后咽了回去。
随州没有行宫,随州知府宁安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接回驾,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当然,没有长公主殿下在此,他就是想冒也冒也不出。认清谁才是他的大贵人后,他将阿紫与皇上看着等肩高,从当地一富商那儿借了别院,又重新收拾了一把,总算像点儿样了。跟行宫是没的比,大小就不是一个档次,但别有随州当地的特色,等到皇帝驾到时,他都累掉二三十斤的肉膘了。
看过还软软的新出炉的小公主,拓拔翰姿势僵硬地接过来。把人都打发了下去,屋里只剩兄妹俩了,才认认真真的打量着阿紫,才欲说什么,风野闯了进来,“宝贝呢?”
“在这儿呢~”拓拔翰才应了一声,怀里的孩子就到了风野的怀中。他有些不放心地说:“瞧你抱得那个别扭,还是我来吧。”
拓拔翰才上手还没抱热乎就被抢了,脸上自然不高兴,吧嚓撂了下来:“跟谁说话呢?”
阿紫知道风野刚才真的是有口无心,可他这样做,也确实太不给皇帝面子了。不由叹口气,上前接过女儿,“哥,丫头还没起名呢,你给起个吧。”然后放回拓拔翰摊开的双臂上,瞪了风野一眼。
风野近来也长进了些,只是直率惯了,被阿紫这么一撩明白了,可他又不惯认错,只好说:“那我去看看住的地方,你们哥俩先聊着。”才欲走,又回头说:“甭管起什么名,不许带月呀溪的,绝对不行!”
本来他非要给宝宝起名的,可起的都是稀奇古怪的名字,被阿紫全部否掉。风自在则觉得这不是亲孙女,谁起都无所谓,也不跟着参合,反正该疼的那一份不会少就是了。
拓拔翰一听,立即高兴起来,低头逗弄着小不点儿,脑子里盘算着……
“小名就叫依依吧,大名容我再想想。”
阿紫翻了翻眼,“琢磨这半天,就弄出个一一,那再生一个,岂不是要叫二二了?”
拓拔翰被她说得有些汗颜,“早点儿告诉我,我也好多想些时候,……反正你也不是立马就走,我再慢慢想。”
正在这时,孩子哭了起来,声音不像一般女孩柔弱细细的,而是很亮,拓拔翰高兴地说:“就叫银铃公主吧,多好的嗓子呀~”
阿紫又翻了个白眼,“铃铃的,听着就闹人。”
拓拔翰又苦了脸,“那我再想。”
女乃娘进来行了礼,“小殿下八成是饿了。”
阿紫连忙将孩子转递给她,“抱下去吧,去驸马那边看看,若是可以住了,就直接让孩子睡那儿吧。”
女乃娘应了声是,就下去了。
拓拔翰拉了她坐下,“是不是阿野起了好些名儿,你都嫌不好?”
阿紫眨眨眼,不吭声了。
拓拔翰笑了,捏了把她的脸蛋,“还是有些肉好,瞧着富态。”
阿紫不客气地拍下他的手,“哥就这么跑出来,也不怕家里乱套?”
拓拔翰不在乎地扬扬眉,“就怕不乱呢。你上次出来时,不是遭到水军拦截了吗?经查实,的确是拓拔家二姑爷做的事,已经问斩了。这回要是还不闹起来,只怕他们图的更大。”
阿紫担心地说:“你这玩得也太大了吧?小心出得来,回不去。”
拓拔翰往后一靠,伸手在阿紫起了游泳圈的腰上掐了一把,“我要是都回不去,等你回去的时候岂不是更危险?”
阿紫一愣后就明白了,虽然他为自己着想的这份心很令人感动,但也……太儿戏了些?张了张嘴,才想说他几句,眼底却先红了起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哥……”
“傻丫头,都当娘了,怎么倒回去了,说哭就哭的?”拓拔翰搂住那肉滚滚的身子,心情有些激荡。明明已经打定主意只做她的亲哥,为何还是管不住心?跳得这般急促,只想再也不放开……
“你为我铤而走险,还大着肚子呢,我能不为你考虑周全?是疖子总是要出头的。”拓拔翰轻轻抚着她的背,“我虽然出来了,阿复跟阿贲都在京里呢。你再迟些回去,待我给你趟出条平安大路来。”
阿紫明白,他这是想把凤后跟拓拔家都拨出来。可是……
“可是小刀……”她抬起头,睫毛还是潮的,润得双眼更亮,“小刀总是拓拔家的血脉,万一日后知道了,总是不好。”
“那就别让他知道,也不让他回去。实在瞒不住了就再说着。”
阿紫摇头,“那孩子甚是依赖我,我怕强行把他留下,反倒害了他。他太敏感了,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孩子的活泼劲儿。”“真是麻烦。”拓拔翰微拧了眉头,“你现在的心太软了。”
阿紫明白他的意思,也叹口气。那孩子已经很可怜了,娘早早就死了,有个爹,如今还是个盗版的。有父族,却与杀母仇人和伙,将他圈住不见天日,打算利用他的身世图谋不轨……想到此,她又叹口气。
“小刀也跟过来了,你要见他吗?”阿紫虽然明知他并不想见那孩子,可一想到小刀听到他来了的兴奋,……抬眼看他,“他只是个缺乏父母之爱的孩子,或许你应该跟他谈谈,以男人之间的方式。”
拓拔翰微拧了眉头,捏了捏她的脸,“说实话,我真的很不想见他。除了你的孩子……好吧,你求我。”
阿紫扑哧一声笑了,“好,算我求你~”
拓拔翰摇了摇头,“虽说胖点儿是比较可爱,可是你……还是再瘦点吧,别瘦太多,脸再小两圈,腰小上一巴掌,就行了。就有一点,”他的目光在阿紫丰了足有三个码的胸上一扫,“还不错。”
阿紫顿时咬着牙地捶了他一记,“你还是哥吗?”
“忠言逆耳呀,可见你也是……好好,哥不说了不说了~”拓拔翰哈哈笑出声,自阿紫走后,他便没这么开怀过。
马立在门外听到里面传出的笑声,欣慰地叹口气。虽然他不明白为何皇上会视殿下如亲妹,但这兄妹情深的确是不假的。只有跟殿下在一起,皇上才会笑得如此爽朗,也才像个活生生的……
闾丘归走进院子,便听到拓拔翰的笑声,不由脸上也带了笑意。马立一见他,连忙小声问:“先生是要见皇上吗?”
“不急,我再等会儿。”他模了模怀中的匣子,辛苦这么久,终于将药配齐,就是不知疗效会如何。那笑声虽开怀却已隐隐带出底气不足,可见他并未听从自己的建议。也是,身为一国之君,哪能总平心静气,少思多乐?
等了一会儿,阿紫总算出来了,脸上挂着开心的笑,一见闾丘归,忙问:“怎么不进去?”
闾丘归笑笑,“也是才来,看这花开得不错,就没急着进去。”
阿紫没想太多,“快进去吧,我去带小刀过来。”
闾丘归点头,目送阿紫出了院门后,才走进屋子。
给拓拔翰把过脉后,闾丘归不悦地扫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绿檀木的匣子,“每日一丸,睡前服用。”竟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拓拔翰知道又碰了他的逆鳞,讨好地说:“已经尽量按你说的做了,真的。”
闾丘归叹口气,“先吃着试试看吧,我可不是吓你,再不好生将养,她会痛不欲生的。你也不想她经历你经历过的吧?”
拓拔翰闻言垂眼点了点头,“明白。”
“把衣服解开,得行针。”他掏出针包。
拓拔翰拧眉道:“一会儿阿紫还会回来,再等等吧。”
闾丘归想了想,收起针包,“也好,睡前我过来。”
不多时,阿紫领着小刀走了进来。“哥,你看小刀变化大不大?”
拓拔翰淡淡地看过去,点点头,“你养得不错。”
小刀有些拘谨地看着他,已经长了些肉的小脸上很是不安,搂着阿紫的大腿微微往她身后躲着。
阿紫拉出他,蹲子,直视着他:“小刀,姑姑怎么说来着?你是妹妹的哥哥,就得像男子汉一样的保护她。你以前问过姑姑什么?现在自己去跟他谈,不管结果是什么,都要勇于承受,敢于面对。姑姑在外面等你,去吧,这是男人之间的谈话。”
小刀紧抿着小嘴,看出阿紫脸上的不容拒绝,点了点头,“姑姑不走?”
“姑姑不走,你谈完就出来找姑姑。”阿紫模了模他的头顶,就跟拓拔翰模自己似的,回头看了看坐在榻上的他,“小刀很聪明的,别把他当成小孩子。”
拓拔翰欲笑,强忍着点点头,正色道:“好的。”
闾丘归摇头拉起阿紫,“放心吧,我们出去等。”
阿紫临走之际,冲小刀攥着拳头,小声说:“加油!”
小刀用力地点点小脑袋。
阿紫扯了一地的花瓣,终于被看不过去眼的闾丘归抓住催花手,“既然这么不放心,怎么还让他们单独谈?”
阿紫呼出一口气,“我不忍见他哭。再说,早晚都要面对的,早些比晚些强,万一哪天他从别的渠道了解,生出不必要的误会,还不如一开始就让他明白。”
“既然知道这是对他好,干嘛还糟蹋这些无辜的花?”闾丘归掏出帕子,擦着她的手指尖,“不放心怎么不在窗外偷听?”
阿紫刚刚还真有过这想法,只是觉得不应该这么做。
她冲闾丘归笑笑,突然想起一事,“哥嫌我胖呢,快帮我减肥。”
闾丘归上下打量了一下,“挺好的呀?才做完月子,就是恢复也得慢慢来。再过几个月,若还是这样,我再帮你想办法。”
阿紫点点头,听到开门的声音,回头一看,小刀红着眼皮走了出来。原本已经收住的泪意,一见到阿紫,又开了匣,“姑姑~”只叫了一声,小脸就已经被泪水打湿了。
阿紫连忙奔过去,搂住他:“怎么了?”
“嗯……姑姑还是姑姑吧?”小刀一边吸着气,一边用手背抹着眼角,小胸脯用力地起伏着。
“当然,姑姑永远都是姑姑。”阿紫一下下地抚着他的背,帮他顺着气,“只要小刀要姑姑。”
小刀听了,哇地一声哭开了,“要要,小刀就要姑姑一个就好了~”
阿紫心里也不好受,“乖,不哭了,你先去看看妹妹,姑姑一会儿就回去。”
小刀哽咽着点头,“姑……姑姑,我会乖的,姑姑不会不要我的,是不是?”
“嗯,姑姑喜欢小刀呢,小刀还要帮姑姑照顾妹妹的,是不是?”阿紫擦着他的小脸,回头对闾丘归说:“你帮我送他回去,我一会儿就过去。”
闾丘归看出她眼底隐含的怒意,“好好说,小刀就交给我吧。”
阿紫点点头,拧身进了屋。
“你都说什么了?”她语气不善地噘着嘴,被拓拔翰拉到榻上坐了。
“实话实说呗,你不是说,不让我把小刀当成孩子?”拓拔翰好笑地看着她,“姑女乃女乃真是难侍候,都按你说的办了,还不成?”
阿紫只好继续问:“那你是怎么说的?”
拓拔翰沉吟了一下,“告诉他,你娘是我的丫环,照顾受伤的他爹时被他爹欺负了。他爹背叛了我,他娘生下他后被坏人害死,而他从小就被坏人掳走,被当成我的儿子。那些人养活他,只是为了拿他来威胁我,所以你执意要把他救出来。当然,他爹早死了。”
阿紫眨眨眼,这……这样也行?
拓拔翰叹口气,“你不是要我都说出来吧?你觉得他能理解?而且我认为那样不可思议的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个阿紫倒是认同的。小刀还小,借尸还魂之类的,肯定接受不了,万一说出去……后果不堪设想,没准儿拓拔翰就会被烧死,虽然他是一国之君。
“知道了,我回去安慰安慰他。这孩子一直以为你是他爹。”
“本来就不是,趁早打断他的想法才是正确的。”拓拔翰目光微闪,“我想把昕儿过继到我膝下,就叫凤昕,好不好?这样,我们这房总算后继有人了。等昕儿长大了,也招赘,生下的就是我的孙子了。”
“昕儿?你……为什么不自己生一个呢?”阿紫倒不是舍不得女儿,只是被他说得心头难过。他这是把自己当成了凤翔,凤家正房,除了二伯家的翩翩还未成亲,竟连个后都没留下,最近的是凤七哥,那是凤四叔的庶出子。正房共四子,长子早早地战死了,凤二伯年过三旬才成亲,二伯娘生下翩翩后大出血,自此二伯便再无意续弦,连个妾室都不纳,独力抚养翩翩长大。三房就是凤翔跟凤紫亿的爹了,总算有了嫡子,凤翔还是个有出息的,结果……
四叔连七哥这个庶子的出生都没看到就挂了,所以凤家正房子嗣一向艰难。好在旁支虽能生,却与正房一向抱成团,只除了凤后那一支,她爹是凤家子弟中最不成气的,俗称败家子,可她娘却是国公府的嫡次女,当初不知因何与那位堂叔相对了眼,死活嫁了过来,没多久就生下了她……
阿紫对上拓拔翰有些忐忑的眼神,“哥不嫌弃她的身世,我自然不会舍不得。”
拓拔翰展颜一笑,“对我来说,只要是你生的就好,至于爹是谁,……无关紧要。”其实心里则想,月溪那家伙想要回女儿,那是没门儿!不生撕了他吃肉,就已经够顾全大局的了。
阿紫点点头,“哥,谢谢你。”
确实,昕儿过继给凤翔名下,将来就是暴出她的身世,凤家也会保护她的。她现在已经想明白了,为何拓拔翰不肯生下自己的骨肉。连小刀这么现成的一个,都不肯认呢,更何况是用别人的身体,替他繁衍后代?若是无仇还勉强,可事实上是仇深似海,这就实在是难为了。若真的生下皇子,拓拔家就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暗着来了。
“咱们兄妹之间,还用说谢字?我回去的时候,顺便回趟家,将昕儿的名字记在宗谱上。”
“那个……哥,你的事,二伯知道了。”阿紫吐了吐舌头。
“我知道,就是知道了才有这个想法的。”拓拔翰一笑,“二伯还跟我玩藏头诗呢,要不我能执意出来吗?”
阿紫笑了,“就二伯……还诗呢?八成是七哥弄出来的。”
当年阿紫失踪后,凤家军又连番几次苦战,弄得那几位爷都身残志坚地退了下来,只有二位还全乎着却隐姓埋名地守在边关。养好伤后的就在家拼命地给凤家生孙子,远支更是如此。要说凤家种儿就是强悍,想要个女儿,那是极难的,儿子则跟下蛋似的蹦出一个是一个,要不也不能一下子就凑齐二百来号,甭管远近那可都姓凤的。
两兄妹又交了会儿心,阿紫就回去了,她还惦记着小刀。
闾丘归将拓拔翰身上扎得跟刺猬似的,挨个地捻了一遍针后,拓拔翰已经头上见汗了。去了针,闾丘归又为他搓了一遍,这回他额头也见了汗,微有些气喘,扶起拓拔翰,盘坐在他身后,将内力输进他的体内。
不多会儿,拓拔翰猛地向前一栽,吐出一口黑血……
“哥~!”
突如其来的惊呼,让两人都吓得不轻。好在已经收了内力,不然只怕得走火入魔。
阿紫手上的碗,也叭地摔得粉碎,银耳羹四下飞溅,她则直接扑到床前:“哥,你怎么了?”说话间,已经泪如雨下。
阿紫其实也不明白哪来的那么多眼泪,可就是跟不要钱似的淌,止都止不住,心底泛起无边的恐慌……
拓拔翰苦笑着擦了擦嘴角,与闾丘归对视一眼后,伸手将阿紫搂过来,“莫哭,莫哭,就是有点老底儿,这回真的都好了。”
闾丘归无言地给他披上外衫,下了地,“药得按时服用。”
阿紫一听还有药?“药呢,是不是现在吃?”
拓拔翰不悦地扫闾丘归一眼,从枕头下模出那小木匣,打开拿出一丸,“这就吃,我最听话了。”
阿紫抹把脸,起身亲自倒了水,递到他嘴边,“那我天天盯着才能放心。”
拓拔翰喝了口水,顺下不大的药丸,“行行,我巴不得你来盯着呢。”
阿紫盯着他躺下,盖好被子,微肿着眼皮狠狠地说:“再敢有下次瞒我,看我理你的~!”
“没有没有,我保证。”拓拔翰窝心地看着她,“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要不你问阿归就是。”
“睡吧,严不严重,我自己会看。”阿紫抬手放下蚊帐,“明早我来找你晨练,加强体育锻炼。当然了,开始也不会有太大的强度,我自己也得循序渐进。”
拓拔翰回了个微笑,事实上,他也浑身无力,加上被阿紫吓了一大跳,真是有些后怕。不由奇怪马立哪去了,明天一定得想着问,门都守不好吗?
阿紫拉着闾丘归走了后,马立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蹲地上收拾碎片。
“你刚才跑哪儿去了?”
拓拔翰才上来困意,便隔着蚊帐看到他回来了。
“老奴去巡视了一圈,闾丘大人说这儿有他就行了。老奴一想也对,这毕竟不是皇宫,万一……”
拓拔翰苦笑,阿归这是存心要让阿紫发现,倒是怪不得马立。“嗯,夜里警醒些,下去吧。”
马立虽觉这碎片出现得太奇怪,但主子不说,他也不好追问,只能想办法自己查。看来是得盯紧些,难保那些从京里跟过来的……总之,提十二分小心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