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记 第二十三回 南北之分

作者 : 隐空城

不过听东子说完之后,我才渐渐的明白了一些门道。

盗墓淘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件风险极大的事情。一朝进笼,那几乎就是跟阎王老爷签下了生死状。对冥器古董充满贪婪的盗墓贼之中,真正能像我爷爷,我老爹这样一干就是几十年的,也是凤毛麟角。但有句话说得好,“多大的风险,就意味着多大的利益”,所以,一旦能在盗墓这一行里留下性命,并且不踩到雷子,那么,获得巨大的财富就是非常自然的事情了。

不管是何种规模的盘子、堂口,它永远都要面对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那就是人手短缺。东子所说的人手,当然是指那些具备丰富盗墓经验,或者特殊技艺的人。而这一类人是非常难找的。我们老袁家发展到今天,这种能够独当一面的人也不超过四个。因此,当初我爹四处寻觅古尸的时候,还必须到外边儿请河西那样的人。

道上解决这一难题的办法无非是两种,第一是砸钱,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是最简单直接的。第二就是自个儿培养,而恰恰是这一点儿,才形成了近现代盗墓贼,真正的南北两派之分

北派寻龙,南派模金,古已有之。说得直白一点儿,就是北派讲究风水易数,其中高手常以地罗天星、山川易数找寻古墓。但不管是天星术、还是地罗术,均是极其难以理解的高深学问。加之许多秘典的失传,以及那些高人的离世,到现在,真正还掌握着这一门技艺的寻龙高手,几乎已经没有了。

盗墓南派,也称模金校尉,是现今仍旧非常活跃的一群盗墓贼。他们擅长探土、掘道,一把洛阳铲,来回黄土大地。不管你是如何隐匿的古墓,只要被模金校尉闻到一点儿气味儿,不说翻个底儿朝天吧,他也能给你凿上千百个盗洞。对盗墓半懂不懂的人,通常都说南派的人蛮横,下到墓里,就跟鬼子进村儿一样,甚至管他们叫“南蛮子”。但实际上,南派盗墓贼当中的高手,几乎无一不是通晓历史的大家。

南派之人讲求实际,相较于晦涩难懂的阴阳风水,他们觉得掌握历史资料,可以更为精准的找寻古墓。所以南派盗墓贼之中的高手,对那些残卷遗书什么的,可谓奉若珍宝,家里随随便便的都能找出一箩筐。

在清末明初的那段盗墓高峰期,南北两派虽纷争不断,却也可谓人才辈出。但有些可悲的是,正是这场盗墓界的“南北战争”,使得许多寻龙高手、模金天才纷纷死于非命。几度风雨几度愁,时至今日,门派之分虽然仍旧代代相传,但实际上,南北之间的那条分割线,却悄悄的起了变化。

如果说当初那条分割线是“风水”和“手艺”,那么,现在的分割线就是“人”。

面对同样的人手问题,南北两地,在人手的培养方面,出现了巨大的诧异。北派因为自古崇尚风水易数,虽然失传的东西很多,但那种天人合一的思想却完整的保存了下来。所谓天人合一,几乎包罗万象,想要简简单单几句话说清楚,是不可能的,总的来说,就是人与天地自然的和谐。而在这些理念中,首当其冲的,便是“顺其自然”。所以,北派盗墓贼在培养人手方面,不自觉的便遵循了这一点。

他们不会刻意的去找个人回来栽培,而是讲究各种机缘。缘份一至,水到渠成。像东子、大仲,甚至谭爷爷,他们都不是被我爷爷或者我爹主动找回来的,而是各种机缘巧合下,才来到我们袁家的。

当这种机缘发生之后,也不会有那种一板一眼的教化。北派者,会让手底下的人跟着自己搬山倒斗儿,你能学会多少,全看你个人的悟性。一次又一次的盗墓中,你能练出什么样的本事,那也全是你自个儿的事。最后,北派的人,会根据这些手下的情况,应地制宜给他们分配事情。那些能成事儿的,自然就是将来下地的中间力量。而那些明显不适合下地的人,也没关系,可以在盘子里担任其他工作。所以,北派的盘子比较好混。

但在南边儿,而今眼目下的情况,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因为古代南派的人就讲求实际,到了现在,那种“务实”的作风,就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南派培养一个人,会有一整套非常精密和严格的系统。从开始找人到最后下地实践,说出来,都是一套一套的。在南派的体系中,掌握墓穴位置,精研古籍的人,通常都是盘子里的头头,所以,培养的人,大多都是“司”。因为古墓的复杂诡异,所以,这些“司”所要具备的能力也必须是五花八门。

听起来有点儿一团乱麻,但实际上,在盗墓过程中,真正派上大用场的,无非就是人身上的眼、耳、鼻、指、脚力、手劲,再往上一层,那就是脑子。南派之人通常会找来一些体格健全或天赋异禀的流浪孤儿,从小就对他们身上的特定器官进行训练。不管你是什么资质,在他们严格的体系中,就算你是一只猪,也能教你学到在地里干活儿的本事。

而且到了最后,南派盗墓贼也不管你学得怎么样,通通都会将这些人拉到古墓里头去实践。这其实就像是高考,区别在于“没考上”和“没命”。

因此,现在的南派,在人手方面,的确是要远胜于北派的。我们家的盘口,也开到了南边儿,除了生意之外,就是要利用那里源源不断的人手。当然了,不管你怎么有本事,在古墓里,都只能各安天命。

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的消化了这些东西。突然想到了什么,就问东子:“这和那胖子有什么关系?”

东子点上烟,说:“重要的不是胖子,而是曹阿达他这样的一类人。”

“听你的口气,好像他在行当里,还挺特殊的。”

东子一笑,说:“你知道什么样的人做盗墓贼最长命吗?”

我想了想,说:“身怀风水遁甲奇术,又通晓古籍,耳朵鼻子眼睛都好使的人。”

“呵呵,你小子现学现卖的功夫还不错啊,的确,如果能精通南北两派所长,这样的人,从古墓当中生还的几率的确会高出一般人许多,但真正命长的盗墓贼,需要的其实是运气。”

“我靠,你这不废话嘛,那运气好干啥不命长你是说胖子那人命硬?”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没错,这人十几岁开始,就在南北两地,风风火火的闯了十年,下过的斗儿,我和花生加起来可能都比不上。老爷说,当年遇到曹胖子的时候,他几乎都快断气了,可最后还是让老爷给救了。那是他第一回下地,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我在南边儿的这几年,道儿上的人也跟我讲过不少关于这人命硬的事儿。不过”说到这儿,东子笑了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除了说他运气好,其余的话,全都是骂娘。”

这一点我倒是比较赞同。我就是一想到那死胖子的嘴脸,心里头就是一阵无名鬼火。不过我也总算是猜测出老爹找上胖子的一些原因。

他应该还是不放心我,加之北派者对风水命理的信仰,所以他特地找了这么个命硬的人走镖,希望我也能平安无事。但就不知道这胖子会不会命太硬,把我们全都玩儿死诶,你怕什么还就来什么。一转眼,我就看到一个身穿白领子衬衣,脸比女人还滋润的胖子走到了院儿里。

看那胖子油光粉面,浑身富态到了极点的样子,我心里不禁感叹:“幸好这狗日的做了盗墓贼,他要是去当官儿,估计不少老百姓都得遭殃。”

“哎哟,这院子不错呀。”胖子一进来就大大咧咧的往四下里瞅,“不愧是袁老爷子,种棵树都用晚清时候的坛子,有气派”这家伙半点儿都不客气,进屋不打招呼就不说了。看我家摆的古董就跟看自己东西一样,不时的拿起来掂量掂量,然后随口说一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见地。

我上前就一把拦住他,“行了吧你,小心你刚藏起来的票子给倒出来。”我说这话实际上是有点儿小家子气了,但我就觉得看着这家伙胡来,心里头不踏实。

“嗨,刚我都信口胡说的,就这么些赝品,能值几个钱。”胖子笑道,“你爹也真是够谨慎的,冥器一样儿都不拿出来显摆,这么多古玩儿,十有**虽然都是赝品,但摆设得不错,看着顺心,也不给人留空子,老江湖啊”

“赝品?”我捧着手里的青花瓷瓶就特鄙夷的看着他,“有种你砸一个试试?”我爹能在家里摆一堆赝品?

“嘿,你还不信老子的眼力,告儿你,就你手上那玩意儿,潘家园儿一千块钱,买二送一。”

我刚要上火,东子却笑了起来,说道:“曹阿达名不虚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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