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阳光,暖暖地洒在台北街头。
早上九点半,一个身材纤细的年轻女子走在人行道上。
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POLO衫,搭配浅灰色牛仔裤,脚踩着一双平价品牌的运动鞋,身上背了个斜背包,手里还拎着一个装满东西的环保布袋。
随着她轻快的脚步,绑起的一束马尾在她后脑勺晃呀晃的,看起来朝气蓬勃、活力十足。
在上一个路口下了公交车之后,她一路走过来,沿途擦身而过的路人为数不少,却没有什么人多看她一眼。
眼看前方的马路亮起红灯,孟晨曦停下了脚步。
在等红灯的空档,她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在停放一旁的轿车上,车窗玻璃反映出她的身影——一个纤瘦、单薄、看起来挺普通的女人。
以外表来看,孟晨曦知道自己一点也不出色,虽然她有着令朋友们嫉妒的吃不胖体质,但是吃进肚子里的营养不但没被她的腰、月复、臀吸收,也同样没有滋润到她的胸部。
纤瘦干“扁”的身材,让她在就读高中女校时,连续两年成为班上英文话剧表演时,反串王子角色的不二人选。
除了没有令人垂涎的魔鬼身材之外,她也没有让人眼睛一亮的天使脸孔。
尽管她的五官分开来看都挺细致的,但是组合在一起却只能勉强称得上清秀,和“大美女”三个字完全沾不上边,而唯一令人羡慕的,就只有她天生白皙柔女敕、从来不冒痘痘的好肤质了。
由于“先天不良”——没有天生的美貌和好身材,再加上“后天失调”——不擅长打扮和化妆,让她过去这二十年都过得十分低调,从来就不曾体会“被搭讪”的滋味。
好在她一点也不在乎,对她来说,踏踏实实地过生活才是最重要的事。
眼看前方的绿灯亮起,孟晨曦抓紧了手中沈甸甸的布袋,快步穿越斑马线。又走了大约三分钟之后,才停下脚步打量四周的建筑。
“应该就是这附近了吧?我找一下地址……”
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拉开斜背包的拉链,伸手翻找搁在里头的一张纸,却听见当一声,有个东西掉了出来。
“哎呀!”低头一看,原来是家里的钥匙。
她弯身要捡,却忘了包包的拉链大开,结果钥匙都还没捡起来,包包里的折伞、面纸又掉落一地。
“噢!真是的,我怎么总是这样笨手笨脚?”她皱起眉头,既无奈又懊恼地嘀咕着。
就在这时候,一阵风吹来,她眼尖地瞥见一张纸片从她的眼前飞过。
“啊!不会吧?”她慌张地惊呼。
那张浅蓝的纸,看起来好像是她写着重要地址的那一张!
孟晨曦的脸色一变,立即拔腿追过去,却因为太过仓促又没注意路况,整个人硬生生撞上了一旁的行道树。幸好在她鼻子差一点被撞扁的同时,及时伸手抓住了那张淡蓝色的纸片。
“呼,好险好险!幸好没飞走。”
她一手揉着疼痛的鼻子,一手紧抓着那张纸,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被凸起的树根绊了一下,踉踉跄跄地差点跌倒。
这一整段过程被附近的几个路人全程目击,都不禁为她的笨手笨脚捏了把冷汗。
原以为发生了这些事,她应该会糗得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没想到她看起来不但没有半丝窘迫,脸上甚至还漾起了笑容。
那双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原本平凡的脸蛋瞬间可爱度倍增,尤其是那抹发自内心的笑靥,看起来是那么的单纯、开朗,就像个温暖的小太阳。
“能够捡回来,真是太好了!”孟晨曦一脸开心。
乐观又单纯的她,凡事总是只看好的那一面,至于发生在身上的倒霉事情,稍微嘀咕个几句,很快就被抛到脑后了。
“好在地址没弄掉,要是找不到雇主的家,那可惨了。”她一边庆幸,一边折回去将钥匙、折伞和面纸捡起来。
为了避免再度发生同样的意外,她先努力把纸条上所写的地址背起来,才小心地将它收好。
再三确认拉好了斜背包的拉链之后,她打开手中的环保布袋,低头检查里面的东西。
“抹布、小刷子、清洁剂……应该没有漏了什么吧?”
从今天开始,她要到一位炎先生的住处当钟点清洁工。
虽然这份工作听起来不太称头,但是她一点也不在意,只要赚的是正正当当的钱,她就不觉得有什么好丢脸的。
在她高中的时候,爸妈因为一场可怕的车祸去世,从那之后,她就和大她五岁的姊姊相依为命。
两个多月前,姊姊结婚了,现在住在苗栗,帮忙姊夫一家经营一间海产面店,日子过得十分忙碌而充实。
姊姊曾经问过她要不要一起到苗栗生活,但是她拒绝了。
这几年来,姊姊为了照顾她已经付出很多,现在姊姊既然都嫁人了,她怎还能厚着脸皮去当拖油瓶呢?
为了不给姊姊增加负担,她选择继续留在台北,并从她们原本合租的房子搬到一间更老旧、狭小的公寓,虽然租金相对便宜了不少,不过为了养活自己,她还是得认真工作才行。
当初,为了不让刚出社会的姊姊承担过重的经济压力,高中毕业后的她没有选择继续升学,反而在住家附近的一间咖啡馆当起了店员。
原本那份工作还算稳定,她也做了将近两年,但是一个多月前,咖啡馆的老板因为生病突然决定收店,她也因此失业,而那个时候又正巧碰上了毕业生的求职潮,工作十分难找。
正当她担心下个月的房租可能缴不出来的时候,在路上遇见一位咖啡馆的熟客,那位热心的大姊得知她还在找工作,就介绍了朋友经营的居家清洁公司,于是她就来了。
虽然这份工作必须付出很大的劳力,但是她心里一点也不排斥,因为她很清楚没有高学历也没有任何背景、靠山的自己,这辈子别想奢望到明亮又气派的大办公室里当一名粉领贵族。
为了安稳地过生活,她也只能发挥刻苦耐劳的精神,一步一脚印地认真工作,只要收入能够稳定,她很乐意继续做下去的。
“嗯……该带的应该都带齐了。”检查过后,她安心地拍了拍手中的袋子,脸上扬起一抹微笑。
虽说雇主家里应该有基本的打扫工具,但是她有自己习惯使用的清洁用具,再加上一大袋公司推荐十分好用的各种清洁剂,相信不论如何脏污的环境,都能够应付。
依照公司给的地址,孟晨曦来到一间位于静巷的豪华住宅大楼外。
透过雕花大门望进去,她看见了缤纷的花圃、美丽的喷水池和典雅的雕像,忍不住发出惊叹——
“哇!这也太美了吧!”
回想起自己住的那间将近四十年屋龄的简陋小公寓,她忽然觉得现在的场景就像是贫民不小心闯进皇宫里。
掠过脑海的想象,让她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过此刻她的心里可没半点不如人的怨尤与愤懑,有的只是对这份工作的期待。
从外观看起来,这幢建筑既气派又高雅,相信那位炎先生的家里也一样,应该不至于脏乱到哪里去,她大概只需要做一些简单的清洁维护工作就行了,既轻松又愉快。
“真是太好了!”
她弯起嘴角,对于未来充满了愉悦而美好的想象。
通过气派的大门后,孟晨曦来到大厅的柜台。
柜台后坐着两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子,其中一个是管理员,另一个则是小区大楼的管委会主任。
管理员一看见她,立刻客气地开口询问——
“小姐,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要找炎天钧先生,我是来打扫的。”
“喔,妳是孟小姐吗?”管理员一边询问,一边从抽屉里取出一份访客身分登记表。
“是的。”
孟晨曦乖乖填写好相关数据,并且出示自己的证件。虽然这些手续有点麻烦,但也显示出这里的安全管理做得很好。
管理员仔细核对过数据之后,交给她一副钥匙。
“欸?”孟晨曦一愣,一脸疑惑地问:“请问这钥匙是……”
“炎先生昨天晚上交代过,要我把钥匙交给妳,妳直接进屋去就可以了。”管理员开口解释。
“炎先生不在吗?”她好奇又惊讶地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总之炎先生就是这么交代的。”
“喔,我知道了,谢谢你。”道过谢之后,她低头望着手中的钥匙,心里还是有点不可思议。
竟然把钥匙交给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那位炎先生也太大胆了吧!就不怕她偷偷把他家里值钱的东西搬空吗?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区大楼里架了好几部监视器,再加上刚才管理员又详细地核对过她的身分,谁敢胡作非为?
更何况,她一向没有做坏事的胆子,不属于她的东西,就算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她也不敢乱碰的。
调整好肩上的背包,孟晨曦握紧了手中的钥匙,穿过美丽的中庭,朝着炎先生所住的A栋大楼走去,准备展开一天的工作。
“二十号八楼……没错,就是这一间。”
孟晨曦望着眼前的门牌号码,确定自己没有走错。
尽管手里有钥匙,她还是决定先按门铃,心想要是炎先生并没有外出,她还冒冒失失地擅自闯进去,未免太没礼貌。
按了门铃之后,她等了一会儿,一直没有任何人前来应门。
“真的不在呀?那我就自己进去喽!”
她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地开锁。
在推开眼前这扇大门之前,她曾经想象过屋内的画面,那应该是个气派华丽的客厅,有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璀璨绚丽的水晶吊灯,以及各种高贵典雅的摆饰品。
怀着期待的心情推门而入,她却当场呆若木鸡,愣了好半晌无法反应过来,甚至还一度以为自己眼花了。
刚才她想象中的一切确实都有,但……眼前这一片凌乱是怎么回事?
四处散落的书本、杂志,东丢西落的纸、笔、领带、手提包……各式各样的杂物遍布客厅,几乎快淹没了宽敞的地板,让她连迈开脚步都必须小心翼翼的,以免不小心把东西踩坏。
眼前的景象,简直像是强烈地震后七零八落的现场,只差柜子没有真的倒下来了。
在这里工作一定很轻松愉快?只要做基本的清洁维护就好?一想到几分钟前脑中浮现的美好想象,她顿时觉得自己真是好傻好天真。
想想也是啦!如果这里已经很整洁了,屋主又何必花钱请钟点女佣前来打扫呢?又不是嫌自己赚的钱多到没地方花!
好吧!既然是工作,那么她就会认真敬业地做好,况且只要先彻底收拾、打扫过一遍,以后只要常加维护,应该也不会太辛苦。
孟晨曦扬起乐观的微笑,在玄关月兑去了脚上的鞋袜。原本她想找一双拖鞋来穿,但是在鞋柜里翻找了半天,却只找到其中一脚,索性放弃。
赤脚走进客厅后,她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凌乱,发现其实这里并不脏,只是东西乱糟糟的没有归位——散落地面的大多是一些文具、书籍和DVD,沙发椅上乍看之下好像有什么东西,结果却是许多外套、衬衫、领带堆在一块儿,甚至还有一些纸张和杂志,数量之多都快变成小山丘了,至于茶几上则堆着好几个文件夹和一把水果刀,大概屋主不久前才在这里吃水果吧?
“嗯……我应该先从分类着手。”她暗自盘算着。
正当她打算将身上的斜背包和手里的大袋子放在长沙发上时,那堆杂物小山丘却塌了一角,露出一个熟睡的男人!
她吓一了大跳,差一点发出惊叫。
“天啊!这里怎么会有人?吓死我了!”她惊魂未定地轻拍着胸脯,着实被吓得不轻。
都是因为他正沉沉睡着,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再加上一屋子的凌乱,让她直觉地认为沙发上也全部是堆积的杂物,才会忽略了有个人存在。
好在刚才她没有一重重地坐在他身上,否则下一秒钟肯定会听见可怕的惨叫声。
定了定心神后,她望向仍在睡梦中的男人。
这……就是她的雇主炎天钧吗?
她屏住气息,忍不住静静打量起他的模样。
从外表来看,他应该将近三十岁,五官十分深邃立体,浓密的剑眉、挺直的鼻梁,看起来十分英俊帅气。
光是这样静静地望着他,她的一颗心就暗暗怦跳起来。
自知平凡的她,从来不会不切实际地作起麻雀变凤凰的美梦,不过面对俊美帅哥的正常反应她还是有的,反正纯欣赏嘛!又不妨碍到任何人。
她相信,这样一个外貌出色的男人要是走在路上,肯定会吸引不少注目的眼光,和毫不起眼的她简直就像不同世界的人。
不过话说回来,他怎么会睡在这里?现在她该怎么办,将他叫起来好好地打声招呼吗?但是他看起来睡得正熟,打扰人家的睡眠似乎不太好……
还在犹豫间,沙发上的男人动了动,突然在睡梦间低语起来——
“那个家伙……我已经杀了……放心……做得很利落……”
孟晨曦的脸色一变,骇然掩住嘴,眼中闪动着不敢置信的光芒,刚才暗暗心跳加快的花痴反应也顿时烟消云散。
他……他刚说了什么?
杀人?!是她听错了吧?
惊疑未定之际,梦中的他又继续说着——
“别担心……凶刀我会处理好……不会被查出来的……”
凶刀?!
孟晨曦的目光落在茶几上的那把水果刀,他指的该不会就是这一把吧?
天啊!这是什么情形?难道这个难得一见的大帅哥,竟然是个可怕的杀人犯?
不久之前才刚用那把刀子杀了人?!
浮上脑海的猜想,让她的背脊一阵发凉。
她本能地退几步,想要保持安全的距离,却不小心被地上的一把雨伞绊倒,狠狠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呀——”
凄惨的痛呼才出口,她就匆忙摀住自己的嘴,提心吊胆地望向沙发上的男人,祈祷他不要醒来。
只可惜,老天爷并没听见她的祈求。
沙发上的男人缓缓睁开眼,两道浓眉皱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充分透露出对于被吵醒的不悦。
他转头望了过来,那双眼眸深邃幽黑,目光却不带半点温度,冷冷地、疏离地盯着孟晨曦。
被这么一双冷静锐利的眼睛紧盯着,脑中又回荡着刚才听见的梦话,孟晨曦更是心里直发毛。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轻握住自己的脖子,像是怕他会突然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朝她的喉咙一划。
“妳是谁?”炎天钧开口询问,嗓音和目光一样冰冷。
“我……我……我叫孟晨曦……我是来打扫的……”孟晨曦颤巍巍地回答,整个人抖得像是秋风中的落叶。
“喔。”
炎天钧淡淡地应了声,没再多问什么,而当他自沙发起身,就见她像是突然受到什么惊吓,仓促地往后退。
对于她古怪的反应,他只皱了皱眉,并没有多加理会,便迈开脚步走到落地窗边的小桌子,那里堪称是整个客厅最干净的地方了。
他坐在小桌旁的单人座沙发上,打开桌上的笔记计算机,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神情十分专注,像是忘了屋里还有旁人存在。
孟晨曦暗暗松了口气,紧绷的神情终于稍微放松一些。
刚才真是吓死她了,他突然站起来,她真怕他下一秒钟会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来对付她,还好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现在……她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惊慌地夺门而出,会不会反而让他察觉出——她无意中发现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会不会她都还没跑到电梯口,就被他逮回来“料理”掉?
这个猜想让她方寸大乱,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她惶惶不安地悄悄观察他的动静,就见他一直坐在笔记计算机前敲打着键盘,看起来暂时没有攻击自己的意图。
她在心里暗自安慰,虽然他刚才说了十分可疑的梦话,但不代表他真的做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说不定只是正好作了个梦而已。
这么一想,她顿时安心许多,但是目光还是忍不住一直悄悄盯着他。
他在做些什么?为什么一直在打字?那是他的工作吗?还是他正透过网络和某个人联系?今天是礼拜一,他不用上班吗?
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浮上脑海,都怪昨天公司负责分配案子的庄小姐打电话来时,她正赶着要去银行办事,匆忙间只顾着记下雇主的姓名和地址,没有问清楚其他细节。
该试着探他口风吗?不,她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瞧他态度冷淡,一点也不亲切友善就罢了,浑身还散发出一种孤僻的气息,彷佛在告诉周遭的人离他有多远是多远。
那冰冷疏离、孤僻寡言的性情,简直像是电影里那种令人难以捉模的智能型罪犯……这个掠过脑海的念头再度吓着了她,悄悄咽了口口水,深怕自己没命活着出去。
正当孟晨曦盘算着要不要找借口开溜时,炎天钧突然开口。“帮我把茶几上的文件夹拿过来。”
“喔,好。”
她乖乖点头,立刻在沙发旁的大茶几上翻找了起来,只是入眼所见至少有五、六个活页夹,他要的是哪一个?还是全部都拿给他?
犹豫之际,他开口说:“有打印新闻数据的那个。”
“喔,我知道了。”
她迅速地打开文件夹察看,就怕动作太慢会惹恼他。
一连翻了好几个之后,她终于找到他说的那一个。暗暗松口气之余,目光不自觉地多瞄了里头的资料几眼。
谋杀、毒害、分尸……映入眼中的新闻标题,一个比一个还要耸动,让她宛如石化般瞬间僵住。
呜呜~~谁来告诉她,这男人到底是不是杀人犯?他研究这些社会案件要做什么?该不会是犯罪的参考吧?
“快点,有什么问题吗?”炎天钧冷冷地催促。
他的嗓音不大,却吓得她差点惊跳起来,甚至就连手中的文件夹也咚的一声掉到地上。
“没、没有问题。”
孟晨曦立即否认,手忙脚乱地将文件夹捡起来,并且挤出她自认为最和善、最无害的笑容,双手奉上文件夹之后,又迅速退开好几步。
炎天钧斜睨了她一眼,黑眸带着一丝疑惑。
打从一开始,她的反应就显得有点神经质,该不是脑袋有问题吧?
尽管不是很满意她过度的反应,但是他也没空理会,现在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一会儿盯着计算机屏幕,一会儿翻看手中的文件夹,一会儿又皱着眉头认真地思索。
“嗯……或许应该把尸体丢进水里……如果这样的话……那……”他自言自语的低喃,完全沈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今年刚满三十岁的他,是个知名的剧作家。
几年前,他才刚从美国纽约大学取得硕士学位回到台湾,就受邀和一位新锐导演共同合作。
当时由他一手创作的电影剧本,在几个影展中获奖,让他立刻成为炙手可热的编剧;后来他又陆续写了一些舞台剧以及电视、电影的剧本,更是获得极大的好评与回响。
尽管手边的邀约不断,但是性情孤僻的他,既不喜欢热闹,更不喜欢应酬,好在有他的好友兼经纪人帮忙应付这一切,而他,只要负责在家中专心创作就行了。
上个月底他接了个案子,要写一部剧情悬疑的电影,剧中的男女主角身陷在一桩谋杀案的疑云之中,最后抽丝剥茧找出真正的凶手。
目前他正写到凶手行凶的部分,如何架构出缜密且令人意想不到的情节,也是他这回的一大挑战。
在剧本写作上,他的确拥有备受推崇的才华与天分,然而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了他过人的创作天赋,却没给他相对的生活能力,尤其对于日常杂物的收纳与整理,他更是完全没辙。
在平常不怎么忙碌的情况下,他还能勉强维持一定程度的整洁,然而当他一旦全心投入于剧本的创作,就无暇顾及其他,而拿了东西没有立刻放回原位的结果,就是整间屋子变得愈来愈乱。
当小凌乱逐渐演变成大混乱,放眼望去简直像是灾难现场,好在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只要找个钟点清洁人员就行了。
透过朋友的介绍,他联系了一间口碑不错的居家清洁公司,对方负责接洽的小姐前两天曾经来过,并且约定好今天开始会派一个钟点女佣前来打扫。
往后,他的住处就交由专业人员来清洁和维护,至于他自己,只要专心地编写剧本就行了。
当炎天钧沈浸在脑中所编造的故事情节时,孟晨曦却觉得背后有一阵冷飕飕的寒风吹过。
先前他在睡梦中说起“杀人”、“凶刀”的时候,她还能自我安慰那只是他作了个奇怪的梦,可是他刚才却说——要把尸体丢进水里?!
她的脸色发白,浑身僵硬,吓得快要飙泪了。
呜呜~~老天爷呀!她这辈子又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坏事,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才好?谁来救救她呀!
炎天钧在翻看手中参考数据的同时,眼角余光瞥见她竟然还一动也不动地杵在一旁。
“我是请妳来打扫,不是来当雕像的。”他冷冷地提醒,对这个举止古怪的女佣很是不满。
尽管心里很想换人,不过这会儿他正忙着写剧本,没那个闲工夫去联系居家清洁公司的人。
既然她都已经来了,今天就勉强先让她做做看吧!要是真的做得太差,他再请对方改派其他手脚利落一点的人过来也不迟。
“对、对不起,我马上开始打扫!”孟晨曦惶恐地道歉。
现在要是找借口开溜,说不定会惹怒他,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看来,眼前也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好好打扫,只求几个钟头之后能够平安地离开这里。
“对了,那边有个装了门帘的房间,看见了吗?”炎天钧开口问道。
孟晨曦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看见了几个房间,而其中一个装上了淡蓝色的门帘。
“有,我看见了。”她乖乖地回答。
“这个屋子里所有的房间,妳都可以随意进出打扫,唯独那个房间不需要打扫,也不准开门进去。”
“啊?为什么?”她疑惑地月兑口反问。
“妳不需要知道原因,只要牢牢记住不要进去就行了。”
他冰冷的嗓音带着明显的警告,让孟晨曦吓得缩了缩脖子。
天啊!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竟然对他的话提出质疑,要是惹恼了他,小命肯定不保。
“是!我一定会牢牢地记住,绝对不会擅自打开那扇房门,更不会随便踏进半步!”她一脸认真地宣告,只差没有指天发誓。
炎天钧盯着她,浓眉再度皱得死紧。
瞧她打从一开始就一副诚惶诚恐、神经兮兮的模样,到底是在害怕什么?难道他看起来像是会吃人吗?真是莫名其妙!
算了,怕他也好,这样她应该不会动不动就想找自己攀谈。他最讨厌无意义的闲聊,既浪费时间又扰乱思绪。
“那就开始吧!没事别吵我。”他开口提醒。
“是。”
孟晨曦乖乖地响应,目光忍不住朝那个禁忌的房间望去。尽管心里害怕极了,脑袋瓜却控制不住地不停猜想。
到底那个房间里面有什么?为什么他会不准她进去?那里头该不会有什么恐怖的、不可告人的秘密吧?会不会跟某个杀人事件有关?
孟晨曦愈想愈害怕,全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呜呜~~她肯定是流年不利,又忘了到庙里去安太岁、求平安,要不然怎么会碰上这么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雇主?希望菩萨保佑,让她今天可以活着走出这扇大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