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你以为有多好?”她带刺反问。
“我以为至少有八十分。”他还当真抚抚下巴想了一下,虽然嘴巴上答得自信,但其实在她面前,他超没把握,心虚得很。
八十分?亏他好意思说得出来!苗为茜被他的大言不惭惹出了笑意,却又不想给他好脸色,干脆嘴角一抿,转为嗤笑。
“看来这些年你历练多了,脸皮也厚了。”她故意损他。
“这是一定要的啊,在社会上打滚,身段要软、脸皮要厚,腰杆挺太直会折到,软Q—点弹性大也好做事,这些,你做外场堡作的人应该很了解吧?”见她愿意多讲话了,就算是被亏被损,汪育铭也还是把握机会多谈,毕竟有话讲总比像陌生人冷冰冰没交集得好。
他的回应令苗为茜颇意外,记忆中,他的个性有点骄傲自负,但现在却能有这般圆滑豁达的想法,可见是尝过苦、吃过亏……
她下意识对他的经历感到好奇,尽避网路报导得很详细,但她知道一定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甘苦秘辛……
只是好奇、纯粹好奇,对,谁都有“好奇心”,才不是因为他——苗为茜在心里告诉自己。
“会讲出这话,你真的变了不少。”她坦言。
眼前这男人或许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一个了……不,早在那个生日派对上,她就已经不认识他了!当时的情景又跃然于脑海,教苗为茜忿恼得垮下脸。
“谁都会变啊,像你,不也变了吗?”他故作轻松地回应,不想去探究她所谓的改变,是指好的或坏的?
“我变什么?”她没好气地问。
“我记得你以前是很甜美可爱的,不像现在这么凶巴巴……”汪育铭故意逗她,希望让气氛更加轻快一些,但一接收到利箭般的瞪视,立刻改口。“呃……我是说很有个性。”
“我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凶巴巴的。”言下之意是对他特别不客气,让他明白她特别讨厌他。
明明感到受伤,汪育铭也只能忽略她的敌意,还佯装成自我感觉良好,另作解读,目光闪闪地望住她问:“所以我在你心中是特别的,对吧?”
“……”苗为茜气结无言,深呼吸平抚陡升的火气,没想到,这家伙还继续火上加油。
“一定是的,人家都说初恋是最难忘的。”
他虽然耍嘴皮子想探知她对从前还留恋几分,但心里超忐忑,一方面想试探,一方面又怕踩到地雷,惹得她翻脸。
其实他表面上嘻皮笑脸、吊儿郎当,都是掩饰伪装,他真正想做的是,认真地和她谈谈那一段过去,解开系在彼此心头的结。但哪是那么容易开口的呢?汪育铭突然恨起当年的自己。
果然,苗为茜被戳中痛处,俏脸彻底垮下。
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怎么可以这么云淡风轻地提起那一段恋情?
是的,当然难忘。
可她难忘的全是伤心片段,一点都不美好!
情绪控制失败的苗为茜,霍地伸手去拿桌上的帐单,准备买单走人。
“既然公事说完了就走吧。”
“我们之间除了公事,应该还有很多话可以说。”他眼捷手快地按住帐单,眸光定定地望住她。
“我跟你没有什么话好说!”苗为茜瞬间升起防备,迎视他的目光。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敛去嘻皮笑脸的伪装,他正经地问。
“你说呢?”她皮笑肉不笑地反问,抽不走帐单,索性缩手,不料手腕却被他握住,教她心跳一快。“你干么?”
“喵喵。”他用不至于弄痛她的力道牢牢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嗓音低醇地唤她的小名。
她皱起秀眉,不喜欢他用那样的语调叫她,那会令她想起从前,心头莫名涌上温热与酸涩……还有他的手,简直像熔岩般炽热得烫着她!
“说了不许你叫我喵喵,快放手!”她心慌地低斥,左右张望,生怕被熟人瞧见。
“你没话跟我说,但我有话跟你说,你好好坐着我就放手。”汪育铭目光灼灼,这几日总没办法好好跟她说话,只好出此下策。
苗为茜迎上他的视线,冷不防被那邃黯的眸光攫住,心口莫名一悸,竟松缓了挣扎,手腕才重获自由。
“你还能有什么话跟我说?”她抿了抿嘴,没好气地问。八成都是些没营养的废话吧?
汪育铭静默了几秒,才像是凝聚勇气,作出重大决定般慎重开口。
“对不起。”
出乎意料的道歉令苗为茜一时反应不过来,不解地看向他。
洞悉她的疑惑,汪育铭续道:“以前……是我不好,对不起。”
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那声对不起却化作一只无形大掌,紧紧揪住她的心,教她不知该说什么。
太意外了,没想到会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听到他的道歉,而且还是那么久远的过去……
该怎么回答?
说没关系,事情过去就算了?
不,她还怨着恨着没放下,怎能算了?可是她又不愿让他知道她仍牢牢记着那段感情……
“那时候我太年轻,思虑不够周全,想跟你分手也应该……”汪育铭见她沉默,接着解释。
“过去的事我早就忘光光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干么?”碍于面子,她口是心非,相较于牢记在心,轻忽忘却好像比较潇洒。
忘了?真的吗?
汪育铭一愣,心情顿时矛盾起来。
她忘了当时的不愉快,他该松一口气,可思及自己已经不在她的记忆里,又觉得怅然失落。
不过,忘光光总比记恨怨恕来得好吧?
一切归零再努力经营,虽然困难,也许会比修补过错来得更有效率?这对他反而有利……
好啊,如果她真愿意不计前嫌忘光光,那他当然完全配合,转出低迷的困境,路肯定更开阔。
“你有阿兹海默症?”他开玩笑地瞅看她。
“你才有帕金森氏症咧。”她不甘示弱地马上回嘴。
“那不然你说忘光光?”
“我不想因为不重要的人和事浪费我的脑容量。”她的暗示很明显,摆明就是指他。
“我记得以前你没有这么伶牙俐齿。”汪育铭苦笑。
“进步了对吧?现在的我不会再那么傻乎乎地被人欺负了。”胜了一局,她一吐怨气,然而他的对不起却在她心头盘旋,挥之不去。
“谁?谁敢欺负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明知她说的就是他,汪育铭还装傻,作势挽袖子。
还会有谁?
苗为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还没长大吗?幼稚。”
“什么幼稚?能够拥有赤子之心很难得耶。”虽然是斗嘴,但无形中拉近了些许距离,汪育铭乐此不疲。
“少装单纯了……”她撇嘴。
“我本来就很单纯。”他厚着脸皮自夸。
“哈,你继续睁眼说瞎话吧。”她不以为然地哼笑。
在一来一往间,两人不知不觉地抬起杠来,气氛转为轻松,直到苗为茜赫然察觉自己竟和他有说有笑,这才倏地收敛笑意、筑起心防,暗暗告诫自己别再和这负心汉牵扯太多。
“好了,废话太多,该回饭店了。”
说结束就结束,苗为茜喊完卡就拿帐单起身走人。
汪育铭完全措手不及,嘴角还挂着笑容来不及卸下,就这么愣愣看着已空的座位。
怎么前一秒还在说笑,下一秒就绷起脸?他说错了什么又惹她生气了吗?变脸比翻书还快……
“帐单我来付。”他慢半拍地跟上。
“不用,我付就好。”她头也不回,踩着高跟鞋的姿态利落干练。
“那怎么行?”他还是要伸手拿帐单。
苗为茜坚持拒绝。“为什么不行?”
“我不习惯让女人付钱,这是我身为男人的尊严。”他有他的想法。
“我也不习惯随便让男人请客,这是我身为女人的原则。”她也不遑多让。
“欸……”汪育铭以身形优势挡住她。
“麻烦你分开结帐。”苗为茜递出帐单,向柜台说道,随即又对汪育铭说。“这样最清楚,谁也不占谁便宜。”
工作就算了,其他的她一点都不想跟他有所牵扯。
“我们还需要分得这么清楚吗?”他月兑口道。
感情债,最难还,让心爱的女孩伤心,他始终愧疚难安,巴不得能够多为她做些什么,她却连付个帐都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当然。”掏出钱来,她说得斩钉截铁,在两人之间拉起防护线。
“……”汪育铭无言,只得顺着她。
唉,刚才他一度以为彼此的互动有点进步了,怎么转眼又退回原地?
这样忽冷忽热,还真教他无所适从哩!
看来,岁月增长了年纪,也增长了她的脾气,要想和她真正没有芥蒂的相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没关系,他才刚进寰海,有的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