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廿八。请使用访问本站。
处暑。
月白色素绸直缀穿在身上只觉宽松,淡蓝束腰勒起,更显得纤腰一搦。好在盛暑已过,外面罩上一件藕色无袖褙子,也能将身形遮盖一些。
满头乌丝被束在头顶,只用一根玉色带子束起。
腰间系着玉佩、如意绦,一把折扇也插在腰间,束腰的挂钩上面也挂着佩剑。
还有颈中用红丝带系着的,是那个玉石做的鸽哨。
清晨的风吹在身上,竟也有一丝凉凉的感觉。
舒娥的手紧紧握着腰间的剑柄,直到掌心湿热的温度将剑柄也暖的温热。
曹佾将马缰绳交到舒娥手中,说道:“舒姐姐,这雪蹄就交给你了,一路保重。”
舒娥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了不舍之意,脸上却是带着微笑说道:“快回府去吧。帮我转告你丁香姐姐和菊豆姐姐,不用为我担心。”
曹佾答应了,伸手抚了抚马鬃,说道:“雪蹄,要听舒姐姐的话。要把她平安带回家。”
舒娥自与曹佾相识以来,见他说话行事,无不沉稳庄重,此刻听他口吐天真之语,不由得微微一笑,说道:“趁着时间还早快回吧,碰上老爷和大少爷、二少爷,又要多一番是非。”
曹佾转身离去,走出几步,竟是和舒娥同时回头。两人相对挥手,虽然天色尚早,天还没有大明,已经看不清楚对方的脸色,然而彼此却是同时微笑点头,莫逆于心。
看着曹佾的背影消失,天色也逐渐发亮。
舒娥心中的依恋变成了紧张。
眼看着寅末已经过去,眼看着卯时已经到来,雪蹄站在那里四蹄不住踏动,似乎已经颇为不耐。
卯时初刻过去了。雪蹄忽然仰起头长声嘶鸣,舒娥没有防备,马缰差点被雪蹄挣月兑。道旁长着不少杂草,舒娥将雪蹄牵了过去,雪蹄却是看也不看。若不是舒娥的手劲还算得大,若不是心中的紧张忐忑都被舒娥变成了力气紧紧拉在缰绳上面,雪蹄恐怕早就跑掉了。
舒娥的紧张渐渐地变成了焦躁,焦躁又渐渐地变成了愤怒。
五更天的早市早已经摆了上来,也有挑着担子贩卖煎茶的,也有大声叫着卖糕点的。都在离大道不远的的地方不住声儿的吆喝着,将还在朦胧睡意中的京城和城里的人们从美梦中唤醒,招呼他们开始新的一天的生活。
早起赶路的人越来越多。有的挑着担子,有的只身赶路,有的骑着马嘚嘚从舒娥身边经过,也有的是坐着轿子,招摇地从路上走过。
眼看着天色变亮,眼看着东边的天色变成了发乌的白。
舒娥愤愤然跺了一跺脚,一脚登上晶亮的马镫,翻身便上了马。
谁知雪蹄竟不似主人曹佾说得那般听话,又或许是它也等的久了,脾气变大了许多。舒娥上了马,学着别人骑马的样子抖了抖缰绳,口中低声喝道:“驾,驾!”谁知雪蹄却是纹丝不动,舒娥又拉了拉缰绳,雪蹄反而后退了几步。
舒娥不知这不驯顺的马儿什么时候才能带自己到想去的地方,心中一急,将缰绳和鞭子都交到了右手中,扭过身伸出左手在马臀上拍了两下。
还没有来的及回过身子坐端正,还没有来得及两只手牢牢掌住缰绳,还没有来得及双脚稳稳踏住马镫,雪蹄却忽然长嘶一声,放开大步冲了出去。
身子不由自主地被曳得后仰,舒娥这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骑马。
匆忙中舒娥还分辩出了马儿跑错了方向,只是身不由己,这马儿果然像四少爷所说跑得极快,眼看着舒娥就要从马上跌下。
舒娥没有听见别的马蹄的声响,也没有看见有人经过她的身旁。
可就在右手松开马缰、快要从鞍上滚掉的一瞬间,一双手稳稳扶住了舒娥的后背,将她的身子扶正,紧接着这双手从舒娥身后环了过来,拉住了马缰,一声响亮的口哨,雪蹄竟然昂首抬头,登时止住了脚步。
舒娥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身子又是不由自主地向后仰了起来。这次雪蹄的前脚抬得极高,舒娥的身子竟是快要仰平了一样。
然而这一次她却似乎看见了什么。
俊俏的脸庞,含笑的眉眼。
因为带着笑意而略微眯起的眸子里映着自己的面目。
舒娥这才感觉到腰上还被一双手环绕着。
一个骑马经过的汉子喝一声彩,叫道:“好身手!好骑术!”
环着舒娥腰背的那双手忽然用力将舒娥托起,对着那汉子拱一拱手,笑道:“过奖!过奖!”
舒娥感觉到自己的一张脸只是热的发胀,却不知几分是羞,几分是怒。
舒娥扭过头来瞪视着身边那人,却见他仍是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舒娥忙回过头来,伸手紧紧握住缰绳,催马又走。这一次雪蹄竟然乖了许多,不疾不缓地走了起来。
那人却也催马跟上,跟舒娥并驾而行,侧首笑道:“怎么?救了你连谢谢也没有吗?”
舒娥看着这人脸上的笑意,竟想起了华东阳来。华东阳初时对自己也有三分调笑之意,只是华东阳的笑虽然有几分玩世的情绪,却并没有失了规矩。这人从眉眼到笑意,却是似乎天生就带着几分轻薄之意。
舒娥心中生气,脸颊却是愈发热了起来,她想要出言斥责几句,却有随即想到这人一副惫懒嬉笑的神气,多说话恐怕反而多生是非。自己与一个年轻男子在道上纠缠不清,却又如何是好?
舒娥勉力忍下气,刚扭过头准备往前走,却又忽然听那人笑道:“准备就这样走了吗?”
舒娥不答,反而催马快行。
“与人期行,相委而去。非信人哉!”身后那人又笑着吟道。
舒娥霍地回过头去,讶然说道:“你就是……”
那人笑吟吟地伸手替舒娥挽住马缰,笑吟吟地看着舒娥。
舒娥脸上的惊讶和短暂的欢喜之情却又在瞬息被这人的笑意挡了回去。只是略略向这人看了一眼,见他一身灰色暗纹绣花缎袍,腰间是墨灰色锦带,缀着荷包、玉佩、同心如意绦,胯下一匹浑身雪白的高头大马,金镫银鞍。
舒娥心中虽不情愿,却还是拱了拱手,学着士子的口吻说道:“原来是东陵……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