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娥心里一热,诚恳地说道:“菊豆姐姐,我虽承娘娘错爱,得了永安夫人这个封号,然而你是深知我来历的,我们本是一样的人,你若不弃,咱们便以姐妹相待,相互依靠,相互扶持……”
菊豆鼻中陡然一酸,只觉得热泪上涌,虽然强自忍住,双眼却已经红了,声音微微发颤:“该被嫌弃唾骂的人本是我,你反倒这样说,实在让我……”
舒娥忙摇手止住,“你只说,你愿是不愿呢?”
“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
“你愿意便好,还只是什么?”舒娥笑着说道。
菊豆又是感叹,又是高兴,半晌方才说道:“夫人,你这样的品貌……”
“菊豆姐姐,你怎么不叫我舒娥?”舒娥问道。
“既然你我彼此有心,也就是了。这深宫之中,处处都有嘴巴耳朵,妄语妄行,只会徒然害了你。”菊豆说道。
舒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你方才要说什么?”
“你这样的品貌、聪慧,固然已经是上好的,然而你这样的心地良善、这样的仁义胸襟,更是难得之极。”菊豆本是诚诚恳恳地说着,忽然脸色微红,笑道:“真不知将来,老天还要怎样找个更好的来配你。”
舒娥听菊豆没口子的称赞自己,心里很是不好意思,只是想自己哪有那样的好。却也禁不住很是高兴,正静静地听着。忽然听菊豆说到这个上头,愣了一愣,方才红着脸扭过头去,发嗔道:“菊豆姐姐,我不再理你了。”
菊豆走过来从右边揽住她的肩,舒娥便扭到左边去,只是有那样一瞬间,心里仍是浮现出了那个身影,不禁又是甜蜜,又是酸楚。
三少爷,恐怕已经和尚家二姑娘,订了亲吧!只是三少爷,你当真快乐吗?你为了自己的的意中之人,拒了董清凝。只是去了董清凝,又来了尚姑娘。当真有人曾问过,你的心思吗?“我倒是问过的,只是他怎么肯将这种事情,跟我一个小丫鬟说……”舒娥心里暗暗说道。
菊豆见她含羞不语,温言哄了几句,舒娥不愿再想此事,只想极力避开,遂笑着对菊豆说:“本以为菊豆姐姐是个稳重老实的,谁知竟也跟丁香姐姐一样……”
“谁又跟我一样了?跟我一样怎么了?”丁香推门而入。
舒娥笑道:“说曹操,曹操到。古人真是诚不我欺也!我与菊豆姐姐说了半日的话,只这一句说到你,你就来了。”
丁香笑着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舒娥简要说了今日随同太后、皇太妃、皇后诸人到蚕母殿进香祈福的事情。她不愿说起董清凝进宫前对三少爷已生情愫之事,只是顺口一提,说道董姑娘和廖姑娘看起来,都没有新贵得宠的喜气。廖敬之倒还罢了,向来如此的,董清凝在曹府时那活泼爱娇的样子,却已经全然没有了,只是神色郁郁。
当日菊豆交代了廖敬之的名字,舒娥心中十分震惊,前思后想,还是对华芙和丁香说了。只是对于菊豆要借自杀来陷害永安堂一事却不提,只说她因为悔愧无已而自尽,一来是怕她们二人心中恨了菊豆,让她无改过自新的机会;二来也好对她们解释自己手上的伤;三来,也是让她们多一些防备之心。
谁知丁香听了舒娥的话,对董清凝却大感兴趣,神秘地说:“她这个样子,那是有缘故的。想必你们也不知道。只是在这里坐着瞎猜。”
舒娥见她说得甚是郑重神秘,也忍不住好奇,忙问道:“那是为什么?”菊豆却微笑着,并不着急。
丁香最禁不住别人追问,又是得意又是神秘地说道:“她这个样子,全是因为三少爷呀!”
舒娥有些失望,这个原因她自己本来也是深知的,只是听丁香说得郑重,说出来却又是这回事情,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失望。菊豆却知道丁香定是要说这个,所以只是微笑不语。
丁香看着二人的神情,一个有些失望,一个只是微笑,问道:“你们都知道吗?”
舒娥点了点头,却不说话。丁香又说道:“你们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罢了。当日董姑娘对少爷有意,虽然知道的人少,却是有眼尖的人看出来了。当日少爷对董姑娘说道,他另有意中人,这事你们可也知道?”
菊豆听了甚是惊奇,跟太太时日长久,从没有听谁说过这样的事情。舒娥却因当日听三少爷说起过,他是因为另有了意中之人而拒绝了董清凝。这时听丁香重又提起,一颗心倏地提到了嗓子眼儿,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太想知道这是怎样一个人了。却不敢表露地十分明显,只是淡淡地说:“不知那人是谁?”
丁香白了舒娥一眼,笑道:“看不出你你小小人儿家,倒爱管闲事。”
舒娥听到“闲事”二字,心里很是难过,却又明知丁香是对的。她,舒娥,不过是一个因为身属罪臣之后而变得无名无姓的小丫鬟罢了。她也觉得少爷待她是有些不同的,然而这恐怕不过是自己的一些错觉罢了。然诺,终究是少爷,身世高贵而清白的少爷,他们之间,有这那样深深的沟坎,不可逾越。
“我也是听当日跟了董姑娘的一个小丫鬟说的,她自己也知道的不甚了了,也不知道是谁。太太私下推想起来,这话多半就是少爷的托词,否则,便是像大少爷一样……”丁香说道。所谓的像大少爷一样,便是在风月场所,有了相好之人。
舒娥吃了一惊,“太太?她也知道吗?”
“是啊,若不是有人向太太回报,我怎么能听到?”丁香说道,脸上也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看了看菊豆,又看了看舒娥。
菊豆缓缓开口说道:“送丫鬟是假,探测那两位姑娘的虚实,才是真的!”
看到舒娥脸上全然不可思议的表情,菊豆和丁香都很是不忍,只觉得告诉一个一直生活在一个又疯又哑的老汉身边、天真而不谙世事的少女这样的事情,便是在伤害她一样。有时候,不知道,不明白,不曾见过,不曾听过,反而更能活得逍遥自在。
舒娥心里在惊讶之余,也隐隐约约想起了当日,董家房子整体停当,董老爷接家眷回家,那时舒娥正跟着三少爷去给太太请安。董清凝拉着舅太太的手,只说舍不得淑妹妹和敬妹妹,太太也一再挽留,董府的管家娘子只好请了董少爷回府。
那个时候,太太似乎,是笑了的。
是的,当时舒娥看见太太的笑,只是觉得无端地令人有些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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