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在一棵枯了的老槐树前蹲下来,一双白腻的小手捧起雪,滚成一个小雪球,再将雪球越滚越大,默默地堆起雪人,堆着,堆着……手脚失去知觉,乃至浑身失去知觉,眼皮也越发重得不行了,她好想在这样的洁白中好好睡上一觉,永远不醒来。
身从洁来,死随洁去,多好。
等她再次恍恍惚惚地睁开眼时,只听得房内凌乱的脚步声,一室的宫女们在忙着添柴焚炉、端盆打水,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
而坐在床边的男子又在发脾气了,不知是因为怒气,还是因为担心,他宽阔伟岸的双肩居然在轻轻颤栗着,“谁敢说她的病治不好了?谁再敢说一句,拖出去阉了。”
“老臣会再想办法,只是娘娘体内寒毒本就未清,加上心力交瘁,刚刚又在外头冻了一场,怕这病是来势汹汹啊。只望陛下保重龙体,做好最坏的打算。”说话之人正是太医院的老院正。
果然还是有不怕死之人啊。
“你,就你。”黎傲天眸色一暗,手指一横,指着那说话之人,“你今天就给朕滚回老家养老去。”
那老院正哆嗦着跪了下来,他一番良苦好心却犯了大错,陛下的脾气真是越发模不透了,他连磕了几个响头,“老臣知罪,望陛下息怒,宽恕老臣。”
突然,身后的袍子被轻轻拉了一拉,听的疲软清弱的声音,“陛下,你就别跟他们开玩笑了。”
黎傲天心头一跳,赶忙回头看,果真是明珠醒过来了。
一时间,他激动地唇瓣轻轻磕碰着,愣是说不出话来。
明珠看着他这怂样子,轻洒地笑了笑。
“你醒了,觉得好些了没?哪里还有不舒服的,快跟朕说。”黎傲天紧张地去探她的额头。
明珠仍旧是笑着,只是虽是那样清美的笑容也隐藏不了她的虚弱,她轻轻说,“傲天,人从一生下来,就开始慢慢死了。早些死,也是早些结束这痛苦的过程。”
黎傲天看到她眸子里是那般清明透亮,好像从不畏惧死亡一般,他的心又是重重一沉。
“不准,不准。我不准你死,不准你说这种丧气话,我要你陪着我一辈子。”黎傲天一把握住她冰冷的手,用嘴哈出温暖的气体给她取暖,很无赖地命令道,而他的黑眸也渐渐红润起来。
见怎么也捂不暖她凉彻透骨的手,他回头一声冷吼,“多加点炭!”
“只是短短几载,就像活了一辈子那么累。”她仍是淡淡地笑着,气息是那样的微弱,“傲天,别太难过。我想我终于可以忘记你了。但愿不要有来生,即便有的话,也但愿我们不相逢。”不相逢便可以不相识,不相识便可没有这些爱恨痛伤。
“你是可以忘了我,但剩下的我呢,你叫我如何忘?如何忘?明珠,你当真如此狠心?”锥心的痛袭来,看着脸色苍白憔悴的明珠,他的喉头疼得紧,男人的眼眶愈来愈湿润,有灼热的液体滴到明珠的手背上。
“傲天,撤走这些人吧,太吵了,我想再睡上一会。”明珠轻轻地阖眼,却有泪水划出眼角。
而黎傲天明白她的话的意思,她是不打算再醒了。
心痛得快要让他窒息,他臂膀一动,猛的将她抱起,整个抱在自己的怀里,紧紧搂着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处,感受着她微薄的热度。
“明珠,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的,即便逆天而行,我绝不让你离开我,绝不……”他颤抖暗哑的声音,是那般决绝。
明珠的意识越来越混沌,身体也感觉越来越轻,连思绪也越飘越飘远,飘到了了几年前他们初识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