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又苦苦叫喊了几声,他的眼皮仍没睁开,看来是被冻晕了过去。
她的手掌贴上他的心口,想输些真气给他,可是一想到昨晚,他们二人的真气一个至阴,一个至阳,她若输了真气给他,恐怕也会像她一样,无法承受两股极端的真气。
只能用老办法了!
她一咬牙,小小拳头猛的一紧,抡起来,便朝他脸上砸去,在离他的脸颊几毫米的距离时,他不紧不慢地发出幽幽的声音来,“纳兰明珠,你又准备用你的拳头砸醒本王么?”这个女人还真是够暴力,总是动不动就用武力解决事情?上次在花满楼里,她走后,他模着脸上的红肿,拼命回想,在记起这个女人打了他一拳。
他慢慢地睁开眼睑,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只小拳头举得高高的,一张瘦瘦尖尖的小脸面色惨白,一双美眸里水汪汪的,他的眸子也不觉微微一敛,吐出了一口热乎乎的气,“纳兰明珠,你不知道,打人不打脸的么?丫”
他的声音里却是透着一份散淡的慵懒,好似在雪地里被冻了好几个时辰的人根本不是他自己,
明珠鼻子一嗅,更觉心疼,行动敌不过思想,便一下子跪扑了上去,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搂住了他,眼泪似洪水一般,抑制不住地奔流而出媲。
她用力地环住他的脖子,自己的脸贴上他的,趴在他肩头,孩子一般大哭起来,一声比一声抽得重。
黎傲天的身子轻轻一震,大手不觉轻轻抚上她的肩背,听着她的哭泣,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思索许久,才道,“本王只是眯了一会!”
听到她这么说,心里反升起一股巨大的怒气,一只揽着他脖子的手抽了出来,捏成拳头,在他背上轻捶了几下,一边捶着,一边大吼,“黎傲天,你是混蛋吗?竟装死吓唬人?还敢说是眯了一会?你当老娘三岁呢,这么好骗?你不知道,不知道……刚才我有多……”她咬了咬唇,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怎样?有多什么?”黎傲天轻轻扯开唇问她。
“没什么!”她轻轻抽了几声,瘪了瘪唇。又猛的想起,刚刚好像直呼了他的名讳,在这个年代可是大罪,也不知道以后他又会不会借此来打击报复她?
“本王知道。”他带着他的独有的高傲,轻笑着说。
明珠松开了他,一双潋滟的泪眸怔怔地望着他,“你知道什么?”
他仍旧轻笑,黑眸也是依旧深邃,好似勾画着衣服浓墨重彩的水墨画,“你的动作不都说明一切了么?”
明珠这才意识到自己过激的行为,她刚刚居然把他抱在了怀里狠狠调|戏了一番,她不觉害羞,轻轻撇开头,有些不敢去看他。
黎傲天薄唇淡淡勾起,在明珠没有看见的视线里,眸子里掠过一丝深藏的谲意。
明珠哼了一声,站起来,背过身去,双手别在身后,脑袋羞答答地垂得低低的,脚尖踩弄着地上的雪,“你可别多想,只是因为你若死了,我会内疚一辈子的。就这么简单而已!”
黎傲天却是不经意地挑了挑眉,“嗯”了一声,微冷的声色里依旧有笑意,像是将面前的女子早已看透一般。
明珠不敢再去看他,抬眼时看见马车过来了,留下一句,“我先走了。”便朝着马车跑去。
他缓缓站起,因为长期跪着,腿脚早已麻木酸疼,僵直了好一会,又在原地扭动了几下,抬眼往前面马车看去之时,大雪穆穆飞扬里,明珠也是募然间一回头,腰后不加修饰的秀长墨发在空中打了个美丽洒月兑的弧度,白色狐裘包裹着的身段依依婷婷,一张半艳半丑的脸上泪渍未干,闪着泪光的明眸里灵气逼人,小嘴儿一咧,露出一口皓齿,颊上梨涡动人,冲着他浅浅一笑,“黎傲天,你不快点过来?”
不知是大雪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还是他真是睡意未散,他竟有一刹那的呆愣,那样的明珠竟像天外飞仙落入这凡尘雪地里,那样清浅的笑容,又像是前世里早已相识的故人托梦而来的醉人温暖。
他手中一紧,便快步跟了上去。
那晚明珠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为何失了眠?
*
第二日,雪未歇。
早朝之后,九皇子跟着黎傲天一道进了靖王府。
走进书房,黎傲天吩咐侍女去温一壶好酒来。
“七哥,你还在为昨日被父皇罚的事发愁吗?”九皇子担忧地问道。
黎傲天退了甩了披在身上的狐裘,瞥了一眼九皇子,冷笑了一声,“你看我脸上有不高兴吗?”
九皇子仔细看了看黎傲天,眉目飞扬,哪里有半点不高兴的样子。他仍是疑惑,“没有。可七哥你为何大清早喝酒呢?不是解闷是为何?”
“谁说喝酒就是为了解闷?”黎傲天淡笑着说,“不能是为了庆祝么?”
九皇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七哥要为何事庆祝,明明被父皇罚了,却还要庆祝?而且他送来的那个女人也被七哥杀了,好端端的一个美人啊,就这样没了,还搞得他一身麻烦,要去摆平此事,在他看来真是没什么好庆祝的事。
侍女端着酒进来,给他们都倒上了一杯。
黎傲天修长的手指推开雕兰格窗,一阵冷风猛涌进来,让九皇子哆嗦地微微皱眉。
九皇子从一侧望去,见七哥站在窗前,鬓角几缕发丝随风而扬,尽显他的张扬而霸道,一双丹凤眸斜斜地望进一场烂漫的风雪里,听得他幽幽冷冷地道,“是在庆祝这雪下得妙。”
“这雪下得妙?”九皇子嘀咕了一声,“偏偏在你受罚时下,哪里下得妙了?”
黎傲天唇角轻杨,那笑意不明,看得九皇子有些发秫,突然又想起昨日,下大雪时,他送伞过来,让人给七哥撑着,可七哥却执意让他离开,偏偏要在雪地里白冻了几个时辰。
“七哥,你还没告诉我,我昨夜给你去送伞,为何非要哄我走不可?”九皇子抿了一口清酒,不解问道。
黎傲天二指捏着白玉杯盏,轻轻摇晃,看着酒水轻轻涤荡,荡出一圈圈清浅的纹路,又望向漫天飞雪,朝外头举了举酒杯,似在邀雪畅饮,微微一仰头,将酒全数饮下,淋漓优雅,“以后你自会知道。”
七哥做事,任他想破头脑也是想不出来的,七哥说以后会知道,那就以后知道吧。
猛的九皇子一拍桌子,又担忧地大嚷,“糟了!七哥,你昨夜在雪里冻了那么久,这个月你体内的寒毒会不会提早发作?只怕来势会更加凶猛了,若是再找不到解决的法子,七哥,你可熬得住?”
提到他体内的寒毒,黎傲天眸子不禁眯了眯,上个月寒毒已经提早发作了,而且一次比一次厉害,让他一次比一次更痛苦。就如上次在花满楼里,他根本没料到寒毒会发作,险些丧命。
看着黎傲天眉头深锁,九皇子长叹了一口气,劝说道,“七哥,依我看,那武功不练也罢,性命重要啊!”
他练得是寒冰邪功,每练上去一层,寒毒就越多积一分,现在他已经练得第八层了,从以前的几年发作一次变成了每月发作一次,每每发作,生不如死。然而,就算现在停止修炼,这积累在体内十几年的寒毒,还是仍旧无法祛除。
然而,现在他已经找到了解决的方法,而且很快就能祛毒,这就是他庆祝的原因。
黎傲天转过身,曲着一条腿,慵慵懒懒地靠在窗棱上,看了一眼九皇子,眸子里惊起诡异的笑,“阿泽,担心什么?我自有法子。”
九皇子琢磨不出七哥的心思,不过看他眸中笃定,像是七哥真是找出了解决的法子,他才微微安心,“那就好。”
饮了酒水,身子也暖和多了,正在这时,房门被人猛的推开,九皇子转过头去,刚想骂哪个蠢货做事莽莽撞撞的,却见进来之人是纳兰明珠,他玩世不恭地笑笑,“哟,前几天还是奄奄一息的猪,现在又活蹦乱跳了呢。”
明珠咬咬牙,朝他伸了伸拳头,又白了他一眼,直接忽视过他,走向黎傲天,轻轻蹙眉,“靖王殿下,我爹那个案子,你可……”闻到香醇的酒味,想必因为昨日之事,他喝酒解愁吧,刚刚欲问出的话,又因为愧疚而吞吞吐吐问不下去了。
“明珠,一道去天牢看纳兰将军么?”黎傲天放下杯子,淡淡地问。
明珠甚是欢喜,笑嘻嘻道,“好啊。”昨天本以为会被关押到关爹娘的那间牢房,却是被单独隔离开来,她很是想去瞧瞧爹娘了。
天牢。
这真是个守卫森严的地方,就跟元芳说的一样,铜墙铁壁般,连只苍蝇也甭想飞不进来。
“爹爹,娘亲……”明珠跑在狱卒的前头,双手抓上木栅,看着里面一身囚衣的爹娘,不禁有些呜咽道,“女儿来看你们了。”
“明珠,你怎么来了?也被关进来了吗?”娘亲看见她的一瞬间,眼泪也流了下来,赶紧从黑沉沉的角落里,站起来扑上前,抓住明珠的手。
明珠嗅了嗅鼻子,用手指拭了拭娘亲眼下的泪珠,轻声哄慰道,“娘亲,别哭,别哭,我没有被抓。陛下一定会查明真相,还爹爹清白,我相信爹爹绝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你爹他……”娘亲瞥向俯躺在床上纳兰正德,不禁无声地哭得更凶了。
明珠也随着娘亲的视线看去,里头虽是又阴又湿,但借着微弱的光,她依稀能看见爹爹背部白色布衣上一大片锈红色,那是干了的血迹。
一霎那,明珠鼻子又是重重一酸,她拼命地强忍住眼泪,问道,“爹爹他怎么了?是不是被用刑了?谁那么大胆敢对爹爹用私刑?”
娘亲又胆寒地瞥了眼一旁的黎傲天,默默禁了口。
明珠已然会意,定是那太子干的,娘亲担心他们是兄弟,才不在黎傲天面前乱说话的吧。
明珠紧紧皱着眉,眸中射出愤恨的怒火,猛拍了下木栅,让栅子狠狠震了下,“一定是太子那崽子?娘亲,你放心,陛下已让靖王当了副审,靖王会帮我们的。”
之后又与爹娘谈了一席话,才知确实是太子向爹爹用了私刑,逼他招供,然而爹爹对什么与西域王往来的书信毫不知情,一口否认说,对得起天地、对得起国家、对得起良心,绝没做过任何有违忠义之事。
可是,明珠还有一个疑问,就是为何太子这般针对将军府,爹爹和太子之间是否发生过什么大事?然而,爹爹对他与太子之间的事只字未提。
接下来,一行人又匆匆去了刑部,查阅那些直指纳兰正德通敌卖|国的证据。要查明爹爹是无罪的,就必须从罪证着手,只要推翻那些罪证,或找出可疑之处,就能证明爹爹清白。
这刑部纪尚书倒是灵敏之人,早料到今早靖王会过来,他们刚踏进刑部大门,便出来相迎。
明珠瞧了瞧那纪尚书,是一个马脸长相,皮肤稍黑的中年男子。
他淡淡瞥过明珠,朝黎傲天、九皇子做了个请的姿势,中规中矩道,“下官听闻靖王、泫王要过来,已将纳兰正德的罪证一一整理了出来,以供两位王爷仔细查看。”
黎傲天轻“恩。”一声,大步走向大堂。
纪尚书将主事之位让给了黎傲天,自己则坐在一旁,吩咐衙役将证物都呈上来。
有与西域王往来的书信,还有一些西域珍宝——月光杯、葡萄酒、玛瑙美玉、黄金白银等两大箱,明珠看着闪亮亮的珍宝,心中暗想栽赃之人真是煞费苦心了,竟舍得割舍这些东西,来陷害她爹。
黎傲天低头一一翻阅着书信,而明珠在下面眼巴巴地望着黎傲天伏案上的一叠书信,也很上去亲眼看看,也许能让她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她捏了捏拳,提到,“靖王殿下,我可否看一下那些书信?”
纪尚书立马否决,“恐怕不妥,你是纳兰将军的女儿,又非朝中命官,不管是出于避嫌,还是纪法,都不能接触证物。”
九皇子模了模鼻子,笑着说,“纪尚书,她只是看一看又何妨,我们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难道她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证物怎么着了不成?”
纪尚书面色犹豫,“这……”,
黎傲天斜瞥了纪尚书一眼,让纪尚书乖乖闭了嘴,将未说完的话吞进了肚子里,看向明珠,“纳兰明珠,便依你所言。”他倒要看看她能瞧出什么名堂来?
“遵命!”明珠欣喜地上去看。
信上落款时间,最早在五年前,最晚则在半年之前,内容大致为怎样谋划一举进攻大齐之事,信下一角皆盖了西域国的玉玺,的确货真价实。
只是……明珠反复捏着手里纸张,秀眉蹙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九皇子见她面色凝惑,像是想到什么不对劲之处,挑了挑眉,喜滋滋问,“明猪,你是不是瞧出点什么了?”
明珠抬头对上九皇子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她敢肯定,这书信有问题,只是她怎一时想不起来,究竟问题出在哪里?
这时,外面夹着唏嘘的讥笑声传来,“七弟可真尽心尽力,一大早就过来查案了?可是断案可非比在外玩乐,七弟能否适应?”
明珠往外看去,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敢讽刺靖王是个只知玩乐而无能力?待得看清来人,才知是太子。
九皇子见太子言语讽刺,便暗暗捏拳,脑筋一转便笑着说,“二哥,你今早是不是吃大蒜了,口气可真臭!”边说着,还边用手扇动身边空气。
九皇子一出口,惹得大家的脸上一阵青黑,除了两人笑出了声,一个是明珠自己,第二个就是站在太子身旁,个子低了太子一个头的唇红齿白的书生模样的俊小子。
太子见那小书生咧着嘴笑,竟也不训斥,只是气得脸色更黑了,那小书生随即知趣地不笑了,朝明珠方向看去,盯看了明珠一会,又把目光移到黎傲天的脸上,笑悠悠说,语气间甚是傲气,“小生在这长安城里生活了十几年,怎没听说靖王殿下对查案也感兴趣?若是一时之雅兴,不如趁早作罢,别到时查不出什么,倒是教旁人笑了去。”
明珠以为黎傲天会大怒,毕竟以他的性子,敢对他这么说话的世上便无几人了,而面前这个小书生竟敢这么坦率、直接地质疑他的智商,笑话他不会查出什么来?
然而,让明珠意外的是,身旁这个男人除了眸光忽暗了一下,却是面无表情,完全没有发作的样子。
明珠又看向那小书生,与她年岁相当,瘦小身材屹于堂下,一身灼灼风华,清傲逼人,隐隐那气质在哪里见过一般。
九皇子桃花眼轻轻一眯,故意轻佻地模着下巴,赏心悦目般地欣赏着前方这个小书生,“什么时候二哥也开始养小绾了?好东西不能自己私藏着,给该跟兄弟们一道分享分享,不是?”
九皇子轻浮的话语,不仅让小书生和太子爷瞪了,也让黎傲天给瞪了。九皇子心想,天啊,七哥太不够义气了,看见个俏丽的小绾就叛变了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实在太伤人了。
之后,他就瘪了瘪唇,不高兴说话了。
黎傲天收回瞪九皇子的凶悍眼神,薄唇一勾,冷冷说道,“二哥滥用私刑,若让父皇得知,也不知父皇是否会怪罪下来呢?”
黎傲天没有把锋芒直指那小书生,而是指向太子。
一句话便让嚣张的太子一行人吃了憋,气得太子嘴角抽了几下。他确实对纳兰正德用了刑,那时他是主审,还未多黎傲天这个副审,他可以一手遮天,只要让纳兰正德招供,就打了他几板子。
“那卖|国|贼嘴严,用了点刑又怎样?就算父皇知晓,也不会怪罪!”太子冷笑着说道,那笑真是牵强的很,像是在掩盖他的心虚一样。
可是那个卖|国|贼却是触动了明珠大条的神经,一口气怎么也没能忍下,一个斗转星移般的瞬步,在场人还未见她身形是如何移动的,明珠便已到了太子脚跟前,太子吓得惊慌失措,介于在场的人,惶恐地稳住了身形,瞳孔放大,瞪着她,“纳兰明珠,你想做什么?这里可是刑部。”
“我没想做什么啊。只是想请太子爷注意您的用词,家父尚未定罪,您怎么可以一口一个卖|国|贼的叫呢?实在太不尊重他老人家了。”明珠又随意地抛了抛手中精致的香囊,让太子又是吃了一大惊,随即模向自己的腰间,顿时脸色惨白,随身带着的香囊怎么到了纳兰明珠手里去了?
是的,明珠见他那个绿色香囊长得极其***|包刺眼,就那么顺手地给了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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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明珠发威了有木有?接下来很***|气的……二万字更毕,在地上滚一滚,求看官们打个赏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