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黎傲天紧紧盯着堂下的明珠,深深眯眸,她的功夫似乎比他想象的更高,她明明受了毒伤,元气竟恢复得这么快。而且刚刚她冲出去的一瞬间他感应到了,可是他却没看清她偷摘了太子的香囊。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修为,将来再长大一些,是如何了得?
明珠怒了努唇,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捏着香囊的穗子,在空中轻甩,“太子殿下,您说的对,这里是刑部,我自然不敢拿你怎么样,再说明珠奉公守法,也不对对太子爷怎么样的。可是譬如您回府的路上啊,去酒楼吃宵夜啊,上妓院泡妞啊,这些时候可就难说了,万一遇上个蒙面强盗,看你不顺眼,就把您给‘咔嚓’了,死得不清不白的,岂不比纳兰老将军更凄惨?”
明珠乐呵呵的说着,还对太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那犀利的小眼神可真够吓人的,吓得太子愣愣地发抖,冷汗直冒,说不出一句话来,随后大叫一声,“回府!”
这个女人的身手他是亲眼见过的,连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黑白双煞武功都低她一筹,她实在太可怕了。
太子转身就走,跟山沟沟里的人逃荒逃难一样,逃得飞快。
明珠在太子身后,喊道,“太子爷,你的香囊不要啦?”
见得身边的那个小书生还直勾勾地看着她,她侧过脸也看着他,手上动了动,却是挠了挠有点痒的头皮,她有好些天没洗澡洗头了呢,可是余光却扫到伏案后的黎傲天却忽然站了起来,她瞥了眼黎傲天,他依旧面无表情,刚刚干嘛要站起来,他以为她会对这个小书生做什么吗?
她将手里的香囊递给小书生,“拿着,替我还给太子爷,他的东西,我可要不起。”
小书生没有太子那么胆怯,一把接过香囊,冷看了明珠一眼,掠过恼恨之意,似对她有敌意,明珠表示很无辜,眨巴了几下眼睑,她跟这个小书生有仇吗?想着是太子身边的狗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将眸子睁得老大,也给她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小书生一凛,只得苦苦地咬了咬牙,低下头,向靖王、泫王分别揖了一揖,清秀的眉目微微蹙起,“小生告退!”
九皇子盯着书生的眸光一动不动,忽然眸光一亮,又深看了七哥一眼,他知道这个书生是也是位来头不小的故人啊。
一直冷眼旁观的纪尚书见两班人马唇枪舌战告一段落,才敢从一旁走出来,问,“靖王殿下,这里还有一些西域的珍宝,要不要再仔细检查一下?”
“那些东西想必也查不出什么名堂来。”明珠轻哼一声,一些西域的宝贝能有什么看头呢媲?
纪尚书见明珠年纪尚小,竟机敏胆大,甚至还身怀高超武艺,这女娃当真是那传说中的凤命之女么?想想又不觉笑了笑,不过是民间迷信之言罢了。他冷着脸,问道,“既然不能从这些珍宝中看出什么来,想必明珠小姐一定是有了什么高见吧?”
断案分析这种事情对于真正的纳兰明珠也许是件难事,可是来自于21世纪的她,在大学里可是侦探社社长,难不倒她!
明珠悠悠一笑,黑白分明的一双美眸中闪过一抹慧黠之光,“既然物证方面已是无头绪,那不如从人证方面着手。在将军府搜寻到这些东西的是哪些人?尚书大人可否将他们带过来,让我们问个清楚。”
不由地,九皇子微微一笑,对明珠有些刮目相看。
纪尚书倒是没想到明珠还真是挺有一套的,严谨的面孔上却没有露出一丝惊讶,“之前本官与太子爷已盘问过那两个侍卫,录下了一份口供,没有看出什么异端。”
“之前是太子爷盘查的,现在我们靖王殿下当了这副审官,自然也要将个中细节模清楚了。麻烦尚书大人将那两个侍卫请出来吧,好让靖王殿下了解透彻。”明珠挑了挑眉说道,仿若星子的眸中划过点点聪睿笑意,让人心中疑惑这还是尚未及笄的少女么?
黎傲天看着明珠,不由勾唇轻笑,这个纳兰明珠,确实有几分小聪明,不仅牙尖嘴利,还处处拿他来压制纪尚书。
纪尚书仍旧板着一张长马脸,万年僵尸一般,没有什么表情,吩咐了身边的衙役,“去把搜查将军府搜出罪证的那两个侍卫带过来。”
明珠他们等了片刻功夫后,衙役匆匆回来禀告,“启禀两位王爷、尚书大人,那两个侍卫昨晚请了一天事假,今天没来。”
“怎会这么巧,两个人居然在这个时候都请了事假?”明珠询问。
“那两个侍卫是两胞胎兄弟,平时做什么都一起。”衙役恭敬禀报道。
明珠沉思一想,暗自低呼了一声,“不妙!”又看向黎傲天,脸色焦急,“靖王殿下,我们现下必须速速去那两个侍卫家里。”依她猜测,那两人不是潜逃了,就是很有可能被灭了口。偏偏在得知靖王参与此案后请了假了事假,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黎傲天允了,眸中也划过一丝暗色,即便现在赶去也是晚了罢。
果然如此,当他们在衙役带领下赶到之时,风雪交加里,大多数人们都累得瘫在一边,一些人站在屋檐之下,一些人撑着伞挡在道路中,身边皆是大小水盆木桶。
明珠推开人群,往里看,只见一处民宅上面冒出缕缕白色浓烟,潮湿的几根烧得黑炭冒着小火星子。
衙役脸色大变,失声大喊,这处便是那两个侍卫的家。
明珠心里一沉,不用他说,她也知道这走水的人家必定是那两位侍卫的住宅了。
听邻居说这火是从半夜烧起来的,火势很大还烧到了旁边的邻里。
明珠心想,这是得放了多少捆柴,浇了多少火油,才能让大火在这风雪里不灭,还烧到了别处?
几个衙役赶紧进去,里头黑尘废屑滚滚,但是屋子不大,没一会就发现了两具面目全非的焦尸,黑洞洞,油滋滋的,不堪目睹。
明珠跟着进去,看着那两具尸体,腐臭焦味混杂,一个劲地钻进她的口鼻,只觉心口沉闷得紧,胃里翻滚泛酸,直想作呕。
她撒腿就跑了出去,飞快跑到不远处的河边,半倚着手边的一棵老杨柳,弯着腰捂着月复部,直直干呕着,但是早上出来的急,没有吃什么东西,所以现在什么也吐不出来。
忽得,眼前多了一方淡蓝娟帕,她微微抬头,雪花飞扬里,撞见了一双玄深碧澈的黑眸,犹如这河里被凿开的冰层下的清澈河水一般,看起来那般教人心安清爽,又看了看他递来的帕子,不觉心里一暖,她一吸酸酸红红的鼻子,有些呜咽说,“证人死了,爹爹的案子就更难破了。”
他伸出手,用帕子柔柔地擦着她的唇角,轻轻说,“没事,定能从其他地方寻得线索。再说,有人会灭口,不是更加说明纳兰将军是遭了陷害的么?”
他难得的轻柔的嗓音钻进她心尖,像是一株绿柳的新芽迎着煦日春风吐出来,明珠心神又是微微一荡,雪瓣子飞入眼里,丝丝凉凉的,她又飞快睁开眼来,直直地望向他。
今天他三千墨丝用一条蓝色发带束起,发带中央嵌了一颗硕大的紫色宝石,更是妖冶明晃,然而两络水蓝发带轻轻垂至肩处,与他这一身月色白衣相称着,让眼前这个长身玉立的男子,更像玉树琼花那般洁净高雅,这是一个可以将张狂冷厉与纯净如仙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融合到完美极致的男人。
“谢谢你,靖王殿下。”明珠不敢再去望这个令人晕眩的男人,微微低下头,垂下眼睑,刚刚泛白的面颊在不经意间已悄悄染上了一层蜜色薄红。
他的唇边勾着如风般的淡淡笑意,他说,“明珠,不必这么见外,你可以称呼本王为‘傲天’,因为……”他微微停顿一下,而手上擦拭的动作没有停下来,有意无意时手指轻轻碰弄过她柔女敕的唇瓣,更是撩起她心尖的丝丝触麻。
明珠再次抬眸,盯着他墨玉一般甚至带着魔力的眸子,听得他温润缠绵如细雨的声音在她耳边扩散开来,是那么轻,又是那么重,“因为本王总有一天会娶你的。”
明珠似没听清楚他说的话,张大了眸子,朝着他眨巴了下眼皮,挠了挠自己的耳朵,他刚刚说什么来着?总有一天会娶她?
“我可以当靖王殿下在开玩笑吗?”明珠的心跳得飞快,却被她压抑着,平稳安静地问出了这句。
“本王会用行动来证明,这话并非玩笑!”他笃定地,甚至信誓旦旦地说。
明珠只觉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脸上也是更热更红了,眸子里流光飞转、潋滟如水,一副少女动春|心的模样,一一收纳在黎傲天的眼里。
这个男人怎么看也像是真心的,看似强势,对她却不强势,从太子寿宴开始,便一直护着她,多次救了她性命不说,还替她爹爹翻案,甚至不让她在天牢受苦,竟外头跪着冻了近乎一宿。点点滴滴,哪里有一丝虚假?
更何况嫁娶之事非儿戏,他要娶她?难道还不够表明心意吗?
后来,明珠一直没能忘了这天的情景,枯柳清河边,萧风白雪下,他那句或轻或重的话,便那么纯粹地烙在了她心海里。
后来,明珠想,就是从他说要娶她那一刻,她才慢慢交出自己的真心的吧。或许更早之前,谁知道呢?这人心是最难琢磨的东西了。
黎傲天在她头顶幽冷一笑,道了一声,“身子若还有不适,就早些回府。”
转身之时,手指一松,将那脏了的帕子要扔进河里,明珠眼疾手快,在那帕子落地之时,便捞在了手里,紧紧捏在了手里,笑呵呵地道,“莫要糟蹋了,这么好看的帕子呢。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黎傲天看着她将那帕子叠整齐了,再轻轻塞进怀里的动作,只觉有些痴傻,不禁失笑出声,淡淡道,“你若喜欢,那便送给你。”
明珠仍旧笑得很欢,有些害羞,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想跑开之际,看到身后不远处一把淡黄色的油纸伞下的两人缓缓走来,待得看清楚来人面目,其中有一人正是之前刑部见到那个俊秀小生,而另一人高瘦挺俊,也是儒生装扮,长相与这个小生有几分相似,只是多了些许英气。
想必是太子那里听到风声,也命人装模作样过来瞧瞧吧,更是瞧瞧那两个证人确实已经身亡了。
“小生刚刚看到靖王殿下送了三小姐一方帕子,是定情信物吗?”他轻轻瞥了眼明珠,然后笑着看向黎傲天。
明珠怎么听都觉得这个小书生怪怪的,那口气不仅像是问责,更多的还有醋意。她心里一想,难道这小书生是黎傲天以前的好基友吗?现在黎傲天终于回归正常的性取向了,所有他吃醋妒忌了。
明珠一咬牙,便说,爽快地说,“是又如何?难得你见得眼红么?”
小书生却微微挑眉,细细长长的眉眼间划过一丝讥诮之味,“是么?”随后他又大笑起来,竟有些合不拢小嘴儿。
他的笑更是让明珠觉得古怪,好似他会眼红她是个天大的笑话。
黎傲天黑眸敛了一敛,薄唇紧紧抿着,看不出是喜是怒。
小书生身边的男子看着黎傲天有些阴晴不定的神色,赶紧出来说道,“舍弟不懂事,还望靖王殿下不要与他一般计较。太子爷让我们过来看看这边的情况,若是靖王殿下需要用得上我们之处,尽管说。”
“不必了。董长卿,回去告诉太子,本王的人手还没缺少到要去用他的人。”黎傲天淡淡扫过这兄弟二人,随即袖子一动,拉起明珠的手,“回府!”说罢,便冷冷地往前走。
明珠心里一跳,小手紧紧被他包在手心里,脚步跟着他往前走,走过那小书生身旁时,还大咧咧地翻了他一记白眼,大声骂了他一句,“太子的小狗腿子。”没办法啊,她就是这么一个藏不住话,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人啊。
那小书生差点气歪了俊脸,咬着唇、红着眸狠狠瞪着明珠。
明珠却不以为意,朝他凑过脑袋去,对着他的脸吐了吐舌,还故意将唾沫都攒到舌尖去,将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要怪就怪这小书生长得太讨厌,她横看竖看就是看着不爽,还有他那比她更狂的口气,听着也是极其不舒服,无奈之下,只好小小的报复他一下了。
看着他那张脸上的脸色更是凄苦难看,她却乐呵呵地转过头,趾高气扬地跟着黎傲天大摇大摆地往前走。
他的手掌宽厚温热,一路上,加快了她血液的流动速度,让她脑袋沉浸在这美妙的温情里,也让她没有留意到一件事,向来瑕疵必报的靖王,怎对那个小书生一而再的挑衅却不闻不问,不理不睬?
都说陷入感情里的女人智商会变为零,明珠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踏上这条智商由高变成零、乃至再变成负数的这条不归路啊。
九皇子趴在马车的车窗口,下巴枕在手背上,一只手撑着窗帘,懒懒散散地望着明珠与黎傲天一起走过来,等到他们二人到他眼皮子底下时,他看着他们紧紧相牵的手,古怪地地笑起来,油腔滑调地说,“明猪,你又拉着七哥去哪个地方花前月下了?”
明珠顺着九皇子的眼神看去,看见他的目光正贼兮兮地落在她的手上,只觉尴尬得厉害,红着脸颊,赶紧抽出自己的手,又白了一眼九皇子,“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明猪,你可别得了便宜卖乖啊。自从你出现在我与七哥的生命里之后,七哥是越发冷落我了,再也不成天跟我鬼混在一起了,就整天黏糊着你,跟你一起腻腻歪歪了。我这么可怜,你竟然还骂我?”九皇子装腔作势的确很有一套,那可怜的小动作和小眼神,看得真让人心碎啊,好似她是拆散了他与黎傲天的罪魁祸首一般。
“你是不是要我来亲热亲热你?”黎傲天板着脸,一道犀利的眸光如飞刀一般射向九皇子。
九皇子委屈地瘪了瘪嘴,“还是不劳七哥亲热了,我还是跟长安城里烟花之地的小娘子们去亲热吧。”
说罢,乖乖地闭上了嘴,放下帘子,不扰他们了。
明珠看了看黎傲天却也羞答答地不知要说什么,垂了垂脑袋,说了一声,“这外头的雪可真大,还是赶紧上去吧。”于是飞快跳上了马车。
*
这一天忙碌下来,没有丝毫收货。
明珠先回了靖王府,而黎傲天与九皇子又回了趟宫里,说是还有其他要事要处理。
这会儿,夜已深,雪已经停了,临窗望去,屋檐、阆苑没一处不淹没在沉沉白寂中,想起再过两日便是大年夜了,一种此去经年,物是人非的感伤就悄悄弥散在心间。
记得去年也是雪天回府,正好赶上了过年。那时与爹娘、大哥、元芳他们家人其乐融融,吃完年夜饭,一齐放爆竹烟花,一齐守岁,欢声笑语记忆犹新,而今年……爹娘入了牢狱,大哥不知所踪,二姐忘恩负义,元芳也不在身边,空留了她一人,孤独地凭窗望月赏雪,只是越赏心中越凄凉,越想越沉闷。
又想到今日一无所获,案子无所进展,心中怨恨自己,便忍不住想要哭出来,她咬了咬唇,转身瞥见桌上一把酒壶,便拿起来,往下灌。
黎傲天走到她所住的这边厢房,看见房门是敞开着的,想必她有心事,还没睡罢。可走进屋里,却只有侍女一人坐在屋里,双手撑着下巴,大眼瞪小眼地望着门外,见他进来,忙起身迎接。
“明珠小姐呢?”黎傲天问道。
侍女微微一愣,用手指了指外头,小声说,“明珠小姐在那呢。”
黎傲天猛的一回头,却见某女大手大脚像只螃蟹一样横躺在雪白的屋檐上,隐隐约约还能看得见她手上抓了个酒瓶子,像是喝醉睡了过去。
这么大冷天,喝酒非要跑上屋顶么?这个女人,真是让人头疼。
侍女看到黎傲天忽然脸色大变,像是因着什么受了极大的刺激,她的一颗心也碰碰跳个不停,又赶紧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明珠小姐非要爬到屋顶上喝酒,说是这样喝酒才有气氛、有感觉、有情调,奴婢拦也拦不住啊。”
“行了,下去吧。”黎傲天一挥手,让她走。
侍女遵命离开,但又不禁多看了那房顶上一眼,那个丑女人真有那么好么?能让这个对什么事、对什么人几乎都不上心的靖王这般关心?
黎傲天揪着双眉,朝那边大步走过去。有气氛,有感觉,有情调?她以为酒是她的恋人,在跟它约会么,还讲究这些?
他脚步一点,便跃上屋顶,刚要叫醒她,她似乎也是听到什么动静,猛地一站起来,脸颊晕染着醉红,微微睁开惺忪迷离的眸子,盯着他,盯着盯着,忽然又傻笑起来,一声豪气大喊,“来!亲亲小宝贝!我们继续喝,干杯!”
亲亲小宝贝?这个女人喝醉了究竟在想什么?在亲亲哪个男人的小宝贝?
忽然的,黎傲天心里就闷了下,眉头一皱,劈手便夺她手里的酒瓶子,她喝醉了,反应倒还是敏捷的,见他来抢,便将酒瓶子紧紧抱住了怀里,小孩子一般嘟着小嘴儿,“混蛋,老娘不给你喝……老娘要跟我们家小宝贝喝……”
她的粗鲁真是让黎傲天又跌了一跌眼镜,他也跟个赌气的孩子一般,不让他拿,就偏偏要去抢。
他上前飞快地一夺过来,往地下一摔,只听得酒瓶子四分五裂的脆响声,和某人黑了脸的冷怒声,“未出阁的女子家便随便喝酒,还喝得醉醺醺,成何体统?”
明珠完全没听到他在说些什么,只是心痛怜惜地看了眼下面的破酒瓶子,双手叉着腰,横着秀眉,凶恶地望着他,“哪里……哪里……来的……野葱?老娘……喝酒……要你管?还敢……嗝……还敢砸了老娘的酒瓶?”说着话,还不忘打了几个酒嗝,吐出一嘴熏人的酒气,喷在黎傲天的身上。
她的酒气让某人原本拧着的眉头又深了几分,而她那几句话更是让某人脸上瞬间风化了,他居然变成了一棵野葱?试问绝代风华的他,浑身上下有哪里一点长得像野葱?
醉醺醺的明珠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怒色,摇摇晃晃爬站起来,只觉自己像是踩在了云端里,身子飘飘忽忽,脚步也在打转,望了望对面底下敞开着的大门,又望望脚底下踩着的瓦片,“咦……是谁把老娘抬到屋顶来赏雪的?”
一口一个“老娘”,让黎傲天深深质疑她是从将门出来的大家闺秀么?
还在思索那个带她到屋顶上来的人究竟是谁,谁知踩到雪,脚底下一打滑,便失去了平衡,身子往后一仰,便要摔下去。
就在这时,黎傲天飞快伸出手来,一下子就抓住她的手,带着她往自己怀里一拉,就将她整个人拉到了自己怀里,不等她回过神来,便抱着她,从屋顶上跳了下去。
漫漫下落的过程中,他的发丝随着清冷的风轻轻擦过她的脸颊,痒痒麻麻的,她微微张大了迷离微红的眼,去注视着这个抱着她的男子的俊白的脸蛋。
她那般酒醉迷糊的眼神,在黎傲天看来更像是倾心爱慕的眼神,他心底不经意的一笑,谁知她伸出爪子,拍了拍他的白女敕女敕的小脸蛋,再好玩似得地捏了几下,醉呼呼地又朝他吐出了一口酒气,“谢谢你了,野萝卜。”
说完,她便轻轻挣开了他,跌跌撞撞地、摇头晃脑地往房门方向走去。
她却不知某人在背后有些凶神恶煞地瞪着她,双拳更是抓狂地微微攥紧,他居然从一棵野葱华丽丽地升级为野萝卜了?难道在酒醉的她的眼里,他长的就这么野生么?
若是他这个想法给明珠听到了,在清醒的状态下,说不定明珠会笃定的纠正他,靖王殿下,你长得绝对不野生,就是野性了点而已。
攸得,黎傲天一只大手从明珠身后抓上来,一下子便按住了明珠的肩膀,“纳兰明珠,你给本王说清楚了,本王哪里长得像野葱,野萝卜了?嗯?”
黎傲天这孩子不是犯二么?到这个时候还深深沉浸在被说成是野葱和野萝卜的愤怒之中,可是要醉了的明珠来回答这个深奥的问题,显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乎,明珠晃晃悠悠地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这个脸色铁青、眸子薄红的男人,微微张开了小嘴,还傻呵呵地笑了笑,“你在说什么?……野竹子?”在他百般纠缠下,黎傲天终于听到了这个令人“十分满意”的答案,他在她的眼里又长高、长壮、长得一发不可收拾了一些,他也呵呵一笑,不过他的笑就更阴险、更冷冽、更无奈了些,“好啊,纳兰明珠,本王又变成了野竹子了?真有你的,你真令本王开心啊……呵呵……”
不知为何,他又用“呵呵”二字作了结尾,真够令人毛骨悚然的。
明珠这孩子也二啊,完全听不懂他在讲神马,也不晓得自己究竟在讲神马?现在神马都是浮云嘛,她头很重,脚也很重,胃里也不舒服,浑身都不舒服,就只是很想回到床上去,大睡一觉。可是眼前这个男人跟只麻雀一样唧唧歪歪的,吵得她头都要炸了,烦着她不能去睡觉。尼玛,小小的心意她也不能实现啊,实在太命苦了。
她用悲催的眼神看着他,红扑扑的嘴唇又轻轻动了下,其实她想求他,好汉饶过小女子吧,让我去睡吧,赶明儿我烧香拜你。
然而,没等她说出口,某人再一次怒了,一只手摁住她的后脑勺,一只手搂住她的小腰身,衔住她的小嘴唇,又亲又啃,很是害怕他会在她嘴里,从野竹子演变成其他物种。
可怜啊,凄苦啊,无助啊,明珠就只能任由他欺负着,挣扎也是无济于事,谁叫她醉了呢。
明珠被他啃得嘴上疼得要命,可是突然地她胃里翻滚,酒精喝下太多,胃也是要反抗的,是不?于是,某女难受地很想吐出来,可是某男偏偏不放,还很得意地啃咬着她软乎乎的小嘴,当作是对她的惩罚,叫你还敢说胡话?叫你还敢说我是野××?
一场悲剧不期而至!
明珠的胃撒娇式的一闹腾,一股液体就从胃里沿着喉管一直往上涌,直到涌进她的口腔,就算这个时候黎傲天松口也来不及了,一股酸溜溜的液体夹杂着一些残羹饭菜就那么幸运地流到了他的嘴里。
“纳兰明珠……”一声爆吼响彻天际,震得树上的残雪也簌簌砸落下来。
然而,也随着黎傲天的爆吼,他口腔里的浊物也喷了出来,他碎了好几口口水,都无法清理干净嘴里的怪味和恶臭,这绝对是他自出生以来吃过最“美味可口”的食物了。
他气愤地看向那个罪魁祸首,只见她正弯着腰,吐得稀里哗啦。
估模明珠也感受到头顶的灼热的视线,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嘴角还残留着一些黏糊糊的东西,她还下意识地用舌头勾了一下,勾卷到嘴里尝了尝,看得黎傲天真是目瞪口呆,再加上空气中那种酸酸的酒味,他恶心得也是一个劲地反胃啊。
于是他也跟着开始吐了起来,明珠见到对面的男人开始吐,胃里更是不好受,也继续吐。
啊哟,妈呀,路过的侍女看见他们二人恶心的行为,真是看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这二人怎么了,怎面对着面互吐啊?可又不敢上去惊扰,其实最主要实在是太恶心了,也不想趟这趟浑水啊,贼溜溜地掉头就跑了,权当是没见过。
二人吐得差不多了,因为肚子里没货了,实在吐不出啥玩意了,只好作罢。
黎傲天吐得有些头昏,明珠更是吐得昏天暗地,他瞥了她一眼,真是头疼,沉沉敛着眉目,阴气森森的,这个女人真是够阴险狡诈的,他只不过是亲了她,她就喂他喝了她胃里的残渣,让他吐得肠子都快断了。
他拳头捏了捏,直起腰背,朝着四周一声冷喝,“靖王府里的人都死了么?”
没一会,许多侍卫婢女拿着毛巾、水桶,蜜蜂一样地涌现出来。
也因为吐得没什么气力了,低喝了一声,“送这个女人回屋去!”
*
第二日明珠醒来,头依旧昏昏沉沉的,她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回想着昨晚的事情。
好像昨天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天山,偷偷溜到山脚下的小铺子里买了酒喝,然后跟山上的野葱、野萝卜、还有野竹子这些她的小宝贝朋友们一起喝酒来着,然后好像突然杀出了个野男人,对她又抱又亲的,还打碎了她的酒瓶子。
她有些抓狂地揪着盖在身上的被褥,皱着眉头,伤脑筋地轻吼道,“他祖姥姥的,那个野男人究竟是谁来着?”
说野男人,野男人就到了。
门被“啪啦”一声推开,随着屋外投进来的温暖阳光,一个藏青色锦袍的男子优雅地缓步进来,一圈淡柔的阳光洒满了他周身,给这个冷色调的男子披上了一层轻薄而暖融的金纱,因着外面还未消融的白雪折射出强烈的白光,她微微眯眼,竟有些看不清楚来人。
“明珠,你在想哪个野男人?”他不紧不慢地淡淡开口,唇角勾勒出完美的弧度。
明珠愣怔了一下,这货是听觉太过灵敏呢,还是在外偷听了呢?
正在她思忖之际,他已经来到她身边,一掀袍子,坐在床头,半眯着黑眸,盯着她的脸,“明珠,你还没回本王的话呢?”
明珠反复打量了他几下,恍然觉悟一般,伸手指向他,“哦,哦?原来是你这个野男人。”
又来了,说他野!!
黎傲天微微敛了下剑眉,明珠则继续说下去,“就是你抢了我的酒,还摔了我的酒瓶,还对我……那啥那啥了。”说到这里又不觉红了红了脸颊,微微低了低头,又勇敢地抬起头来正视他,他的剑眉此刻却是极其地舒展,一看就一肚子气,“别以为我喝醉了,你就可以对我肆意妄为,我都记得呢,早晚有一天我会讨回来。”
他冷冷地笑着,只是不知是外面的眼光天气的原因,还是她的错觉,只觉这个冷面的男人,此时的笑意却是温暖的。
“嗯,本王等着你。”他眼梢眉角尽是舒洋,好似洒在窗棱上的薄密柔光,他又压了压声调,极尽暧昧,“即便你此刻要讨回去,本王也不介意。”
说着,他的身体微微俯下,一张薄女敕的红唇微微贴进明珠。
真是恬不知耻啊!还堂堂一个王爷呢!敢情怎么不去当鸭,或者拉皮条也很适合他呀。
明珠皱了皱眉,尴尬地别开脸去,微微气恼,不再理会他。自认一向伶牙俐齿的她,怎就在他面前总是败下阵来呢。
然而她红丹丹的脸色却出卖了她,他凝着她,将手里端着的茶碗递过去,似笑非笑地说,“醒酒汤。”
明珠仍是没想理睬她,黎傲天悠然起身,将茶碗轻放在桌上,冷冷淡淡道,“你若想一直头疼,可以不喝。”
他这个人不会说太多关心的话,总是用胁迫性的口吻说话,明明是担心她会头疼,却非要这般冷淡,摆出一副你要喝不喝,与他无关的样子。但是明珠是心领的,他有这份心意,而且还亲自端过来就说明了一切。
就如上一次,在被太子的人追杀时,他偏偏要她给他一个救她的理由,他装出一副玩弄她的模样,可是事后一想,若是他不同意,九皇子再大本事也断不会救她,毕竟那是他的轿子,九皇子也是对他言听计从的。
说罢,他便转身往门外走,她急忙忙开口,“我喝便是。”她还要用她灵活的脑袋为爹爹的案子找漏洞呢。
“心情不好,便在府里休息,否则只会添了乱子。你爹的案子,本王会去处理。”
他没有回身,只是背着她,用冷冽命令的口气把话说完,像是高高在上的男人命令似的,不留一丝让她说多余的话的余地。明珠慢慢体会到这个男人有些神经质的然而他那样的话却让她深深的踏实安心,她相信他可以救出她的爹娘,为纳兰家平反。
但是让明珠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三天里,明珠就再也没见到黎傲天,问了府里的管家下人,都说没有见过靖王。
她却从入府多年的侍女那,打听出了一桩怪异的事,就是这些年来,靖王总会消失上几天,有时时间长达半个月之久,有时短则两三天,但有一点能肯定的是,他消失的频率却是越发高了。
明珠很是担心着急,一方面是担心爹爹的案子,二是担心黎傲天究竟是出了什么状况,怎么会突然无缘无故地失踪了?
焦急无奈下,入夜十分,她正要出门去打听他的消息之时,却在不远处看到九皇子单独进了府里来,心想,靖王失踪,他怎会来府里?
只见他行色匆匆,直奔后院,她在后头一路暗中尾随,见他来到一处隐蔽的地方,鬼鬼祟祟地打量了下四周,确定无人,再按住假山上的一块突石,用力旋转,顺时针方向转了两下,再逆时针方向转了一圈,只听“轰”的一声,紧接着两块山石像门一样往两边移动,一条窄窄的通道通往假山之下。
明珠一惊,原来那块不起眼的突石竟然是个机关,而这处假山之下藏着一处密室。这靖王府里竟还有这样的秘密?这处密室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那么九皇子进去,是见何人?
猛的,明珠一震,莫非是黎傲天?如果是黎傲天,又为何藏匿于自己家里,还故意装成失踪?
这是何等的诡异?难不成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一系列的猜测如深深的疑团,等着明珠抽丝剥茧般地去搞清楚。
在黑暗里,等了许久,才等到九皇子从密室里出来,他一双俊美的眉头紧紧皱着,脸上神色看似比之前进来更为忧虑了。
等他走后,明珠迅速到那个机关旁,照着九皇子那样转动机关,机关触动,山门快速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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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因为本文之后会虐的,所以前文会搞笑就尽量搞笑一点,希望大家在看的时候没有被恶心到,都轻松地大笑起来,那样云云的良苦用心也就没白费了。话说今天更了一万一的,这么可爱又勤奋的云云有木有奖赏啊?继续来花花和荷包吧。